“是嗎?”風若宸看了華央一眼,“如此,臣要多謝皇上的恩典纔是,皇上深謀遠慮,思慮周全,我大月……咳咳……”
“大哥剛剛醒來,還是不要說太多話了。”華央上前來輕聲打斷了他,“你現在要多多休息,只有這樣才能減緩毒性的發作,不管這樣,請大哥放心,朕……一定會想盡辦法,替大哥解毒。”
風若宸定定看了她片刻,驀地彎眉淡淡笑了笑,頷首道:“臣相信,臣相信皇上一定不會讓臣死的……”
華央蹙了蹙眉,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致意,而後回身,正打算離開,就看到士季安一臉凝重地快步進了殿來。
“皇上,青州加急傳書!”
華央下意識地看了風若宸一眼,只聽風若宸道:“皇上既有要事,便先忙着吧。”
“那大哥好好休息,朕晚些再來看你。”說着,她看了風萬鈞一眼,接過士季安遞來的密函,快步出了門去。
風萬鈞跟了出來,見華央的神色有些異樣,忍不住問道:“出什麼事了?”
華央道:“青州延平的總兵唐天……遇刺身亡了。”
“唐天?”風萬鈞沒由來地愣了愣,下意識地回身看了內殿一眼,華央會意,沉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唐天應該是景相的人。”
風萬鈞點點頭,與她一起朝着殿門外走去,“唐天是景相的門生,當年原本是有機會留在京中爲官的,卻沒想到他竟然自動請調外地,說是想要爲我大月戍守邊關。不過,他雖然有些功夫,卻非行伍出生,最後便任命他爲延平總兵,延平雖然居青州,但還不至於到邊疆,中間還隔了幾城……”
說到這裡,他不由擰了擰眉,“其實,有心人都看得明白,唐天與其說是要爲大月戍守邊關,倒不如說是景相安插在各地的其中一個眼線、一雙手罷了,這些年他雖然身在延平,可是臨近幾城的事務可沒少插手,朝中不少老臣都對此人頗爲不滿,然他是景家的人,而景家和大哥……”
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華央心下明瞭,在這以前,朝中的掌權之人畢竟是輔政王風若宸,就說風若宸和景家這關係,也沒多少人有膽量妄動景家的人。
卻沒想到,如今她剛一回來,朝中局勢就有了如此大的變化,這纔開年沒幾天,就有人對景家的人動手了。
只是,這個人會是誰呢?
“說是被路過的劫匪所刺,可是你我都明白,那不過是個障眼法,這些劫匪的真正身份沒那麼簡單。”華央說着將手中的密函遞給了風萬鈞,“我猜,與朝中的人有關。”
風萬鈞搖搖頭道:“也未見得,這個唐天平日裡就是個遭人厭惡憎恨之人,他行事刻薄,手段狠辣,而且貪財好色,莫說別的地方,就是延平當地都有很多人想要除了他。”
“可是,延平那邊的人對朝中的局勢都能把握得如此準確嗎?”華央挑着眉,輕輕搖了搖頭,“總兵之職官階可不低,若查出來了,可不是尋常之人所能承受得住的。”
聞言,風萬鈞不由皺了皺眉,輕輕點頭,“這麼說倒也有理,那這……會是何人?”
華央垂首思索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青州延平附近可有什麼人是和朝中的人有關聯的?又或者,近來可有什麼朝中大臣派出了人前往青州?”
風萬鈞搖搖頭道:“並沒有聽說有誰派人前往青州延平,至於青州那邊……哦對了,延平的臨城安城倒是有一位故人……算來,也不能說是故人……”
“什麼人?”
“約二十年前,姑姑尚且年輕,曾有不少名門子弟向父皇求娶姑姑,你也知道,姑姑的脾氣不大好,所以那一次求親之人幾乎悉數被姑姑奚落或羞辱,而至無奈落荒而逃,不過其中有一個人沒有,他是當時的武科榜首,駱一欽,這個人生性淡薄,雖行伍出生,身上卻不見粗魯乖戾暴氣,那一次也只是隨他的表兄一同前來湊個熱鬧,對姑姑算是一見傾心,但是這個人比較聰明,他什麼也不說,只是不聲不響地跟在姑姑身邊,爲姑姑做事。時間久了,姑姑雖然對他並無男女之情,卻把他當做了朋友。”
“駱一欽……那他後來怎麼樣了?”
“這個人很是識趣,明白姑姑的心思之後,便不再緊追不放,只是在背後默默地保護姑姑。說是默默地,其實只是姑姑故作不知罷了,明白人都是心明如鏡。後來,可能是因爲自己的年紀不小了,迫於家族和父母的壓力,他便娶妻成親,第二年便有了孩子,自那以後,便沒有人再把他和姑姑聯繫在一起。唐天請調延平不久,他便也請命去了安城,因着他伸手了得,又自幼熟讀兵法,所以他自清調往邊疆,沒有任何人覺得奇怪。”
“這倒是巧了。”華央擰了擰眉,“唐天去了延平,他便請調安城了。”
風萬鈞已然聽出了她話中深意,不由沉着臉色,“這麼說來,你是懷疑……”
“你還記得那晚我被人下藥一事嗎?”
風萬鈞連連點頭,“十之**是景相下的藥,而且後來出現的那些自稱是梁州舊宅的人,也極有可能是他尋來的,否則他不會在那些人身份敗露之後,那麼急着殺人滅口。”
華央頷首,“你們都能明白的事情,你覺得姑姑會看不透嗎?”
風萬鈞沒有應聲,神色卻已然默認。
風裳在宮中這麼多年,與各種各樣的人都打過交道,這點小事若都看不穿的話,那就罔負了她這霓裳長公主的名頭了。
“即刻派人去青州查一下,是否是駱一欽的人動的手。”華央說着下意識地握了握拳,“唐天一死,景相必會大怒,有所動作,就算他不敢動朕,不敢動姑姑,可是駱一欽區區一城總兵,他還是動得了的。”
風萬鈞心下了然,用力點了點頭,“這件事你放心,我會去安排。”
頓了頓,他回身看了看殿內,華央會意,道:“你放心,我既是說了我會盡全力救他,就不會只是說說而已。”
風萬鈞頷首,“我相信你。”
華央不由挑了挑眉,問道:“爲什麼這麼信任我?”
風萬鈞輕呵一聲,淡淡道:“因爲我相信蕭將軍,我相信他的眼光,相信他不會看錯人。”
說罷,他對着華央行了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身後的華央神色越來越凝重,眼底的疑慮也越來越深,只聽她喃喃道:“那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又爲何對蕭將軍如此信任至深?他畢竟,是要來對付你大哥的人,你爲何會對一個要對對付自己大哥的人,信任到如此地步?真的……僅僅是因爲你們是至交好友嗎?”
又或者,這其中有什麼別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關係,比如……
“皇上……”丹琴一路快走加小跑匆匆而來,臉上有遮掩不住的喜色,“蕭將軍命人送了份帖子來。”
“什麼事,把你高興成了這樣?”華央說着接過帖子打開看了看,頓然輕笑出聲,“嚯!這杜仲的動作倒是快,這麼快就把酒肆折騰起來了。”
丹琴忍不住提醒道:“往後面看……”
華央繼續看了看,而後睇了丹琴一眼,“怎麼,你想隨朕出宮去?”
丹琴訕訕笑了笑,道:“奴婢進了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這不是……好奇嘛。既然蕭將軍要宴請皇上,那皇上出宮去,身邊總該要帶着一位隨從吧,我就可以啊……”
華央搖頭,“朕倒覺得寧九更合適。”
聞言,丹琴的臉色瞬間垮了下去,華央見了忍不住笑出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放心,這等好事你以爲宓秀宮那位會甘心閒着?”
丹琴會意,有些不解地看着華央,“可是若帶上十三公主,那您和將軍……”
“無礙,如鳶生性貪玩,屆時你想把她留在身邊只怕都留不住,再說有她跟着一起,這說起來也能更加理所應當,合乎情理,若只有朕一人出宮去與蕭將軍會面,那纔是真的惹人閒話。”
丹琴惶然明白過來,連連點頭,“還是皇上思慮周全,那我們現在……”
“去宓秀宮。”
原本平靜的午後,丞相府後院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怎麼回事!唐天……他怎麼會平白無故遇刺?”
景晟一臉震怒,原本在朝上吃了大癟,心裡極度不悅,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青州的噩耗便傳來了。
傳信的下人滿身風塵僕僕,疲憊不堪,搖搖頭道:“小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聽說那晚唐大人從醉香樓回來,就在距離總兵府一條街的地方遇上劫匪,唐大人言語激怒了那些人,所以就……”
“醉香樓?”一旁的景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那人戰戰兢兢,小聲道:“是……是處風月之所……”
景晟頓時氣得直跺腳,“他……他沒死在那些女人的榻上,也真是奇了!”
景陌面無表情地晃了晃手中的杯盞,道:“我早就和父親說過了,這個唐天貪財好奇,不足以重用,是父親執意認爲他有過人之能,可以成爲我們的一雙手,這下好了,這雙手就這麼被人硬生生地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