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家園的辦公室裡,張永明緊張地撥了0725063338這個電話號碼。
昨天晚上,他在薩文娜酒店大堂向安娜-利茲優雅地道了晚安,今天,他得把和海盜聯繫的結果告訴她。
哈羅德-切斯特納特在他旁邊坐着,他用一個小裝置把安娜-利茲的手機接到了一個擴音器上。
電話響了三聲後,一個男人答話了:“喂?”
“請問你這裡是725063338嗎?”張永明故意用帶着德國口音的英語問道。
“是的。你是誰?”對方用英語回道。
“我從漢堡來,有人讓我打這個電話。”
“我不認識你。”
但對方並沒有掛掉電話,張永明急忙說:“是塞爾號輪船的事。”
一陣沉默,然後對方回答道:“你是不是想見誰?”
“是的。”
“OK,你打一輛出租車,到東利來,你在烏德大街的城市觀光酒店下車,然後在那裡等着,手裡拿一份《標準報》,一個小時以後到。”
他剛掛上電話,哈羅德-切斯特納特就高興地叫了起來:“他們上鉤啦!”
“東利?”張永明說,“我知道這個地方,那可是個垃圾堆裡的垃圾堆。”
的確,東利在內羅畢東部,聲名狼藉,住的都是些索馬里人和埃塞俄比亞人,是進行各種見不得人的交易的地方。
“您只要不帶錢就沒有危險。” 哈羅德-切斯特納特安慰道,“至少我們可以知道在和誰打交道。”
“好吧,我通知一下安娜-利茲。”
當德國女人聽到要和海盜的代理人見面時,毫不猶豫地說:“我和您一塊去!”
“您覺得有必要嗎?”張永明問,“這個區白人從來都不去的,況且您又是個女的。”
德國女人馬上在電話裡叫了起來,“您是個大男子主義。”
“不是,只是小心爲上。”
“我一定得去,這是我的任務。”
德國人的敬業精神,張永明想,也許一個女人的出現能使整個行動更加逼真。
“好吧,我在我國大使館等您,打個車過來吧。”
哈羅德-切斯特納特也在打電話,講的斯瓦西里語,掛上電話後,他解釋說:“我剛和我的保鏢保羅打過電話,他一個小時之內就到城市觀光酒店對面,是一輛越野車,有兩個保安和幾枝防暴槍,以防萬一,這兒一個白人值一百萬美元呢……
離開居佳路後,他們上了搓板路,出租車從一個坑開進另一個坑,害得他們在車裡到外亂撞,路壞得一塌糊塗,出租車司機緊緊地抱着方向盤,儘量避開大點的坑。
路上什麼都有:手推車、流動商販、還有各種各樣的動物,包括山羊。
東利是個相當大的貧民區,滿地爛泥,塵土飛揚,連交通信號也沒有,另外,這裡還充斥着逃犯、黑市、以及謀殺、割喉。
目瞪口呆的安娜?利茲不安地說:“這裡的人好像挺窮的。”
“同時也挺壞。”張永明補充道,“花一百先令——也就是5美元就能僱人割斷您的喉嚨。所以我不希望您和我一起來……”
“對不起。”德國少婦說,“我真是太蠢了,我整天都呆在辦公室裡,從來也沒見過類似的事物,更別說遇到您這樣的人啦……”
她不得不停下來,因爲出租車來了個急轉彎,一下子把她甩到了張永明的懷裡,柔軟的胸部壓到張永明的手臂上,司機罵了一聲,在一輛帶掛車的大卡車和一輛看不出顏色的大轎車之間艱難地蛇行。
終於,他們向右轉了個彎,進入一個熱鬧的街道,在一個三層的破舊樓房褪了色的門前停下,觀光酒店的牌子掉了幾個字母,並且也沒有什麼光可觀的。
“老闆,到了。”出租汽車司機說,“一共四百先令。”
“你能等我們嗎?”
“不行,老闆。這兒不行,他們敢把我的輪胎卸下來,或者把我的車都搶走,您帶這麼漂亮的夫人可不該住這兒,內羅畢有好酒店。”
他以爲張永明帶安娜-利茲來是爲了開鐘點房。
張永明付了錢,兩人一起下車,馬上被觀光酒店周圍的垃圾散發的臭味薰得不能喘氣,出租車在一陣灰塵出遠去,他開始後悔沒帶防身武器,還好,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老豐田車,車上有兩個黑人,瘋哈利的保姆。
安娜再也無法保持自己的矜持,她靠近馬二可。“多麼可怕的地方啊!我真有點怕。”
張永明安慰她道,“您看到對面那輛車了嗎?是我們的保姆,他們有武器。”
她盯着他,雙眼充滿了不解,“保姆?我們又不是孩子。”
看來張永明得好好給她上一課,她畢竟來自另一個世界。
一個黑人走過來,手裡拿着一大沓鈔票,是個倒匯的,張永明把他打發走,他邊走邊不懷好意地看着安娜-利茲,張永明機械地把衣袖往下拉了拉,蓋住手腕上的百年齡手錶,在這個地方,就是爲了一塊斯沃奇手錶也有人敢把你的手腕砍掉。
來來往往的人對他們投以異樣的目光,這地方,除了咖特癮君子之外,沒有白人敢來。
陽光越來越毒辣,張永明想,最好還是在酒店裡面躲一躲,就在他推着安娜-利茲往裡走的時候,一個穿黃襯衣的高個子黑人走了過來,索馬里人的牙都很大,也很白。
他好像自言自語一般,小聲地說道:“你好。”然後繼續向前走,同時向張永明使了個眼色跟他走……
走了二十來米,他們轉入一個味道更濃烈的小衚衕,兩邊都是小棚店,他們只能側身而行,兩邊的販婦們看到一個白人和黃種人來到這麼個地方感到非常的稀奇。
安娜拽住張永明的胳膊,“我想在酒店裡等您。”
“不行,除非您想被人強姦,您跟着我更安全一些,至少現在沒危險。”
他們從一羣索馬里女人身旁經過,女人們每個手指上都戴着戒指,向他們展示着,是賣首飾的小販,接着,他們的嚮導不見了,張永明用了好幾秒的時間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沿着一個黑咕隆咚的梯子上去了,他也跟着走了上去。
索馬里人在一個綠色的鐵門前停了下來,門上寫着--索馬里旅遊和每日航班飛摩加迪沙、拜達博、金塞奧的牌子。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房間和一個櫥櫃差不多大,裡面放了一張小桌子,桌子後面坐着個大個子,此人下巴突出,面色陰暗,有棱角的臉拉得老長。
他站了起來,腦袋差點撞到天花板,肥大的肚子幾乎把襯衫釦子掙掉,他對客人指了指僅有的兩把椅子,“請坐。”
牆上貼滿了褪了色的旅遊廣告畫,張永明打破沉默,“您就是尤素夫的代表?”
“我認識他。”
“您知道我們爲什麼來?”
“知道,你們來是爲了解決一個漁業糾紛。”這是比較婉轉的說法。
“那我們怎麼進行?是和您……”
大個子索馬里人搖了搖腦袋,“不,不。我只負責接待你們,你們得把糾紛補償金交給另一個人,我這就告訴你們怎麼走。”
“在什麼地方?”
“在蒙巴薩。”
“然後呢?”
“那個人收到錢後就會通知我,然後我通知另一方,給塞爾號放行。”
也就是說,他不用去索馬里了,看來羅家園的缺德計劃要流產了。
馬二可不露聲色,“您帶着錢再到這兒來一次,我們一起點一下,然後把錢裝在一個袋子裡秘封好,加上封條和我的簽名,然後您帶着錢去蒙巴薩。”
安娜拽了一下馬二可的袖子。“他在說些什麼?”
張永明給她解釋了一下,她馬上說:“那可不行,怎麼保證他們收到錢後真的能放莫塞爾號走?”
“得相信他們。”但她搖了搖頭,“不行!我可不能這麼做,我得負責,我得把錢交到海盜手裡……”
“那就得去索馬里了,那裡可非常危險。”
“有您保護我呢。”哎,超人就得行俠仗義。
大個子索馬里人不解地看着他們交談,問道:“有問題嗎?”
張永明說:“沒有。”
“那就好,我在這裡等你們,兩點見。你們帶着錢來,還有我的一萬美元服務費。”
他們重新回到大街上。安娜-利茲仍然不依不饒,“您說他們是認真的嗎?”
“我覺得是,不過我得先聽聽哈羅德怎麼看。”
他們一直走到居佳大街才找到一輛出租車,出租汽車司機能在這個地方拉到不是本地人感到不可思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