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東交民巷,荷蘭駐清國公使館。
荷蘭駐清國公使克羅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雙腿毫無形像的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手裡拿着一份電報的譯文,雙眉緊鎖,一付滿面愁雲的樣子。
這時克羅伯的秘書推門進來,道:“公使先生,山東辦事處的鄧主任要求見公使先生。”
克羅伯聽了,也只好苦笑了一聲,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因此從辦公桌上放下雙腿,道:“請他到我的辦公室來。”
華東政府駐北京辦事處主任鄧永儉來到克羅伯的辦公室的時候,公使己經換好了服裝,在自己的辦公桌端然正座,見鄧永儉進來,立刻起身讓鄧永儉在自已的對面坐下,又叫傭人送來咖啡。
客套之後,鄧永儉道:“公使先生,上次我向公使先生遞交了我們的交涉信,要求貴國釆取措施,穩定爪哇的局勢,保護爪哇華人的利益,現在己經是第6天了,我們希望知道貴國政府是什麼態度,打算釆取什麼樣的措施。”
克羅伯從書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遞給鄧永儉,道:“鄧主任,這就是我國政府的回覆態度,我也是在昨天才收到,打算在今天下午去拜訪您,沒想到您親自來了。”
鄧永儉看了他一眼,接過了信封,打開一看,原來荷蘭政府的回覆稱:經過荷蘭政府的調查,華東政府提出的交涉情況並不符合事實,現在巴達維亞的局勢十分穩定,沒有發生任何排華事件,只有少量當地華人違反殖民地的法令,和當地土著發生衝突,要求華東政府不要把個別事件當成藉口,對荷蘭巴達維亞殖民當局進行不實指控,惡化荷蘭和清廷之間的關係。
而在鄧永儉看信的過程中,克羅伯的心裡也不禁陣陣心虛,同時也不斷的問候荷蘭政府的決策官員們家裡的所有女性。因爲在克羅伯將華東政府的交涉信發回荷蘭國內的同時,還專門附上了自己的意見,說明海外華人並不是清廷,因此千萬不能馬虎對待他們的交涉,建議國內應該立刻干涉巴達維亞的局勢,穩定局面,至少也要做做樣子,以免給海外華人干涉的藉口。結果電報發出後一連三天,國內竟然一點音信都沒有,而克羅伯又催了兩次,直到昨天晚上,國內才傳來這樣一份回覆。
看完了國內的回覆以後,克羅伯就知道事情要糟了,國內的那幫官僚們顯然沒有把自己的意見當一回事,還以爲海外華人和清廷一樣好糊弄,但克羅伯知道,海外華人是糊弄不過去的。本來克羅伯還想再給國內發份電報,強調一下事情的嚴重性,卻沒想到鄧永儉己經主動找上門來,克羅伯也不得不過國內的回覆拿出來,因爲離華東政府提交交涉信的時間己經過去了6天,再沒有回覆也未免說不過去了。只是不知道海外華人看了這份回覆信之後,會做什麼反應。
這時鄧永儉己經看完了,將電文塞回信封裡,並放到自己的公文包裡,然後正色道:“公使先生,我對貴國政府所持的態度和立場相當失望,貴國政府如果不是根本就沒有作調查,就是故意顛倒事實,睜着眼睛說瞎話。我們己經通過可靠的渠道,掌握了爪哇島的真實情況,並且有充份的證據可以證明,在爪哇島上正在發生着嚴重的排華事件,在爪哇島居住的華人利益受到了嚴重的損害,這決不是少量當地華人和土著發生衝突,到目前爲止,已經造成了超過1萬家華人的家庭、店鋪遭到哄搶、洗劫;喪命的華人己超過了千人,而且島上的排華行動還在繼續,如果不釆取措施,還將會有更多的華人遭秧。”
克羅伯苦笑了一聲,其實不用鄧永儉說,他也十分清楚在巴達維亞發生的排華事件肯定是真的,因爲在出任駐清公使之前,克羅伯在巴達維亞任總督府參贊,曾經親身經歷過一次排華運動,瞭解在東南亞地區排華的歷史,因此克羅伯當然知道在爪哇島發生排華事件,實在是太正常了,而國內的那幫官僚就是盯着巴達維亞每年能夠帶來多少稅收,多少利潤,多少分紅,纔不會管排不排華。
但即然國內是這樣的態度,克羅伯也不能和國內唱反調,於是道:“鄧主任,您剛纔說的,只是您的一家之言,我不否認你們也是做了認真的調查,但這份回覆信,我相信我國政府是經過了認真的調查才做出的結論,當然由於時間緊迫,而且地域太遠,也不排除我們的信息都有一些偏差,因此我會再向國內報告你們的調査結果,要求國內再進行詳細的調査,但你們也要給我國政府足夠的時間。”
鄧永儉冷笑了一聲,道:“公使先生,不用了。”
克羅伯也不禁有些鄂然,道:“不用了?”
鄧永儉點了點頭,道:“對,鑑於貴國政府這樣的態度,我們對貴國能否進行認真的調查,並且公證的處理這次排華事件,持嚴重懷疑的態度,而且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現在爪哇的局勢還在進一步的惡化當中,因此爲了保證爪哇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以及他們正當的權力義務不再受到進一步的侵犯,我們決定派出軍艦和軍隊,到爪哇島保護中國僑民,一直到爪哇島的局勢穩定下來,以及巴達維亞當局做出實質性的保證,以後不再發生類似事件時候爲止。”
克羅伯聽了,頓時全身一震,沒有想到海外華人的反應比自己預想中的要激烈得多,竟然會釆用這種最極端的措施,這實際上就是戰爭行爲了,克羅伯十分清楚以荷蘭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是海外華人的對手,因此下意識道:“不,你們不能這麼做。”
鄧永儉道:“爲什麼不能,即然巴達維亞當局不能確保中國華僑的利益,那麼我們只能自己來保護中國華僑。”
克羅伯道:“爪哇是受荷蘭保護的,你們這樣做侵犯了荷蘭的主權,是違反國際法的。”
鄧永儉“哼”了一聲,道:“對於我們華東政府來說,中國僑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維護中國僑民的利益是我們政府的宗旨,任何事情都不能約束我們。”
克羅伯道:“這樣吧,我馬上和我國政府再聯繫,一定會要求巴達維亞當馬上釆取措施,穩定爪哇的局勢,一定會保證中國僑民的安全利益。”
鄧永儉搖了搖頭,道:“對不起,我們對貴國控制局勢危機的能力,還有貴國政府所持的立場高度不信任,因此軍隊護僑的決定是不會改變。”
克羅伯又道:“那麼這樣,既然你們不能信任我國政府,不如請第三國家來調停仲裁,由第三國家派出觀察團,到爪哇調查,當然你們也可以派人蔘與觀察團,共同調查,怎麼樣?”
鄧永儉還是搖頭,道:“原則上我們不反對組成有第三國家參與的觀察團,但這樣一來耗廢的時間太長,而爪哇島的局面還在進一步的惡化當中,因此我們必須立刻派出軍隊保護中國的僑民。如果荷蘭政府希望請第三國家調停,可以馬上安排,但我們的護僑行動不會停止,而且我們的護僑行動並不針對巴達維亞當局,也不會對荷蘭在爪哇的權力有任何要求,但也希望在我們的軍艦到達爪哇的時候,巴達維亞當局不要阻止,否則我們將視爲這對我們的戰爭行爲,一切的後果將由貴國政府負責。”
聽鄧永儉提到了戰爭,克羅伯也不禁有些急了,道:“你們並不是一個正式的政府,因此沒有資格代表清國政府去保護清國的僑民。”
鄧永儉冷笑了一聲,道:“公使先生,不要把我們和清國混爲一談,我們代表的是華東政府而不是清國政府,不管公使先生認不認同,這就是我們政府的態度,如果公使先生想投訴或抗議,可以到清廷的總理府衙門去交涉。” 說着鄧永儉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封文件,遞給克羅伯,道:“這是我們華東政府的正式文件。”
其實剛纔那句話出口,克羅伯就己經後悔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各國公使都清楚,雖然海外華人在表面上向清廷稱臣,但實際上是一個完全獨立的政治團體,各國也實際將華東政府當成一個獨立的國家對待,因此克羅伯的那一段話至少在外交層面上是相當失誤的。而且到了這個時候,克羅伯也十分清楚,海外華人出兵護僑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自己早就已經提醒國內,但國內的官僚們卻根本沒有當一回事,而且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公使,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於是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們政府的態度我會立刻通告給我國政府,如果我國政府有迴應,我也會在第一時間通知鄧主任。”
鄧永儉點了點頭,道:“好,我們政府如果有其他們的決策,也會馬上通知公使先生,告辭了。”
等鄧永儉離開以後,克羅伯立刻叫來資料員,道:“馬上起草電文,用緊急通訊發回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