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歷八年春天,北方國度“神武城”,楚驍帶着霖洛和宜蘭,肩膀上扛着嵐清,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踏青逛廟會。
嵐清如今八歲了,雖然已經是個主神境中階的強者,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只要楚驍不閉關,必定形影不離的粘着他,此刻便騎在楚驍的脖子上,一手拿着一個風車,另外一隻手裡拿着一個糖瓜,一臉黏糊糊的舔着,一對靈動的大眼睛四處瞄着,突然眼睛一亮,照着楚驍的腦袋上就是一拍:“爸爸,你看那邊在賣什麼啊,那麼多人排隊?”
楚驍被他拍得眉頭一皺,這可是主神境中階強者的一巴掌啊,一般人這一下頭都拍進腔子裡去了,饒是楚驍這種實力也是感到腦袋一陣暈乎:“那是‘驢打滾兒’和‘豌豆黃’。你輕點拍呢,爸爸腦袋都要被你拍散黃兒了。”
“好吃嗎?”嵐清似乎自動將楚驍的後半句話給忽略了。
“買。”楚驍知道,即便自己說不好吃,這熊孩子也是不會信的,好在他家嵐清生下來就不是凡人,自小到大都不知吃壞肚子是怎麼回事,他爹富有四海,吃唄,只要花錢買的着的,在不浪費的前提下可以盡情吃。
宜蘭和霖洛跟在後面笑着,看着前面這位偉大的神界管理者被他兒子治得服服帖帖的,心裡就想笑。再看孩子,將風車插在了楚驍的領子裡,左手“豌豆黃”右手“驢打滾兒”,剛纔滿臉黏糊糊的糖再沾上驢打滾上的面,比個大花貓都花俏,霖洛無奈的攔下二人,拿出手巾和水給孩子清理。
“嵐清,你騎在爸爸脖子上一下午了,不覺得他會累嗎,你是大孩子了,下來自己走不好嗎?”霖洛忍不住對嵐清道。
“爸爸這麼強,扛我這幾十斤怎麼會累?我騎在他脖子上個子高,什麼都看得見,我不要下去,爸爸也捨不得我下去的對吧?”說着,便將一塊豌豆黃塞進楚驍嘴裡,算是明目張膽的收買了。
楚驍無奈笑道:“扛着就扛着吧,這幾年我老是閉關,陪他的時間太少,孩子能給我個機會補償,我還有什麼不開心的,等過些年長大了,想讓他粘着,人家怕都不想跟我們一起玩兒了呢。”
二女聽得出來,楚驍這是在說嵐歌和嵐亭,這回本來也想帶他們出來的,可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圈子,嵐歌要去參加梅家某位小姐的生日宴,嵐亭則是到了神界後看到自己的實力只夠做個普通老百姓,深深的受了刺激,一頭扎進巫國,在祖巫的指導下修煉去了。嵐亭有一半巫族血脈,對巫族人很是親近,也很受祖巫和比迪莉族長的喜愛,毫不藏私的將巫族的傳承教給了嵐亭,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些傳承本來就是從楚驍這裡得來的,傳給楚驍的後人也沒有什麼。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是不是也差不多了,讓春波和阿瑤他們等着不太好吧?”宜蘭說道。
“時代不同了,現在人家都是新風俗,不像我們那時候,要一板一眼的按照傳統走流程,據說他們是爲了照顧三叔的情緒才同意今天擺酒席的,要不然二人出去旅行一圈兒,回來發個喜訊,便算是結完婚了。”楚驍感慨道。
霖洛長嘆一聲道:“估計我是老了,反正這種方式我是接受不了,既是明媒正娶,自然是要有些儀式感的,老了也能有個甜蜜回憶。”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宜蘭表示同意。
“姑姑他們辦酒席,都有什麼好吃的呀?我們快過去看看吧。”嵐清口水都快滴到楚驍腦袋上了,這孩子一提到吃,什麼事都不顧了,也不知是隨了誰了。
“兒啊,酒席上你可得悠着點,有點大家公子的儀容風度,那麼多客人在場,你要是還狼吞虎嚥的,你爸爸你外公的人就全被你丟光了。”霖洛揪着熊孩子的耳朵囑咐着,小傢伙腦袋點得跟小雞吃米似的,只是不爭氣的“眼淚”再次從嘴角流了下來。
“神武城”本就是梅家老三梅涵鬆的封地,城中最大的一幢建築便是梅春波的家,此刻這裡張燈結綵,賓客出出進進的,顯然已經是熱鬧了很久了,守門的見楚驍、霖洛、宜蘭帶着孩子到來,連忙上前行禮,並且高喝一聲:“楚家族長到!”這一聲喊不要緊,呼呼啦啦的從裡面出來一羣人,梅涵鬆夫婦、新婚的梅春波和阿瑤夫婦、伴娘玎玲、伴郎皇甫義以及忙完了自己的事先行趕到的嵐歌和嵐亭兄妹。
梅涵鬆夫婦上前一禮道:“春波婚事竟然擾得你百忙之中來此參加,倒叫我有些過意不去了。”楚驍如今已經是半步神尊,明面上雖然依舊只是恆域聯盟盟主、楚家族長,但全神界連小孩子都知道,他便是親手斬下立塔王子首級的人,現在神界實際上的掌權者。梅家眼下光靈神尊不再了,也沒有了過去的硬氣,在楚驍面前更是沒有什麼託大的資本,所以梅涵鬆纔會如此的客氣。
楚驍則是親熱的拉住梅涵鬆的手道:“三叔這叫什麼話,我們是一家人,我就算忘了什麼也不能忘了我是梅家的女婿啊。再說了,春波是我的好兄弟,阿瑤更是我從小一同逃難、一起長大的妹妹,比親兄妹還親呢,他們結婚,我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會趕回來參加的。”說着,楚驍轉而看向梅春波和阿瑤一對小夫妻。
梅春波依舊是一臉的嬉皮笑臉道:“你說我以後是叫你姐夫還是叫你大舅哥啊?”
楚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壞笑,一把將其拉了過來,將腦袋夾在胳膊底下,笑着對衆人道:“作爲大舅哥,簡單的威脅幾句。”衆人大笑,楚驍則是在梅春波的耳邊小聲笑道:“我這人呢,就是記性比較好,還記得剛到神界時碰到你在外打劫,當時你怎麼跟我和你姐說的?說是什麼跟皇甫家的皇甫芸處朋友,爲了送禮物纔去打劫賺錢的是吧?”
一聽這個,梅春波的笑容瞬間在臉上凝固了,小聲乞求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況且那皇甫芸是個標準的綠茶,手裡第二梯隊無數,我沒過多久就看破了她的本質,迷途知返了啊,哥們兒向天道發誓,我還是純潔的啊!”
楚驍胳膊上加了點勁兒道:“嗯,這點我調查過了,否則怎麼會把我妹嫁給你?不過以後你得向我保證,一輩子對我妹好,要是惹她傷心,我可是不依的哦。”
“姐夫,啊不,大舅哥放心,我和阿瑤是真心相愛,我一定會對她好的。”梅春波都快斷氣了。
“嗯,很好。”楚驍這才放開對方,笑嘻嘻的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然後笑着對阿瑤道:“妹妹大了總歸是要嫁人的。這些年哥哥就跟掙命似的,忽略了你太多,更沒有好好關心你的終身大事,我這個做哥的不稱職啊,你不會怪哥吧?”
阿瑤眼睛一紅,搖頭道:“自從母親走後,這麼多年,一直是哥照顧着我,就算是你不在身邊,也都會把我安排得好好的,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哥哥了。”
楚驍拿出四個小玉盒道:“你們結婚,春波是梅家嫡親,我送寶物未必入得了他和三叔的眼,這是兩顆“孿生丹”和兩顆“還魂丹”,這東西只有你哥我這裡有,別無分號,送給你們,也是希望你們二人以後能變得更強。”周圍看着的人都是暗暗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都不是外人,自然知道玉盒子裡裝的東西具有什麼價值,這可是足以讓神尊以下的人爲之瘋狂的神品丹藥,如今楚驍竟然一套一套的送,這手筆着實是有點大啊。
春波和阿瑤連忙道謝,楚驍則是擺了擺手,看向他們身後的玎玲和皇甫義:“你倆是伴郎和伴娘?”
二人點點頭,楚驍則是笑着對玎玲道:“你啥時候解決個人問題啊?我的大禮都給你備好了。”
玎玲白了他一眼道:“不結婚犯天條嗎?本姑娘是寧缺毋濫,沒有合適的,一個人過也挺好。”
楚驍一臉黑線,這小姑奶奶一點面子都不給,今天似乎火氣還有點大,多半是被阿瑤和春波結婚給刺激了,這個時候還是不招惹她爲妙。於是又斜睨向皇甫義道:“你孩子都能上樹掏鳥了,竟然還好意思來當伴郎,也不害臊啊。”
皇甫義笑道:“這不怪我,誰叫梅春波人緣差,連個伴郎都找不到,只好拉我頂包,我可是被動的,不關我事。”
楚驍跟皇甫義開了兩句玩笑,又看向嵐歌和嵐亭道:“你倆完美的躲過了咱家的‘親子時間’,然後又早早跑到這裡來,是繞着彎兒的躲着我們三個嗎?”
嵐歌馬上黏到楚驍胳膊上,各種發嗲道:“哪有的事,我是早就跟人約好了嘛,要是讓我選的話,我寧願跟你們一起去逛街了呢。”
嵐亭則是一臉憨厚的說道:“我們都長大了,還能跟嵐清似的跟你們去廟會吃糖葫蘆啊,多沒意思。”
“你個白癡!”嵐歌小聲嘟囔着狠狠在背後掐了嵐亭一把。
楚驍一臉的無語,霖洛和宜蘭也在背後拉了拉他的衣服,此事纔算作罷,一羣人進入府邸。宴會的場面非常大,竟然有上百張桌子,所有賓客看到楚驍到來全都起身相迎,唯獨主桌上仍有一人穩穩坐着,並沒有半點要給楚驍面子的意思。
不過楚驍卻是滿臉堆笑,快步走了上去,對着那人便躬身一禮道:“師尊,原來您也來了啊,徒兒給您見禮了。”此人正是梅朵。
筵席繼續,新人在挨桌敬酒,楚驍則是和梅朵小聲交談着:“你這幾年把精力都放在修煉上的選擇是正確的,權利和財富都是虛妄,唯有自身的實力纔是真的,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梅朵問道。
楚驍平靜的說道:“繼續閉關,衝擊神尊境。”楚驍說得輕描淡寫,但梅朵卻是倒吸一口涼氣。衆所周知,在目前的修煉之路上,一共就只有兩個大坎兒,一個是渡過神劫成神,另外一個就是成就神尊了。永恆宇宙無盡歲月以來,半步神尊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真正能夠突破成爲神尊的還不到區區二十位,驚才絕豔如步煙飛這樣的人,也依舊是卡在這道坎兒上無盡歲月,豈是隨便說說這麼簡單?她不知道,楚驍這裡有一個便利條件,永恆宇宙的天道小草就在楚驍身邊,隨時隨地都能對他進行指導,修煉也就相對的事半功倍一些,不過即便如此,依舊很難,小草對楚驍的測算是,突破機會不足千分之一。不過楚驍仍舊義無反顧,他不想再體會一次面對羅薩族強者時的那種無力和絕望,不管其他人怎麼樣,他和他的家人,都將堅持不懈的強化自身,時刻準備着迎接異宇宙侵略者的捲土重來。
參加完妹妹的婚禮,楚驍便回到恆域城,開始了再一次的閉關,他本想在空間寶物中閉關的,但小草說沒有什麼空間寶物能夠承載神尊突破時肆虐的能量風暴,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城外的一座高山懸崖之上,將周圍佈下結界,便作爲閉關的場所了。
深夜,楚驍坐在懸崖邊,腦子裡捋着“神王卷”中的內容,再三確認自己修煉的方向是否是正確的,突然一個奇怪的念頭從腦子裡冒了出來,讓他一下子便愣住了。神王捲上所說的正確道路,只是神王看來正確罷了,畢竟神王也沒有在修煉道路上走到盡頭,他怎麼能百分之百的確定什麼樣的道路是正確的呢?充其量只能說明這條路前往神王境的這一段是通的而已,萬一再往後卻是死衚衕怎麼辦?
楚驍第一次心中質疑神王卷的正確性,可能是因爲以前境界太低,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可現在他到了要晉階神尊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在這件事上爲他解惑,他也唯有詢問小草,畢竟在這方面,天道更加有發言權。
小草拿着“神王卷”撇着嘴沉思着,楚驍在一旁有些沉不住氣了,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麼樣?靠譜嗎?”
小草將一顆果脯塞進嘴裡嗤笑一聲道:“幻天這個傢伙永遠都是這麼自以爲是,修成了神王便以爲自己掌握真理了,臭不要臉的。”
“啊?難道這‘神王卷’裡的路是錯誤的嗎?”楚驍汗毛都豎起來了。
“倒也不是說不對,這條路的確是修煉到神王的最佳捷徑。當然,這是針對他的個人情況來說的。這玩意兒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他自以爲是的認爲自己的路是唯一的正確道路,這就有些搞笑了。通往真理的大道永遠不止一條,修煉是一件很私人化的事情,每個人的條件和情況都有所不同,最終的修煉目標也是大相徑庭,所以越修煉到最後,每個人的差異化也就越大,怎麼可能只有唯一的一條路呢?知道爲什麼這麼多神尊都卡在這裡突破不到神王境嗎?除了他們自身的資質問題之外,就是因爲想得太多了,總希望着能有什麼現成的經驗供他們參考,尤其是那混沌,需要他自己大膽的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時,他卻是畏畏縮縮的,雖然四處做一些小的嘗試,卻始終不敢孤注一擲的選擇一條路勇敢的走下去。他們忘了,修煉本就是一條逆天的路,用自己的小命和天命對賭,賭輸了萬劫不復,賭贏了更進一步,就這麼簡單,畏畏縮縮的豁不出去,自然就是再無寸進,哪有幻天這傢伙說得那麼玄乎?求人不如求己,好好問問自己的本心,找一條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路出來,這纔是成就神王之道。當然,你現在還早呢,反正你已經順着他的杆子爬到這個地步了,先成了神尊再說,這種大境界的突破,是一種量變積累到極限從而質變的過程,而質變的誘因便是對天道感悟程度的飛躍,別人幫不了你,自己悟吧。”說着,小草站起身,拍拍楚驍的腦殼,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楚驍笑了,小草的話已經打消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惑和顧慮。是啊,修煉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每個人要走的成功之路又怎麼可能千篇一律呢?本來修煉到他這個程度,每前進一步都如同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哪有那麼多心思去考慮自己的路是否是與前人相同呢?成也罷,敗也罷,自己選擇認爲最適合自己的道路,即便失敗也無怨無悔。
楚驍將應龍分身放了出來,二人相隔百丈,並排盤坐在山巔之上,閉上了眼睛,開始進入冥想。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正所謂山中無日月,人間已千年,十年光陰彷如彈指一揮,楚驍和應龍就如同是雕像一般在懸崖上枯坐了三千六百多個日日夜夜,無論風吹日曬還是雨淋雪埋,二人都是紋絲不動,漸漸的灰塵、浮土、蛛網、泥垢已經將他們包裹得真就像是石雕了。在這期間,小草會經常出現,看看它們倆有沒有下雨的時候被雷劈到,腦袋上有沒有落滿鳥屎什麼的,霖洛、宜蘭和孩子們也來過幾次,不過也只能遠遠的看上一陣子而已。
終於有一天,一個和前一天並無什麼不同的日子,楚驍和應龍同時睜開了雙眼,一股強大到令空間都爲之扭曲和顫抖的力量自二人身上噴薄而出,厚重、博大,浩如星空、煙海,整座山脈都在不停的顫抖,他們盤坐的崖壁開始龜裂,空氣中所有能量在鼓盪、躁動,形成了凜冽的朔風,能夠將林中參天之樹撕成木屑。
小草第一時間出現在了懸崖上空,她彷彿是待在一個密封的空間球體中似的,所有肆虐的狂暴能量都會從她身旁繞開,甚至連裙角都未掀動半分。
“靠,怎麼這麼大動靜,兩個同時晉階神尊也不至於如此吧?空間都要被撕碎了。”小草看着周圍開始不斷出現的空間裂縫,眉頭皺了起來。
就在此時,炎冥、祖鳳、蛉嬈、祖巫也都出現在半空中,就連常年閉關休養的祖龍神尊也來了,他們全都是一臉震驚的看着下方的楚驍和應龍,他們都是神尊,可當年晉階的時候又有誰鬧出過這麼大的動靜呢?
緩緩的,楚驍和應龍飄浮了起來,身上已經成爲硬殼的塵土污垢裂開,耀眼的金色光芒從中激射而出。楚驍的身上猛然騰起各色祖火和祖水,在他周圍糾纏融合,釋放着恐怖的能量,空間被撕碎然後癒合,接着再次被撕碎。而應龍這邊則是化形成了一條巨蟒般大小的金色小龍,吞吐着一顆赤紅色的丹丸,渾身被電芒包裹着,兀自發出震天的龍吟。
“金龍!是金龍啊!”祖龍大叫出聲,或許別人不是特別清楚,但他作爲這片宇宙的第一條龍,怎會不清楚,原本世界上只有一條金龍,那便是祖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