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打下來,雖然將一顆“葉芒星”打成了一片焦土,然而也讓太子和塔瑪尼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自以爲人數龐大、裝備精良的預備役軍團和民兵師,在精銳的衛戍軍面前就是一羣羔羊。“葉芒星”上只有衛戍軍第一兵團的一百萬人,竟然讓己方損失了一半的兵力和三十餘位天帝,小型飛船和飛船母艦更是幾乎打光。
太子頹喪的坐在一艘萬界星艦的指揮艙內,塔瑪尼走到他的身邊道:“殿下,是老臣無能,不懂軍事,對預備役部隊的戰鬥力沒有一個正確的認知,戰鬥指揮上又毫無建樹,致使您遭遇今日的慘敗,老臣願以死謝罪。”說着便在太子面前跪了下來。
“老相國言重了,天命不在我,與您又有何干。”太子心如死灰,眼神中滿是空洞和絕望。
“殿下不可氣餒,眼下我們所有的飛船母艦都被擊毀,小型飛船也所剩無幾,艦隊完全失去了保護。爲今之計我等應該帶着剩餘的部隊離開羅薩族星域,遠遠的找個陛下尋不到我們的地方,臥薪嚐膽、秣馬厲兵,以圖他日捲土重來。”塔瑪尼勸慰道。
太子緩緩點點頭道:“如今我方寸已亂,全憑相國做主。”
塔瑪尼領命,立即命令所有艦船調轉方向朝“托克阿巖角”駛去。他這操作實在是業餘,任何人都知道出羅薩族星域只有三種方法,“馬六甲星河”有重兵把守,損兵折將的太子軍根本沒有能力通過,“噴射蟲洞”是間歇性的窄小通道,根本不適合大型艦隊依次通過,“托克阿巖角”對於想要逃離的太子軍來說,是唯一的選擇,早就有一張巨大的羅網在那裡等待他們了。
衛戍軍第六兵團和第十六兵團兩支龐大艦隊的二十五艘飛船母艦,七千餘架小型戰鬥飛船,以及數百艘其他各式戰艦已經在“托克阿巖角”等着他們了,又是一場慘烈的空戰,但這回完全是一方進攻,一方防守,然而結局已經註定,太子瞪大着雙眼看着他艦隊中的一艘艘戰艦在敵方小型飛船的狂轟濫炸下爆炸,他的心終於徹底崩潰了,癱軟在地上嚎啕大哭。所有小型飛船都沒有攻擊太子所在的旗艦,顯然目的是要將他生擒,戰鬥僅僅持續了半天便結束了,太子、宰相塔瑪尼、隆美爾家族的一衆高層全都成了俘虜,被押解回了王都。
皇宮內,太子、塔瑪尼、隆美爾家族的高層黑壓壓的跪了一地,特瑞斯九世面無表情的坐在王座之上,一旁站着同樣面無表情,心裡卻是開心得要命的四王子達斯汀。在他心裡對楚驍這個智囊更加的信服了,當初對方給自己挑選的三條路中,第一條便是待在父王身邊,如今看來這個主意實在是太睿智了,現在他已經從衆多的王位爭奪者中脫穎而出,只要自己不作死就幾乎註定會笑到最後了。
“來人,把隆美爾家族的人都拉下去,以後朕不想再聽到這個家族的任何消息。”特瑞斯九世淡淡的說道。一羣大內侍衛恭敬上前,將隆美爾家族的一衆人都拉了下去,這些人倒也硬氣,沒有一個求饒的,或許他們心裡也有數,他們犯的事情,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又何必再低聲下氣徒勞的求饒呢?僅僅片刻,皇宮外面便有近百顆人頭落了地,大殿中只剩下了太子和第一宰相塔瑪尼。
特瑞斯九世站起身,緩緩走到二人身邊,對塔瑪尼道:“你是兩朝老臣了,父王在的時候,便是將朕託付給你,任你做了太子太傅,朕登基之後,第一個受封的朝臣也是你,總理大臣、第一宰相、安國公爵位,若非異姓不能封王,朕怕是封你一個王爺也不會猶豫。立太子後,朕又將他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可有聽說過從古至今,哪個王朝有人被兩朝封爲太子太傅的?朕對你的信任超過了任何一位大臣,可朕卻萬萬想不到,你竟然會造朕的反,難道朕就是一個暴虐無道的昏君嗎?你造反也就罷了,竟然還拐帶着朕的兒子,你一個做師傅的人,就是這麼教學生弒君殺父的嗎?”
塔瑪尼老淚縱橫哭倒在地,卻是沒有一句話辯駁。他並非骨子裡的亂臣賊子,他只是在太子身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感情,王后弒君不成,他知道必定牽連太子,塔瑪尼如何能忍心看着自己耗盡後半生心血調教出來的太子,就這麼被毀掉呢?當太子決定要兵變的時候,塔瑪尼便鬼使神差的同意了,而且還極力的出謀劃策,如今想來就似是鬼迷心竅了一般,一世英名和臣節一朝喪盡,遺臭萬年,半生位極人臣彷如過眼雲煙。如今他還能說什麼呢?他連開口的臉面都沒有。
特瑞斯九世長嘆一聲道:“傳旨,塔瑪尼凌遲處死,誅九族!”兩個侍衛快步進殿,將塔瑪尼架了出去。不得不承認特瑞斯九世的殺伐果斷、心狠手辣。或許他此刻心中對塔瑪尼的感情全都變成了仇恨吧,凌遲和誅九族,這已經是對一個人最重的刑罰了。
接着,特瑞斯九世在太子面前席地坐了下來,輕聲說道:“兒子,是什麼讓你覺得你比你父親強的?”
太子緩緩擡起頭看着特瑞斯九世道:“孩兒從未覺得自己比父王強,甚至我在起兵前便已經預料到了今天的結果。”
“那你還這麼做?!”特瑞斯九世咆哮起來。
“因爲你殺了我的母后!”太子也吼了起來。
“她給朕下了那麼多年的毒,她想要朕的命!”
“可她這麼做卻是爲了我!”
“……”
“我母后爲了我而弒君,我能脫得了關係嗎?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那張王座雖然至高無上,卻也最是冷血骯髒,其實我只想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自從當了這個太子,人生便不是我的了,自小到大,我沒有童年、沒有歡樂,在王位爭奪的漩渦中身不由己,如履薄冰,這種日子我已經過夠了。父王,你殺了我吧,我活着比死了更難受。”太子淚流滿面的抓着特瑞斯九世的胳膊喊道。
聖王沉默了,彷彿一瞬間便老了很多:“來人,將太子帶下去吧。”侍衛將太子拖走了,聖王看向四王子達斯汀道:“這事情交給你去做,不要讓你大哥有任何痛苦。”達斯汀躬身一禮,默默的去了,當天夜裡太子被鴆殺在了天牢之內,正是十九王子當初被毒死的那間牢房。
太子一黨伏誅,十王子和史迪威尷尬了,造反打着的旗號不存在了,如今兵也出了,仗也打了,而且還打輸了,現在怎麼辦?大軍解散然後跑回王都說自己完全是爲了討伐太子不臣的嗎?陛下不是傻子,他會信嗎?怕是一回去就會被抓起來,落個和太子一樣的下場吧?或者帶兵逃走嗎?那就是打定主意要做個叛臣賊子了,以後這一生估計都沒有再回王都的可能,更別想什麼王位了。還有一條路,那就是繼續打下去,一條道走到黑,如果贏了,那便讓十王子登基做聖王,輸了千刀萬剮、萬劫不復。
正在十王子糾結的時候,一個衛兵報告道:“殿下,剛纔有一個宣王府的小廝送來一件東西,說是四王爺命他送來給殿下的,那人放下東西就走了。”
“是什麼東西?拿來我看。”十王子招招手,衛兵將一個盒子遞到了十王子手上,後者打開一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東西他見過,是太子平日裡經常佩戴在腰間的一枚玉蟬。這是什麼意思?老四爲什麼要將太子身上的東西給自己呢?
這時站在一旁的史迪威開口了:“他這是用太子給你立個榜樣,告訴你太子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現在老四是陛下身邊的大紅人,每天留在宮裡侍駕,怕是聖王對我們的行爲心中早已定性了。如果我們回去,十之八九難逃一死。殿下,事到如今,我們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十王子臉色陰沉的點了點頭。
幽暗的虛無維度中,一艘小型飛船正在高速駛向羅薩族宇宙,裡面坐的正是剛纔那位送信的四王府小廝,在其前方遠處的航道上,楚驍正帶着另外幾艘小型飛船等在這裡。“將船擊毀,要確認沒有生還者。”楚驍一聲令下,幾艘飛船迎了上去,同時抵近開火,小飛船像煙花一樣爆開,楚驍嘴角浮現一抹微笑。是他安排在天牢裡的人拿到了太子的東西,然後他又找人扮成四王爺的人將東西送給十王子,逼他造反到底,楚驍可不希望十王子的大軍就此偃旗息鼓,這場兵變還得繼續的打下去。
三日後,史迪威再次率大軍偷襲“黑鴉城”,這回可不像上回,史迪威做了充分的準備,他可不是太子,身爲一個老將,打仗的水平還是很高的。完全沒有任何先兆的,無數小型飛船出現在了“黑鴉城”的防禦監控屏幕上,警報瞬間大作,防禦大陣剛剛啓動,小型飛船投下的炸彈便響了,“黑鴉城”有防護罩,但外圍小行星上的工事和炮塔卻是沒有的,一個個被定點拔除。緊接着,大型戰艦登場,對着“黑鴉城”的防護大陣便是一通炮轟,城內開始炮火還擊,大型艦船也都撐起了防護罩,但畢竟艦船能量有限,防護罩扛不住多少次炮轟,一艘艘星艦被擊落,然而史迪威下了死命令,不轟破“黑鴉城”的防護大陣,不允許後退半步。
一艘艘小型登陸艇從萬界星艦上飛出,在“黑鴉城”所在的小行星上登陸,無數士兵嘶吼着衝出登陸艇,殺向“黑鴉城”。他們不知道,這顆小行星幾乎已經被掏空了,地道中涌出大批的衛戍軍,雙方士兵終於開始了短兵相接。
這一仗足足打了兩天,史迪威付出了傷亡五十萬人,被擊落七艘星艦和七十多架小型飛船的代價終於攻陷了“黑鴉城”,加里森將軍被四位天帝級強者圍殺殉職,與他一同殞命的還有兩位天帝境強者,“黑鴉城”十餘萬守軍全部戰死,無一人投降和被俘。
史迪威並沒有停留休整,而是率領大軍馬不停蹄的直撲“馬六甲星河”的第二城“珞璜城”。此城有個傳奇,城中帶兵的這位中將名叫珞璜,是一位女子,一聽名字就知道她並不是一個羅薩族人,此女出身在一片羅薩族的殖民地上,自小天賦妖孽,被當地星域的羅薩族總督看上,收爲徒弟,並且悉心教導,用了不到五百年的時間便成就了天帝,隨後被她師父推薦給了當時還是太子的特瑞斯九世,後者思想比較開明,愛惜人才,並沒有因爲珞璜是外族人而歧視她,竟然將其留在了身邊做了侍衛長,這一做便是許多年,也不知救過特瑞斯九世幾次了,兩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若非羅薩族王族不允許與外族通婚,怕是兩人會有更深層次的發展也說不定。後來特瑞斯九世登基稱王,娶了隆美爾家族的千金爲王后,這位王后善妒,特瑞斯九世怕其會對珞璜不力,便封其爲中將,鎮守“馬六甲星河”的第二城,甚至將城的名字都改爲了“珞璜城”。
也許所有人都覺得珞璜是靠着和聖王的裙帶關係纔有的這個地位,然而隨着這麼多年下來,已經再沒有任何人敢小瞧這個女人了。十五城的守軍會定期輪換出去,到派遣軍司令部,外出作戰一年半載,爲的是靠實戰來鍛鍊一下官兵,每回珞璜都會展現出她過人的軍事天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被稱爲羅薩族軍隊中最優秀的將領之一。
史迪威如何不知道珞璜的威名,剛一打下“黑鴉城”便想着給珞璜來個突然襲擊,或許能出其不意的拿下這個難纏的女人。然而他的算盤打錯了,艦隊剛到半路上,無數小型飛船便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便如同是捅了馬蜂窩似的。史迪威鋼牙一咬,命令己方的小型飛船起飛迎敵,他心裡清楚,自己是中了珞璜的埋伏了。
小型飛船作戰可不是士兵在陸地上打仗,敵方的飛船已經佔領了有利的高度,倉促起飛迎敵的一方是很吃虧的,一架架小型飛船在飛船母艦的跑道上便被擊毀,根本沒有起飛的機會,就像是活靶子似的。
“火力掩護!所有的防空火力掩護!”史迪威嘶吼着,所有艦船上的武器全面開火,星河中彷彿以艦隊爲中心綻開了一支碩大的光之花朵一般,彈幕密集到了一種喪心命狂的程度,在如此密集的防空火力之下,衛戍軍的小型飛船自然是損失慘重,但史迪威這邊被炮火誤傷的己方飛船也不在少數。
史迪威繼續吼道:“所有驅逐艦、護衛艦火力殿後,已經起飛的小型飛船保護萬界星艦和飛行母艦全速駛向珞璜城,不管到了多少,也不管誰先到,第一時間把步兵用登陸艇放下去,給我全力攻城!”這是一種丟車保帥的犧牲性打法,留下的驅逐艦和護衛艦火力大減,防護力薄弱,面對眼下這種飽和式的空襲必然會損失及其慘重。但史迪威不得不怎麼做,珞璜遲滯敵方的戰略意圖再明顯不過了,他必須得以最快的速度攻克一座座城市,時間拖得越久,無論是軍事上還是其他方面,他們都會越來越被動。
全速行駛的情況下,脫離戰團的萬界星艦和飛船母艦已經靠近了“珞璜城”,所剩不多的小型飛船再次起飛,遠遠的便對可能存在防禦工事的城市外圍小行星進行轟炸,地面防空炮火毫不客氣的反擊,城內的超遠程大炮已經開始向遠處的艦隊開火了。登陸艇如同是離巢的蜂羣一般向“珞璜城”飛去,一艘艇中是一個五千人的加強團,不管這些士兵有多大本事,除非是天尊境以上的強者,否則只要登陸艇被防空炮火擊毀,這些人都必將是屍骨無存,作爲戰士,這恐怕是最窩囊的一種死法了吧,畢竟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他們的刀槍都還未曾從戒指中取出。
依舊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的登陸艇着陸了的,地面戰就此展開,史迪威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珞璜城”增兵了,除了珞璜的守軍之外,他還見到了衛戍軍第二十兵團和第九兵團的旗號,兩個兵團加起來便是兩百多萬人啊,爲了打贏這場戰鬥,史迪威就不得不繼續向這顆小行星投送更多的兵力,“珞璜城”將成爲一臺名副其實的“絞肉機”。而史迪威的叛軍畢竟人數不多,他本想讓這支部隊如一支犀利的箭矢,穿透羅薩族厚厚的防禦,然而箭矢一旦被逼停,就不再有任何的威脅,隨便一柄錘子都能將其砸碎。史迪威不敢放慢腳步,更不能停止前進,否則他和他的部隊,還有十王子、第三宰相,很快就面臨着萬劫不復的境地。
半個月過去了,“珞璜城”所在的小行星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屍體,雙方的士兵依舊在這些屍體上繼續廝殺着,史迪威又發現了敵方第四十二兵團、五十五兵團、五十八兵團、七十一兵團的軍旗,他心裡已經清楚,這場仗他贏不了了,認輸是死,拼光也是死,就看他如何選擇了。
“元帥,我軍傷亡已經達到了十二億,敵方的小型飛船仍在不斷增加,我們的好幾艘萬界星艦,帶着上億的士兵被敵方擊毀,已經有些艦船開始偷偷脫離艦隊開小差逃走了,再這樣下去,我怕部隊會譁變啊!”一個將軍對史迪威帶着哭腔說道。
“外公,事已至此,就不要再造孽了,我們認輸吧。”十王子頹喪的說道。
史迪威長嘆一聲,一拳砸在桌子上:“聯繫珞璜,我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