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境馬鞍山武林的盟主府中,偃旗息鼓,籠罩着一片愁雲慘霧,已不象往常刁斗森嚴,不可一世,原來武林盟主突告失蹤。
但武林盟主失蹤之前,並無任何跡象,顯示盟主被人所殺,或者已經遇害。
因爲一個月前,龐起還由“綠袍判官”婁森相陪,出巡中原,而且白馬素車,爲母守孝,也曾贏得無數同道的讚譽,不過那些稱讚,多半是表面的,因爲誰都知道龐起母親在世時,他並非孝子,死後變孝,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因此,龐起的失蹤,並未引起同道的關懷,也沒有派出大批部下去找尋,甚至有些高手(身手較龐起高的),私心竊喜,醞釀着聊盟統治武林。
此刻,在一個秘密地下室中,數十高手,正在商量一件大事。
這些高手,大約可分爲兩撥,身手較龐起高的坐在正面坐上,有“銀弓小二郎”、“鬼王”康八,臉上蒙着青面罩,因他生得太醜,“掌仙”紀曉嵐,星宿海老人“蛇魔”蘇鐵城,“血手盂婆”,“十抓九穩”華振山,“半掌追魂”萬世芳,“血珠叟”和“墨弓大郎”等九人。
下首高手較多,有“鬼吹燈”,武林盟主府倉庫主人葉成龍(即岳家宇前往盜寶,以一套怪衣及短蕭脫身之處),“金彈銀弓”爐蒼,鄧子瑛,“粉蝶太子”曹典,“好好先生”上官玉,“笑面狼心”百里彥,“大頭翁”宮保和“天馬行空”裴憂等。
此刻這兩撥人成爲兩個集團,竊竊私議,談論的焦點,並非爲龐起復仇,而是立誰爲盟主的問題。
顯然,由他們臉上的嚴肅神態看來,誰也不想獨當盟主之責,因爲事情很明顯,龐起失蹤,不論是否被害,事經一月有餘,音訊杳然,而他背後撐腰的絕世高手始終未露面,足證已遇上了勁敵。
連那位神秘人物都不出面收拾殘局,就憑在場中的高手,任何一個都沒有資格覬覦盟,主寶座。
然而,這只是說他們還不敢也不願獨當一面,而非不想,因爲盟主年俸爲十萬紋銀,這數字超過當朝一品宰相若干倍,隨時有高手保護,但最重要的是武林大權集於一人,不啻南面王。
因此,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如果能由數人聯合統治武林,成爲一字並肩王,衆志成城,實力大增,則不懼任何大敵。
但那些高手,雖有此意,卻誰也不願先提出這個意見,因九個高手之中,武功有高有低,到底應由哪幾個聯合統御武林?甚難決定。
因而,自午時商討到紅日西沉,仍無結果。
此刻“笑面狼心”百里彥突然站起來,向那九個高手抱拳道:
“在下有個建議,自認在目前勉強可用,但因人微言輕,易招譁衆取寵之識……”
這九人之中,若認真評判,應以“銀弓小二郎”和“鬼王”康八二人聲譽最隆,是以其餘諸人都向二人望去。
“銀弓小二郎”爲人極自負,看看衆人的面色,似正在等待他和康八發表意見,心中甚是受用,立即微微抱拳向康八道:
“百里兄素以機智見稱,既有高見,吾人自願與聞,康兄有何高見?”
“鬼王”康八冷冷地道:
“康某久居‘黑暗別府’,甚少與同道接觸,對於這位百里兄,甚是陌生,百里兄既有高見,吾人自願與聞,不知兄臺之見如何?”
“銀弓小二郎”冷冷地向四方掃視一匝,道:
“百里兄既有高見,我想各位自也樂聞……”坐在他旁邊的“墨弓大郎”突然撫拳朗道:
“吾弟說得不錯,百里兄一向機智,言之有物,各位必有同感,哈……”
此人確是“銀弓小二郎”的兄長,卻因不學武術,處處只會虛張聲勢,自擡身價,鬧了很多次笑話,無人不知,但他自己仍是恬不知恥,臉皮之厚,做鞋底可以穿上三年。
此刻所有的人,都以輕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卻無人表現得太露骨,那是看在“銀弓小二郎”的面上。
“銀弓小二郎”側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肅然道:
“百里兄請講!此刻盟主失蹤,羣龍無首,吾人若不各抒己見,共挽狂瀾,必將各個被人消滅,不論尊見如何?無人敢於恥笑於你!”
“笑面狼心”百里彥肅然道:
“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盟主和那位前輩既然都不敢出面,顯然已不重視這個職位,而且亦顯示對吾道與衰存亡,已不關心,吾人雖不便責難,卻有謀求自保的義務,不過……”
這傢伙環視一匝,謹慎地道:
“那位前輩都不出面收拾他自己一手創立的局面,顯然有所顧慮,證明對頭必是一位極了得的人物,所以吾人若想屹立不倒,必須推舉幾位德望與武功並臻之人,出面維持殘局,重振聲威,然而,今天商討半日,迄無結果,並非各位高人不敢出面,而只互相謙讓,這正是一種極好的現象,因此,在下建議有所有之人同時以不記名投票方式,選出八位高手,名爲‘八馬聯盟’,聯合統治武林,以八位高手的合一,其聲勢之大,當今任何高手,亦不敢產生貳心,不知各位大俠尊意如何?”
“鍛弓小二郎”雖同意他的建議,卻反對由八個人聯治,因爲這九人之中,至少有二三個人沒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他立即微微一笑道:
“百里兄意見甚佳,八人聯治,固然衆擎易舉。但人數太多,意見不易一致,有待商榷……”
他對康八肅然道:
“康兄之意如何?”
康八冷冷地道:
“康某沒有意見!”
“銀弓小二郎”輕哂了一聲,又向“血珠叟”陰陰地道:
“百里兄之意頗佳,至於人數多寡問題,亦由全體於不記名設票時註明希望幾人聯治,則屬公允之舉,以得票最多寡及按順當選,一旦決定,無人敢予反對,不知兄臺是否同意?”
“銀弓小二郎”知道“血珠叟”的意見,正代表這九人中大多數人的意見,不便反對,立即抱拳向衆人道:
“在座各位如不反對二位的高見,吾人就立刻以不記名投票方式,選出數人聯治,維持武林大計。”
地下中竊竊私議一陣,然從衆口同音,道:
“敝人贊成此法……”
“笑面狼心”立即準備一些紙片和筆墨方具,肅然道:
“在下尚須略予補充一下,一人可同時選出二位,而且可設自己的票,選舉結果,可能有一二位在座得票較多,也可能有三五位同樣各得一票,在些情形下,由多數人,稱讚由幾人統治者抽籤決定,以便湊足人數,此地雖不太理想,可能滄海遺珠,但也沒有更佳之法,因目前若以印證方式,動手比試,似欠妥當……”
衆人同聲贊成之下,選舉開始了,每人將選出之人寫在紙捲上,然後放人一個木匣中。
“銀弓小二郎”肅然道:
“這點票與抽籤之事,統由百里兄偏勞!”
開票結果,“銀弓小二郎”得了五票,“鬼王”康八五票,紀曉嵐三票,蘇鐵城三票,萬世芳三票,“血珠叟”,“十抓九穩”畢振山,“血手孟婆”各得一票,“墨弓大郎”居然也得了一票。
顯然,他這一票是他自己寫的,在座任何人也不會選他,因爲他的身手不見得比“笑面狼心”高明。
統計選舉者希望盟主的人數,其中有十二人同意爲八人,就那是說,除了“墨弓大郎”外,其餘八人都是有資格。
現在很簡單,只要四個獲得一票的抽籤決定,就可以選出八人。
然而,這裡幸與不幸,反正總有一人落選,如果“墨弓大郎”走運,抽籤人選,另外一人落選,該人必定不服。
所以第一次選舉,並不緊張,但這次四人抽籤,卻緊張萬分,象“血珠叟”,“十抓九穩”畢振山及“血手孟婆”三人,任何一人落選,都不會服氣。
百里彥做好了四根籤,捏在手中,肅然道:
“籤已做好,請四位就此抽籤決定!”
“墨弓大郎”毫不客氣,昂首挺胸大步走近,伸手就要去抽,突聞“銀弓小二郎”沉聲道:
“你先等一等,待別人抽完剩下一根纔是你的!”
這一手頗使在座諸人心折,但“墨弓大郎”卻朗笑道:
“二弟,早抽晚抽都是一樣,俗語說‘乘馬坐轎修來福,推車挑擔命裡該’,武林盟主這等大事,應屬命中註定,豈能僥倖……”
說着退了下去,洋洋自得,好象他自信必定當選似的。
另外三人各抽一根,“墨弓大郎”才把最後一根抽在手中,他此刻毫不緊張,因爲他也有自知之明,當選自是幸運,落選也不冤枉,況且即使落選,以後談起此事,當亦可以噓吹曾經問鼎盟主,只是抽撿落選,非戰之罪也。
他不緊張,另外三人卻有點緊張,面色嚴肅,鬆手一看。
“哈……”“墨弓大郎”狂笑一陣,當真是旁若無人,笑聲一停,抹去眼上興奮過度的淚水,擎着竹籤,道:
“各位看準了,俗語說:運氣來了,城牆擋不住,天生該當盟主,早已註定……”
衆人凝目望去,簽上有“當選”兩個小楷,不由一齊色變。
這個後果,主要在於“笑面狼心”那句話,“自己也可以選
自己”和“不記名投票”,事實上不必說明可以選舉自己,只要不記名投票都行了,因爲不記名投票,寫上自己的名字,誰也不知道。
要這具不學武術的窩囊廢來當武林盟主,那真是不堪想象之事,由於他已當選,顯然另外三人之中有一人落選,於是所有目光都向另外三人望去。
此刻“血珠叟”冷哼一聲,抖手擲出竹籤,“奪”地一聲,抽人磚牆之內竟有兩寸多深,而且不是插在磚縫之中。這手勁也夠驚人的。
“血珠叟”瞪了“笑面狼心”一眼,陰聲道:
“百里彥,老夫認爲,‘墨弓大郎’並不窩囊,窩囊的是你,最低限度,他還有問鼎盟主心,而你卻是一個自甘下人奴才,老夫深信,‘不記名投票’這個主意,乃是向‘銀弓小二郎’討好,搖尾乞憐!”
“笑面狼心”面色一肅,搓着手道:
“這……這是從何說起?在下建議這投票方式,其目的是不埋沒人才,第二次抽籤,各憑運氣,在這名期與運氣雙重試驗,仍是失敗下,足以證明……”
“怎樣?”“血珠叟”厲聲道:
“百里彥,你心裡清楚,第一次他得了一票,是他自己選的,第二次運氣,老夫無話可說……”
百里彥看了“銀弓小二郎”一眼,他爲人極爲精細,剛纔“銀弓小二郎”雖然斥呵“墨弓大郎”最後一個抽籤,那不過是一種手段,萬一入選,別人不會以爲是沾他的光,因此,百里彥知道,他們之間的手足之情,仍然未斷。
百里彥見“銀弓小二郎”目注屋頂,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心頭大定,理直氣壯地道:
“怎能證明你那一票不是你自己寫的?”
“血珠叟”老臉一紅,百里彥心中雪亮,又看了“銀弓小二郎”一眼,冷笑道:
“既然尊駕和他一樣,第二次運氣又不佳,還有什麼理由,證明尊駕德高望重及紅運當頭?”
百里彥乃勢利小人,甘冒得罪“血珠叟”,因爲他已看清了這個局面,設若“血珠叟”落選,和他的身份差不多,而他暗中幫了“墨弓大郎”的忙,“銀弓小二郎”不會不領情,八個盟主上任之後,分明以“銀弓小二郎”和康八爲首,而康八又不象愛管事的樣子,因此,大權必落在“銀弓小二郎”手中,那麼百里彥這一記馬屁算是拍對了。
“血珠叟”勃然大怒,雙目中滿是血絲,俗說:人是一口氣,神是一柱香,在這九人之中,使他服氣的也有四五人,“銀弓小二郎”的絕世射法,“鬼王”康八的頭上工夫“金剛頂”,紀曉嵐和萬世芳的掌上功夫,自是無話可說,至於“血手孟婆”,蘇鐵城以及“十抓九穩”畢振山等人,他尚且未放在心上,遑論“墨弓大郎”。
“血珠叟”冷峻地道:
“能給光棍打大傘,不給飯桶當軍師,什麼廟裡就有什麼神,老夫犯不着同流合污……”
“銀弓小二郎”臉上泛出一抹殺機,但他爲人也十分深沉,此刻雖已選定八人,他已與康八以多數當選,但這件事主要因他的兄長引起,爲避嫌,不宜開口,況且“血珠叟”並非罵他們兄弟二人,而是把九人全罵了!
康八冷峻地道:
“血珠叟老兄,你說說看,我們廟裡應該有什麼神纔對?”
“血珠叟”一時忿怒,自知失言,沉聲道:
“在下說的不是尊駕!”
康八嘿嘿獰笑道:
“大概不光是‘銀弓大郎’一人吧?”
這句話揭了底,“血珠叟”不能不面對現實,冷冷地道:
“坦白地說,在九位高手之中,真正名至實歸的僅有三四位,其餘連本人在內,都是浪得虛名之輩……”
這幾句話有極大反應,這四個高手心裡在已經有數,那就是“銀弓小二郎”“鬼王”康八,“掌仙”紀曉嵐及“半掌追魂”萬世芳,因爲他們早已看出“血珠叟”對其餘五人的神態十分輕蔑。
這四人心中自是十分舒服,等於間接地被拍了一記馬屁,但其餘五人,卻不禁惱羞成怒,只見“蛇魔”蘇鐵城驀地站起,厲聲道:
“此人心懷二志,值此大敵環伺之時,若不除去,實爲一大憂患……。”
“十抓九穩”畢振山冷冷地道:
“在下對蘇兄的意見略同,此刻不容自亂陣腳!”
“血手孟婆”白髮根根豎立,一頓賓鐵柺,哇哇怪聲中,已自座位上彈起,凌空掄拐,挾着風雷之聲,向“血珠叟”當頭砸下。
“血珠叟”陰哼一聲,不進不退,挫身仰頭,面孔漲紅,咯地一聲,張口射出一顆血珠,大如雞卵,疾奔“血手孟婆”的小腹。
“血手孟婆”雖是性如烈火,但身手不弱,也不敢輕估對方,巨拐下沉,一式“頂天立地”,以拐柄迎上。
“當”地一聲,血星暴射,震耳欲聾,“血手孟婆”素以臂力見稱,竟被震了一個斛鬥,落在一丈之外,而“血珠叟”也踉蹌退了兩大步。
“奪奪奪奪”!那一口“心血來潮”乃是一口罡氣凝血吐出,與巨拐相撞,發生高熱,立即凝幹,變成一些奇硬的血塊,戳入四周圍磚牆之中。
其餘高手不禁暗自點點頭,這老魔敢犯衆怒,的確有一手,顯然“血手孟婆”技差一籌。
“血手孟婆”面孔醬紫,怪吼一聲,欺身論拐,又攔腰掃去,雷霆萬鈞,顯然動了真火,不遺餘力。
“血珠叟”也誠心想給她來個下馬威,不避不閃,竟伸手向拐身抓去。
“血手孟婆”獰笑一聲,連人帶拐,作孤注一擲,而“血珠叟”抓住拐身,虎口已裂,但此刻騎虎難下,鮮血順着拐身淌下,卻咬牙一帶。
“血手孟婆”本以爲對方絕對抓不住拐身,即使抓上,也必手腕折斷,竟未防對方反噬。不由向前一衝。
“血珠叟”再忍痛一抖,賓鐵柺已奪了過去,不由哈哈大笑一陣,道:
“就憑這點道行,也想爲武林盟主?哈……”
“血手孟婆”目眥皆裂,怪嘯一聲,論掌自碎天靈,“卜”一聲,象摔破了一個大西瓜,血花四濺,倒地而亡。
這兩人交換三四招,不過是眨眼間之事,此刻已經倒下一個,另一個手持巨拐,鮮血“嗒嗒”滴在地上。
地下室中一片死寂,那些次流人物,不能不服,自不免爲
“血珠叟”抱屈,因爲“血孟盂婆”尚非敵手,畢振山,蘇鐵城之輩也好不到哪裡去了,至於“墨弓大郎”更是不值一談了。
“銀弓小二郎”冷冷地道:
“這是他沉不住氣,自趨死路,與尊駕無尤,來人把她擡下去,予以厚葬。”
他儼然以盟主口吻,沉聲道:
“尊駕若有意同舟共濟,攜手合作,現在已經出缺,可以……”
“血珠叟”“當”地一聲,丟下巨拐,肅然道:
“在下已無盟主之意,但願就此歸隱……”
說畢,微微抑拳,道:
“在下就此告別,希各位共挽狂瀾,開萬世之太平……”
說畢,轉身向地下室門外走去。
“笑面狼心”百里彥焦灼地向“銀弓小二郎”望去,希望他能下令除去,因爲百里彥已經得罪了“血珠叟”,今後遇上遲早難逃毒手。
哪知“銀弓小二郎”沉聲道:
“開門讓他出去。”
百里彥微微一愕,大爲尷尬,立刻後悔自己的一番心計,好處還未得到,已樹立了一個大敵。
“嘩啦”一聲,地下室大鐵門敞開,“血珠叟”揚長出了大門,竟“嘎嘎”大笑一陣。
這一笑引起康八的殺機,冷冷地道:
“此人笑聲中蘊藏着殺機,居心不善,此時不殺他,實爲不智!”
“銀弓小二郎”尚未表示意見,百里彥連忙作了個羅圈揖,正色道:
“康大俠之言,確有至理,目前大敵未滅,苦先自亂陣腳,放虎歸山,實爲心腹之患……”
“銀弓小二郎”又何嘗不想殺死“血珠叟”,只是不願背上教唆殺人之責而已,立即肅然道:
“依各位之見……”
“掌仙”紀曉嵐和畢振山同聲道;
“殺——”
次流人物,不敢表示意見,因爲他們將來要受這八個人統治,犯不着招惹是非,但其餘高手,卻同時表示支持。
康八厲聲道:
“就請紀、畢二位偏勞,立刻除去此人,以絕後患……”
紀曉嵐和畢振山雙雙掠出地室,衆人也跟着了出去。此刻紀、畢二人已經失去身影。
“銀弓小二郎”立刻下令,堅守此堡,並大聲宣佈他與康八、紀、畢、萬及“墨弓大郎”七人聯盟,共主武林大計,從現在開始,各守崗位,靜待頒佈公法,在公法未頒佈以前,怠忽職守者殺無赦!
四周百十大漢,一齊歡呼,因爲他們正自人心惶惶,莫適莫從,這些人物吃慣了這碗江湖飯,改邪歸正之後,幹那一行也不對胃口,也可以說陷得太深,已不可救藥。
如今七個高手聯座盟主,在他們心目中,算是堅不可摧的七尊偶象,即使“墨弓大郎”濫宇充數,有六個高手,已不懼任何大敵。
是以他們幹得更加起勁!至於是非黑白,他們從不去想,也從未想過,象追污逐臭的蒼蠅一樣。
此刻的紀曉嵐和畢振山,已經追上了“血珠叟”,“血珠叟”回頭一看,知道人家不想放過自己,如果就此逃走,有失身份,乾脆停了下來。
紀曉嵐抱拳道:
“紀某和畢兄來此,乃是遵七人協議,請尊駕返堡,重行前議,似不必介介於大郎一人的去留問題……”
“血珠叟”心知道是先禮後兵,也不便抓破臉皮,抱拳道:
“在下也並非介介於大郎之去留,只是感覺浪跡江湖大半生,一事無成,而且新人輩起,自感不學無術,因而心灰意冷而已……”
畢振山道:
“尊駕不必灰心!此番聯盟,實力雄厚,就是絕世高手二三人聯袂而來,只要八人合力同心,也可以應付過去。況且吾輩刀頭舔血,奔波一世,所爲的也只是這一點!揚名顯姓,此其時矣!還請三思!”
“血珠叟”微微搖頭道:
“在下去意已決,請二位轉告幾位朋友……”
畢振山冷笑一聲,撤下龍頭爪,沉聲道:
“好話說盡,不知擡舉,這是你自取滅亡,可怪不得別人!”
“血珠叟”陰聲道:
“二位奉命來此,目的是取老夫之命,似乎不必抹彎拐角,二位乾脆一塊上吧!”
紀曉嵐冷笑道:
“對你這等貨色,本不須二人聯合,但爲了爭取時間,以便回去共商聯盟公法,只得從權便宜行事了……”
紀老賊語音未畢,已劈出一勁烈掌風,畢振山龍頭爪飛瀉怒射,爪爪不離“血珠叟”的上盤。
“血珠叟”讓過一掌三爪,自知剛纔施出“心血來潮”,內力耗損不少,不到十二萬分,不易再用,思忖間劈出三掌,只守不攻。
紀曉嵐綽號“掌仙”,掌上工夫自有過人之處,掌勁虛實不定,暗勁飄忽無常,但若接實,力道卻大得驚人。
畢振山雖稱“十抓九穩”,但眼前這個對頭非同小可,而是“十抓九空”,事實上他也不敢讓對方抓住索爪。
這樣一來,壓力無形中減低,“血珠叟”堪堪自保,但若時間一久,就必須以“心血來潮”絕技取勝,反之,對方僅是遊鬥也會把他累死。
紀曉嵐沉聲道:
“畢兄,這樣打法,難免弱了咱們的名頭!加點勁速戰速決!”
“呼呼呼”!紀曉嵐連拍三掌,狂飆呼嘯,土石激濺,畢振山絕爪盡出,左三右四,前七後八,眨眼工夫施出二十一爪。
“卜”地一聲,抓在“血珠叟”的左肋下。
“血珠叟”深知厲害,急忙一掙,連衣帶肉,被抓下杯口大的一塊皮肉,這還是他反應快,深知被此抓上,時間愈久,抓得愈深,抓端有倒鉤,扯下來就是一大塊。
這工夫紀曉嵐厲喝一聲“着”!人隨掌進,拍向“血珠叟”的右肩,快得不給人喘口氣的工夫。
“血珠叟”大喝一聲,有如困獸怒吼,張口吐出一道血芒,逕奔紀曉嵐的前胸。
紀曉嵐冷冷一笑,雙拳齊推,三丈之內,土石暴卷,地殼顫動,轟然大震,塵土翻翻滾滾,形成一個黃色霧球,把三人包圍起來。
“血珠叟”內力略差,又耗損了一半,自不是對手,血球四濺,身子被拎起,竟被畢振山的龍頭爪住大腿。
可是畢振山急切中未看清抓的是誰?唯恐誤抓了自己人,所以並未收抓。
這工夫塵霧不散,抖手收索,“血珠叟”的身子立即拖了過來。
畢振山左掌一接,拍向“血珠叟”的後腦,這一按雖僅有四五成力道,但“血珠叟”已是鼻口滲血,內傷極重,必死無疑。
只聞一聲大喝,塵霧中出現一個人影,抓住畢振山的手腕一扭,把龍頭爪奪去;哈哈怪笑道:
“仙子,這老賊空負盛名,卻是個繡花枕頭!”
紀、畢二人悚然一驚,只見此人生得奇醜,元寶頭,捲髮,禿眉,豬眼,苦瓜鼻,雙下巴,雙脣上下翻飛,露出大板黃牙。
“啊!”紀、畢二人同時冷聲道:
“原來是‘勾漏三殘’的跛子……”
二人同時側頭望去,不由一愣,但立即面色大變,紀曉嵐肅然抱拳道:
“不知仙子芳駕到此,有失遠迎,尚請恕罪……”
三丈外站着一個宮裝美婦,雲鬢堆鴉,豔光四射,體態婀娜,正在攬鏡自照,旁若無人。
此婦正是“櫻花仙子”中村鈴子,騷首弄姿,好象根本未聽到紀曉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