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個殘廢之人,利用雙柺搏殺,還要當作兩腿閃躲瞬挪,自是較易消耗體力,百十招下來,那少女已是嬌呼喘喘了。
紀露露實在不忍下手殺她,卻因她罵她太苦,不能不給她點顏色看,一輪急攻之後,突然施出一式“三星在戶”。
這一招三掌相連,一氣呵成,乃是紀曉嵐的三絕招之一,非同小可,那殘廢少女本已力竭,自信接不這一招,在呼呼掌風中動作一慢,“啪”地一聲,被擊中左腰,摔在三丈之外。
但紀露露並未趁機下手,卻跟蹤而下,站在對方身邊沉聲說:
“世上壞人雖然很多,畢竟還有好人!你出口傷人,不分黑白,我本應給你吃點苦頭,姑念你是肢體不全之人,不必與你一般見識……”
說畢,吹着口哨,招來白馬就要離去。
那殘廢少女仍然躺在地上,厲聲道:
“小賊你留下名來,待我找到嶽大哥,一定找你算帳!”
紀露露冷笑道:
“好吧!你還是去找你的嶽大哥吧……”
“喂?”她突然心中一動,止步回頭道:
“你找嶽大哥?”
殘廢少女大聲道:
“快滾吧!小賊,我嶽大哥哪一樣也比你高明,論人品俊逸英挺,不象你一副娘娘腔,論武功,哼!你給他提鞋,也會嫌你指頭粗……。”
紀露露點點頭道:
“我信你的話,不知你那嶽大哥叫什麼名字?”
殘廢少女冷峻地道:
“他叫岳家宇……”
紀露露大大地一震,瞪目不知所答,吶吶半天,才醒過來大聲道:
“他在哪裡?快說!”
殘廢少女冷峻地道;
“我若是知道他在哪裡,怎會受你欺負……”
紀露露心中升起一絲嫉意,聽對方叫的那麼親愛,分明己非泛泛之交,可是岳家宇從未對她提起此女。
“莫非是同名同姓之人?”紀露露重新走到她的身邊道:
“你那嶽大哥是什麼樣子?”
殘廢少女冷笑道:
“好小賊!我知道你沒安好心!設若我告訴你,你一定會向他暗中下手,我絕不告訴你……。”
紀露露故意顯出色迷迷之態,冷笑道:
“你該知道,此處渺無人跡,設若我對你施暴,你……。”
殘廢少女斗然一震,持拐站了起來,小心戒備,厲色道。
“小賊,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哼!可沒有那麼容易?”
紀露露哂然道:
“剛纔那一招,不過是三絕招之一,許是第二、三招施展出來,你此刻大概要任我擺佈了……”
少女駭然退了一步,冷峻地道:
“你敢動我的念頭,我叫嶽大哥剝你的皮,再說,你真要動手,必要時我會自絕也不讓你得手!”
紀露露暗暗點頭,心道:
“倒也是個貞節女子,只不知宇哥哥怎會認識她?他們是何關係……?”
她心中盤算着,立生一計,冷冷地道:
“據我所知,岳家宇已有兩房未婚妻,你和他接近,恐怕要白歡喜一場!”
殘廢少女大聲道;
“你胡扯!我嶽大哥不會認識你這種人……”
“哼!”紀露露道:
“你以爲我是說謊麼?笑話!我和岳家宇乃是極好的朋友,七天前我們還在一起?”
殘廢少女驚楞一下,道:
“說說看,他是什麼樣子?”
“他麼……劍眉星目,隆鼻闊口,身材頗高,臉上帶點稚氣……”
“啊……”少女大聲道:
“不錯呀!他在哪裡?”
“你找他有何事?”
“不要你管!”
“那好!不管就不管!那我也不告訴你!”
“奇怪!我嶽大哥乃是一個君子,他怎會交上你這種輕狂朋友?”
“我輕狂麼?嘿嘿!我看你才輕狂呢!一個少女竟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攔住一個年輕男子,而且蠻不講理……。”
“你胡說!”少女有點急了,大聲道:
“我只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嶽大哥這個人,因爲看你的身手不俗,而且年紀又和嶽大哥相仿……。”
“剛纔我不是告訴你了麼?我是他的朋友!但你卻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怎麼告訴你?”
少女一雙大眼睛疾轉一陣,冷笑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爹爹失蹤,我媽媽被人打傷不治而死,我哥哥追敵而去,也一去不返……”
她哭了!而且十分傷心,紀露露十分不忍,立即伸手去擦她的淚痕,道:
“姑娘你別悲傷……”
“滾開!”少女掄起一拐,差點擊中紀露露的前胸,厲聲道:
“小賊,你若真是嶽大哥的朋友,就該規規矩矩,站遠一點,因爲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紀露露啞然失笑!這才知道自己仍是男裝,無怪她不許近身了,立即笑笑道:
“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什麼的……。”
“你胡說什麼?嶽大哥到我家時,是以假面具冒充我爹爹的樣子,竟把我媽媽也瞞過了,但卻被我看出來……”
“呵!姑娘,我真抱歉!不知你家庭遭遇不幸,那麼,岳家宇冒充你爹爹的目的何在?”
少女抹去淚水,幽幽地道:
“他說有一位朋友身負重傷,須要烏金絲接骨,如果得不到烏金絲,就……”
“什麼?”紀露露心頭大震,道:
“你家有烏金絲!那烏金絲就是自你家獲得的?”
“怎麼?”少女不解地道:
“你也知道這件事?”
紀露露道:
“我只聽嶽大哥提過這件事,語焉不詳,你快說吧!”
少女道:
“是的,我家就有烏金絲,而且就在我的腿上……。”
“在你腿上!”紀露露一顆芳心直往下沉。沉聲道:
“莫非嶽大哥是自你的腿上搶走了烏金絲?”
“不是搶的!而是我自願送他的……。”
“喚!姑娘……你……你貴姓啊?”
“我叫柳夢絲!嶽大哥走了不久,我家就遭遇不幸,我現無依無靠,只得去找嶽大哥……。”
她本是十分倔強的少女,本不願在生人面前流淚,但那討厭的淚水卻自作主張地淌下來。
“噢!柳姑娘……原來你就是我的恩人……”紀露露感動得熱淚盈眶,疾撲而上,想去摟抱她。
柳夢絲早已暗暗提防,厲喝一聲,一式“橫掃六合”,拐上罡風呼嘯,向紀露露攔腰猛掃。
紀露露斗然醒悟,急切中想躍起來,已是不及,只得冒險仰身,一式“風搖弱柳”,上身幾乎貼地,雙足卻仍然未動,一片罡風貼胸掠過,不由冒了一身冷汗,急忙倒縱一丈之外。
“小賊,你……真是狗都不如……。”柳夢絲急怒交集,全身瑟索顫抖。
紀露露定定神,抹去額上的汗水,美眸一轉,姍姍向前走去,柳夢絲切齒道:
“小賊,你再進一步,我就自絕……”
紀露露立即止步,連連搖手道:
“柳妹妹,你千萬……”
“小賊,誰是你的妹妹?”
“你先別急!我們都是一樣啊……。”
“誰和你一樣?你這……”
紀露露兩手叉腰,將白袍束緊,曲線畢露,兩個肉球立即凸了出來,她同時一踢左腳,小蠻靴也脫了下來,展出一支小巧玲瓏的天足,肅然道:
“柳妹妹,我也是女兒之身啊……!”
“啊……你……你……到底是誰?”
“我?”紀露露淚光閃閃地道:
“我剛纔不是叫你恩人麼?嗨!若非柳妹妹慨賜烏金絲,姊姊我早已死去多時了……。”
柳夢絲大大地一愕,良久才吶吶地道:
“姊姊你就是嶽大哥的朋友?”
“是的!”
“那麼姊姊你是怎樣受傷的?傷在何處?竟能那樣嚴重?非烏金絲不可?”
“當然是被人擊傷的!胸骨斷了五根……”
“噢!”柳夢絲本是十分心慈的少女,只因雙腿殘廢,自幼養成孤僻冷漠的個性,此刻也不再珠淚紛紛,這正是同病相憐之故,悲聲道:
“姊姊,是哪一個惡賊把你打傷的?我要告訴嶽大哥爲你報仇……。”
“嗨!算了!柳妹妹,你還年輕,世上之事,千奇百怪有時說也說不清……”她穿上靴子,慨然道:
“就是你那嶽大哥把我打傷的……”
“什麼?”柳夢絲大吃一驚,搖搖頭道:
“我不信!嶽大哥是好人!我絕不信他會殘害一個弱女……”
“柳妹妹……”紀露露苦笑道:
“他當然是好人!也不會誠心殘害我,只因家父和岳家有仇,我引他到我家中,本想利用自己,化解兩家之仇,哪知他心堅如鐵,絕不更改!這本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抱負,姊姊也不能怪他,當我暗中發現,他非殺家父不可時,妹妹……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柳夢絲苦笑道:
“當面求他!”
“不行!若揭開他的秘密反而更糟!”
“那你……?”
“嗨!姊姊曾以各種感化方法,旁敲側擊,企圖使他放棄仇殺,但他始終不改初衷。於是在一個大雪之夜,他決定向家父下手,我這作女兒的,爲了生身之父,又能如何?論武功我不如他,況且我……我……”
“噢!莫非姊姊真的愛上嶽大哥了?”
“小丫頭你真不害臊……”紀露露紅着臉,道:
“朝夕相處,日久生情,這本是討極平常之事,你又何必大驚小怪?”
她微微一嘆,繼道:
“那時我只得暗吞悲淚,爲爹爹代死。就預先躺在爹爹牀上,以被矇頭,就這樣捱了一掌……”
“哦……”柳夢絲掩口驚呼一聲,道:
“以後呢?”
紀露露道:
“中掌之後,我已奄奄一息,大約七八天之後,他突然又回到我家,見我重傷,不由悲怒交集,逼問我被何人所傷?我當時本不想告訴他,可是他非常誠懇,聲言必盡一切能力爲我報仇,爲我治療,於是我告訴了他……”
“他聽了這話之後,引咎自責,諄諄叮囑我,耐心等待他一定要治好我的重傷……。”
“噢!姊姊……”柳夢絲神秘地道:
“我現在應該叫你一聲嶽大嫂……”
紀露露笑罵道:
“小丫頭,想不到你很貧嘴哪……”她突然幽幽一嘆,道:
“據我所知,早在他認識我之前,已經有兩個少女,和他極爲親密,一個是姓白的,另一個姓萬。姊姊雖然有意,但是……”
“啪”地一聲,柳夢絲大力拍了一下胸膛,道:
“大姊,這件事包在小妹身上,他若不答應,我有辦法對付他!”
“你有什麼辦法?”
“討回烏金絲!”
“你……”紀露露微微一笑,道:
“妹妹,敢情你也愛上他了吧?”
“姊姊你……”柳夢絲嬌靨漲紅,急急地道:
“我不來了!你這人沒有良心……”
這時,突聞山場之外,傳來“噓噓”的沉重腳步聲。若說此人是武林中人,腳步不會如此沉重,若說是平常人,卻又不會這樣快速。
“噓……噓……噓……噓……”在這荒山之中,這單調而沉重的聲音,令人心頭直冒涼氣,紀露露一打手式,二人立即掠上一株大樹。而那匹白馬,也躺在草叢中休息。
“噓……噓……噓……”聲音越來越大,不久自山勘外面走入一個身材不高的蒙面人。
此人身子僵直,略往前傾,每邁一步,大約有一丈五六,但身軀卻微微顫慄,面罩和胸前血漬斑斑。
二女不由駭然,這蒙面人分明已受重傷,而且好象跋涉極遠的路程,卻仍能一邁步就是一丈五六。
“嗚……嗚……嗚……”
蒙面人自樹下走過,順道山道,向一個山坡上走去,他的雙腿好象已經僵硬,有一次差點被石塊絆倒。
眼看着蒙面人上了山坡,在一墓地中停下來,站着不動,夜風掀起他的長衫,“獵獵”作響。
二女打個手勢,輕輕掠下大樹,紀露露怕柳夢絲的雙柺發出聲音,立即低聲道:
“這人必有來歷,我們過去看看,但不能驚動他!讓我揹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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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夢絲聳聳肩道:
“你穿着男人衣衫,我總是感覺……”
“我是你的嶽大哥,你就不會感覺不方便!”
“你再挖苦人,我要揍你!”
“無怪你兇巴巴地當衆攔路了!聽語氣象男人一樣,動輒就要揍人!”
紀露露背起她,又過去拍拍白馬,叫它仍躺在草中不動,然後向山坡上掠去。上了山坡,那蒙面人仍然站在一個荒墳之前未動,好在夜風甚大,而且是逆風,所以他們的腳步聲,蒙面人沒有聽到。
紀露露打量四下情形,又掠上一株四丈多高的大槐樹,在這樹下,可以鳥瞰整個墳場。
夜鳥悲鳴,風行草舊,象在伴奏着淒涼恐怖的輓歌。
這個荒墳,十分高大,上面生滿了蔓草,墳前石碑也有一丈左右,上面苔癬斑剝,已無法在較遠處看清字跡。
蒙面人低聲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冰冷,好象自地下鑽出,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他蹲在墳前。兩手齊抓,泥土四濺,不一會就把墳頭開了一個大洞。
紀、柳二女不由相顧愕然,不知此人扒墳用意何在?如果是偷墳劫墓的宵小,似不必一人單獨幹這下流勾當,若是扒墳目的是爲了泄忿,這個人的心地就太狠毒了……。
不到半個時辰,墳頭被扒開一半,已露出了棺蓋,而蒙面人也呼呼半喘了。
“也許太晚了些……”蒙面人冷冷自語,道:
“但是……爲了證明一個疑團……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但願上蒼保佑……屍體來腐……。”
“這巨墳荒草萋萋,看來絕非三五年內埋葬者,棺材再好,也不會不爛。”這是二女的共同想法。只見蒙面人扒去棺材上的泥土,輕輕一扳,格吱一聲,發出極清脆的聲音,這可以證明棺木未爛,若是腐朽,絕不會有此聲音。
二女心頭直冒涼意,設非兩人在此,一個人絕不敢看。“格吱”一聲,棺蓋應手而起,二女居高臨下,棺中景物一覽無遺,不由頭皮發炸,差點驚呼出口。
而蒙面人這時也不由微微一愕,立即仰大呼道:
“蒼天哪!果然屍體未爛,這真是奇蹟……十八年了!這……這不是天意麼?”
“十八年?”二女不由大吃一驚,睜睜眼向下望去,那屍體身軀高大,束髮金冠,錦袍緞屜,面如黃臘,雙目深陷但雙顴和牙牀卻凸出來,那神態十分駭人……。
蒙面人兩手撐着棺邊,掠身棺中,仔細望着那屍體的面孔,喃喃地道:
“我不相信昔年有人能殺死你!即使數十人聯手,設若你要逃走,仍可以辦到,所以我認爲……。”
他突然微噫了一聲,喃喃地道:
“奇怪呀!這不象他……”
二女莫名其妙,這蒙面人,所要找的正是這墓中的屍體,怎說不象他!
蒙面人突然怪嘯一聲,聲如鬼嗥,顯然怒極,大袖向棺中一拂,同時倒縱三丈。
“蓬”地一聲,木屑橫飛、屍骨、衣衫激射四濺,那屍體壽衣,本已腐爛,只因棺中無風,乍看象好的一樣,蒙面人這一拂之力,足有數百斤重,不但棺本粉碎、連屍體也化爲鳥有了。
片片壽衣,在空中飄揚,塵土紛紛灑落。
蒙面人冷峻地道:
“騙子……騙子……老夫若非一時心血來潮……必定上當……原來是個假的……”
仰天長嘯,聲如裂帛,動人心肺,二女不由面色大變,眼見蒙面人回頭踉蹌而去。
二女掠下大樹,走到碑前一看,不由同時驚呼一聲。也同時切齒不已,原來碑上這樣刻着:
“故顯考嶽公諱家驥之墓。”
“嶽伯伯的墓!”二女同時失聲道:
“這蒙面人是誰?他爲什麼說達屍體是假的?而且又毀了屍體?”
“惡賊!”柳夢絲沉聲道:
“不管怎樣?這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賊,一個人死了十八年,他仍然不肯放過……。”
紀露露也切齒道:
“不錯!此人聲如狼嗥,絕非善類,我們快點把土掩上,再跟蹤他看看,到底要到哪裡去?”
二人匆匆埋好墳土,掠下山坡,招來白馬?雙雙騎上,循路追去。
二人遠遠跟蹤,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進入茅山。此山本名句曲山,漢朝茅盈與弟茅固和茅衷,得道成仙於此,即世稱“三茅君”。山以人名,山有大茅峰,此峰之上有華陽洞,相傳即三茅君得道處。
相近主峰,已可望見山峽之中有一個頗具規模的石堡,在林木掩映中,隱隱可見燈光外泄。
“是了。”紀露露道:
“此人必是此堡中之人,我們不如繞到堡後,進入堡中看看,因爲此人必由正門進入!”
柳夢絲道:
“不錯!既然找到這人,說不得要代嶽大哥報那毀墓滅屍之仇……。”
二人繞到堡後,那是一片極大的森林,紀露露道:
“你在這裡等我,三更以前我一定出來,但若遇上堡內之人,就吹口哨招來白馬,它會帶你脫險!”
柳夢絲道:
“不要!我也要進去看看!”
紀露露肅然道:
“昨天那蒙面人身負重傷,尚能扒開巨墳,拂袖碎棺,那是何等功力,此堡之中無異龍潭虎穴,你行動不方便,而且柺杖會發出聲音來。萬一暴露的身份,豈不誤事!”
柳夢絲負氣道:
“好吧!你去吧!那是我這兩條腿不中用……”
紀露露柔聲道:
“柳妹妹,你該相信我,我主要怕你危險,因爲你是我的恩人呀……。”
“快別說了!我在這裡等你好了!”
“還生我的氣麼?”
“爲什麼生你的氣呢?我是生我腿的氣。”
“真是小孩子!”
“可不是!連你也當我小孩看待……。”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嘛!好啦!別忘了我的話……。”
紀露露翻入高牆之內,發現這裡面的屋寧建築十分精緻,房內傢俱都十分豪華,但卻未見到一個人。
她越過兩重屋宇,才發現所有的人,都集在一個大廳之內,不下百十人之衆,而且都是一身黑色衣裝。
紀露露深信,昨天在棲霞寺所見的黑衣人,必是此堡的嘍羅。而使她驚奇的是,桌上的燭臺,都是黃金鑄成,桌上的杯盤着壺等物,非玉即銀,再不然就是象牙雕制。
百十人正在用晚膳,飲的是宇內名酒,吃的是名萊,奢侈享受,令人咋舌。
“他們的錢是哪裡來的?”就在這工夫,突感一支手輕輕放在她的靈臺穴上,她大吃一驚,驚然回頭,不由驚喜交集,幾乎以爲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此人正是岳家宇,他們一路尾隨下來,雖僅一兩天,他的內創差不多已痊癒,不久就發現了一匹馬上騎着兩個少女。
這兩人都是他日夜思念的,但卻不知她們往哪裡去?於是他們三人就在後面跟蹤。
跟來跟去,就進入茅山,發現紀露露叮囑柳夢絲在外面等她,她自己進入牆內。
岳家宇交待宋、萬二人,在外面保護柳夢絲,他自己也掠入牆內,輕易到了紀露露身後,但她毫無所知,因爲岳家宇輕功已非昔比。
紀露露正要說話,岳家宇的食指按在她的嘴上,示意她不要講話,然後擡擡下顎,向下指去。
就在此時,外面搖搖晃晃走進一個蒙面人。
岳家宇並未看到蒙面人掘墳墓,但胸中怒火仍未熄,現在他的內創已愈,並不在乎下面有百十人之衆。
他一臉殺機,站了起來,準備現身出手。但紀露露現在卻不敢讓他冒險,以爲他已經看到扒墓毀屍之事,連忙拉住他。
就在此時,只聞那蒙面人沉聲道:
“你們聽着,‘八臂子都’岳家驥並沒有死!”
此吉一出,大廳中百十人衆固然譁然大驚,房上岳家宇也呆若木雞,他以爲自己聽錯了,連忙向紀露露望去。
紀露露向他點點頭,表示蒙面人說的話是對的,但岳家宇並不知道紀露露發現蒙面人掘墓,發現屍體並非岳家驥之事。
只聞蒙面人冷峻地道:
“大敵環伺,你們一點也末發覺麼?”
嶽、紀二人不由駭然,心道:
“想不到此魔重傷之下,仍是如此了得!”
岳家宇冷哼一聲,力貫雙足,仰天長嘯,剎那間整個大廳搖搖欲倒,但卻因用勁極巧,片瓦未碎,而廳中土石下落如雨,譁然聲中,百十高手全都掠到院中。
事已至此,紀露露也只得與他同生共死,雙雙飄落院中,並且簡略地把蒙面人扒墓毀屍之實說了一遍。
岳家宇驚怒交集,指着蒙面人厲聲道:
“賊子,你毀掉家父的遺體,居心何在?”
蒙面人冷峻地道:
“岳家驥昔年盜名欺世,學了本門的武功,卻不承認,出賣武林同道,自毀盟誓,小狗,你說他該不該死?”
“狗賊,你說謊!”岳家宇切齒道:
“正因爲家父昔年武功自成一家,俠名遠播,自不容於你們這些敗類,乃設計使家父以夢遊症胡言亂語,使那些武林敗類有了藉口,殺死岳家四十一口,狗賊,你的死期已經到了……。”
“慢着!”蒙面人厲聲道;
“小狗,你以爲岳家驥死了麼?”
“難道沒有死?”岳家宇厲聲道:
“如果家父仍活在世上,十八年來豈能永不出頭露面?”
蒙面人哂聲道:
“告訴你吧!以他的所學,昔年雖有數十高手,亦僅能使他負傷,老夫近日才知道,墓中埋葬的屍體不是他本人。”
岳家宇對這件事只是耳聞,連父親的容貌也一無所悉。他當然希望蒙面人的話可靠,立即冷峻地道:
“昔年數十高手羣戰家父,我相信家父自保不成問題,必有一個絕世高手,暗中出手傷害他,大概就是你這惡賊了?”
“不錯!”蒙面人陰聲道:
“本門武功天下至絕,當時只有三人獲此絕學,一爲本門師妹,另一位是家師在江湖中收了一徒,此人仍活在世上,但師妹卻已經死於荒山野谷之中,因此,老夫恨那老鬼師傅,也極恨岳家驥,因爲他所偷學本門的武功,比老夫還多學了一招……。”
岳家宇冷笑道:
“你師傅既然在江湖中又收了一個徒弟,怎知不能收兩個徒弟?象你這種懷恨自己恩師之人,什麼壞事做不出來?況且,怎能證明家父的武功是偷學的?”
蒙面人冷峻地道:
“昔年本人前往西藏拉薩,本想盜取達賴喇嘛的‘大手印秘笈’,恰巧遇上家師,他見老夫資質極佳,乃收我爲徒,不料……”
岳家宇心頭大震,厲聲道:
“原來你就是那個殺師欺妹的魔鬼左世保,看掌……”
如今除了家仇之外,岳家宇又多了一件大仇,那就是在拉薩附近的山谷中那一段大仇,他必須爲那老人及亡妻(嶽已承認她是他的妻子)復仇。
現在他知道四周百十個黑衣人,個個都是罕見高手,若不速戰速決,一舉挫敗蒙面人,他們可能會出手羣毆。
他一上手,就是“鶴形八掌”第七式,兩臂交剪,四周百十高手,在狂飆中驚呼後退。在氤氳塵霧之中,隱隱可見七八個身影,向蒙面人罩去。
蒙面人的功力,絕不岳家宇之下,但他重傷之後,又奔行數十里,再耗費真力扒墓毀屍,始終未能抽暇調息。
此刻在岳家宇的第七招奇學之下,竟不知如何還手,因他未學過這一招。
在這剎那,他發現四面八方都是岳家宇的掌影,忽前忽後,倏左倏有,驟升乍降,瞬息數變,心中有了懼意,鬥志全消。
但岳家宇並不想馬上殺了他,他還想知道有關昔年的一段血仇發生經過,他厲喝一聲,伸豐抓下蒙面人的面罩,疾退三步。
岳家宇不由一怔,原來此人長眉朗目,鼻直口方!神色卻十分陰鷲,若非知他曾經做過許多十惡不赦之事,誰會相信他這儀表堂堂之人,竟是一個兩手血腥的魔鬼?
百十個黑衣人,乍見主兒也非敵手,大驚之下,緩緩欺上,一場空前的博殺,就在轉睫之間。
“慢着!”蒙面人沉聲道:
“你們先退下去,老夫必須問問他,他怎麼會本門的武功?是不是岳家驥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