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宇道:
“白琬,這小橋真要撤走麼?”
白琬走到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胛,道:
“當然要撤走!你沒有受傷吧?我很擔心呢!”
岳家宇大聲道:
“雖然沒有受傷,血氣一陣翻騰,假如再重一些,恐怕就受不了啦!”
白琬揮揮手道:
“仇繼宗,把小橋扛回家,我們走吧!”
於是白琬在前,岳家宇在後,他扛着小橋中段,那三丈多長的橋身,上下直顫。
穿過一片楓林小路,一個莊院已經在望,還未到達莊門之前,莊內已涌出十餘個大漢,指指點點,“嘖嘖”稱奇。
白琬帶着岳家宇,一直向莊內走去,卻大聲呼叫着,道:
“哥哥……嫂嫂……快來看呀!”
所過之處,莊中之人無不大聲驚奇叫絕,也更佩服小姐的本領,竟能找來這等高手,而且完全聽她指揮。
大庭中閃出一位四旬左右的大漢,白淨臉膛,繞腮鬍子,濃眉大眼,衣着入時,乍見這情景,不由愣了一下,臉上現出驚喜之色,宏聲道:
“琬妹,這位朋友是……”
白琬大聲道:
“仇繼宗,把小橋放下吧!”
岳家宇“轟”然摔下小橋,白琬立即爲二人介紹,道:
“大哥,他叫仇繼宗,繼宗,這位就是我大哥!”
岳家宇抱拳道:
“白兄大名是………”
大漢哈哈大笑道:
“琬妹你真馬虎,介紹了半天,還未說出我的名字呢。”
白琬大聲道:
“我哥哥叫白瑞,綽號‘妙手吳剛’,一柄大斧,五十餘斤,使得風雨不透!”
岳家宇好象聽說過這號人物,當然並不象白琬說的那樣了不起,只是他看出這兄妹二人,年紀相差太遠,而且面貌一點也不象,至於白琬叫他扛回小橋,不過是試試他的功力而已。
妙手吳剛大聲道:
“快請進來!仇兄真是稀客………”
賓主落座,白瑞吩咐擺酒,對白琬道:
“據小兄所知,琬妹以前並不認識仇兄………”
岳家宇道:
“我們是剛剛認識的!實在冒昧………”
白瑞哈哈大笑道:
“哪裡,哪裡!不滿仇兄說,我這位妹妹,年少任性,附近也有些年輕人,她連正眼也不看一下,但和仇兄僅一面之識,就如此親近,足見仇兄確有過人之處!就以仇兄的神力來說,白某也自嘆不如………”
岳家宇心道:
“如此說來,我倒有些高攀了!”
白琬微微一笑,又把剛纔拆橋的驚險之事說了一遍,白瑞更加驚奇不已。
酒席擺上,白琬親自去請嫂嫂,卻未請來,白瑞道:
“她不來陪客麼?”
白琬道:
“她說今夜大哥的勝敗,可以決定她的命運,她沒有心情吃喝!設若大哥今夜敗了,她爲大哥的安全着想,也只得跟他走了……”
白瑞濃眉一挑,冷笑道:
“你大嫂也是知名人物,不知怎地,近來畏首畏尾,變得太懦弱了………”
白琬大聲道:
“我曾對她說過,我找來幫手,一定可以擊敗對方,但她好象不信!”
白瑞哼了一聲,道:
“別管她!咱們先吃吧!”他連敬岳家宇三杯酒,慨然道:
“這也難怪她,據說對方近三年來經名人指點過,功力突飛猛進……”
岳家宇卻不以爲然,心道:
“設若白瑞之妻是個正派女子,一旦丈夫落敗,應該以身殉節纔對,豈能跟別人走?”
夜闌席殘,三人都有些酒意,突聞大庭外傳來步履聲,三人同時望去,只見一箇中年美婦,帶着一個健婢,神色自若地進入大廳之中。
那健婢身子背了一個大包,手上挽了一個袋子,似都十分沉重。
白瑞微微一怔,站了起來,白琬也叫了一聲“大嫂”,沉聲道:
“大嫂,你這是幹什麼?”
那美婦悽然一笑,道:
“對方跟隨武林盟主之初,因公務繁忙,終年在外奔走,無暇練功,所以進境極慢。但近來他的哥哥受盟主倚重,炙手可熱,有些高手,爲了巴結盟主,不得不奉承他,都自動傳他絕招,所以近三年來,功力大進,以你哥哥的身手,絕非他的敵手,況且,據說今夜還有一二位高手陪他親來……”
白瑞肅容道:
“妙妹意欲何爲………”
美婦傖然道:
“妾身乃是禍水!爲君設想,我只得暫時離開你………”
白瑞不由面色一變,沉聲道:
“妙妹之言差矣!你我結縭以來,情感至篤,豈能因這點小事而仳離——”
“嗖嗖嗖”三條身影飄落大庭門外,白瑞等人一齊離席,只見那美婦冷冷歹笑,姍姍向大庭外走去。
白瑞沉聲道:
“妙妹不要出去,一切只有爲兄承當!”
那美婦突然轉頭,輕蔑地道:
“姓白的,你撤尿泡尿照一照,你配麼?”
白瑞和白琬同時一震,白瑞吶吶又止,不知她爲何突然如此絕情?白琬大聲道:
“大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美婦哂然一笑,道:
“沒有什麼!只是我要叫你們明白,我在此一住十餘年,另有目的……”她美目流盼,看了那健婢手提的大布袋一眼,冷冷地道:
“現在目的已達,沒有理由繼續伴豬而眠……”
白瑞一聲暴喝,就要撲上,但那美婦和健婢,掠出大庭,站在三個來人身後。
這三人爲首之人,是一個老道,一臉兇悍之色,第二個是高大的和尚,頭上雖有戒疤,一雙牛眼卻不時在那美婦的身上溜來溜去。
第三個是四旬左右的大漢,一臉驕狂之色,正在與那美婦眉來眼去。
白瑞厲聲道:
“賤人,原來你是爲了那一尊如來佛像而來!竟敢虛情假意,騙我十餘年之久,那佛像是白家傳家之寶,快還給我!”
那四旬漢子一閃而出,陰笑一聲道:
“白瑞,咱們的事,還是先了斷一下吧!你若勝了我,不要說傳家之寶,連這活寶也原封不動還給你!”
他指了美婦一下,然後哈哈狂笑一陣。
白瑞喝一聲,抓起門後的巨斧,掠出大庭,“霍霍霍”連劈三斧,那大漢冷笑連連,閃了開去。
白瑞狀似瘋狂,掄斧猛劈,但那大漢似乎技高一籌,一味閃避,不屑還手,那一僧一道,竟也哈哈大笑,目無餘子,只聞那美婦冷冷地道:
“何必要狗熊!乾脆把他了結就算了……”
白琬厲叱一聲,就要出庭相助,只聞岳家宇沉聲道:
“白琬,你先別急,我十分奇怪!不知道這三人憑什麼如此狂妄?”
岳家宇一掠出庭,引吭大喝一聲,有如平地悶雷,白瑞和那大漢竟被震得跳了起來,連那一僧一道也面色大變。
岳家宇曬然一笑,緩緩渡上幾步,沉聲道:
“你們幾人之中,哪一個武功最高?”
那老道看了和尚一眼,沉聲道:
“貧道雖非武功最高的一個,卻想知道尊駕的身份和用意!”
岳家宇眯着眼看了老道一眼,不屑地道:
“我的身份你不配知道,至於我的用意——”
他大步走到小木橋之旁,雙掌一陣亂劈,將竟小橋截爲兩段,比刀斧還快,冷冷地道:
“你和那惡僧來此,無非是爲人撐腰!看你們的氣派,似乎很有一手,喏!這小橋分爲兩段,每段也只有七八百斤,你先拿起一段……”
老道微微一怔,道:
“那小橋就是被你扛回來的?”
岳家宇道:
“不錯!可是撤了小橋,仍是擋不住你們來此!”
那大漢厲聲道:
“我們十餘個部下,卻於過河時中了劇毒………”
白琬“格格”大笑一陣,道:
“那是本姑娘的主意!可惜沒有使你們中毒!”
老道走到小橋之旁,抓起一段“嘿”地一聲舉了起來,道:
“小子,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岳家宇抓起另一段,輕描淡寫地道:
“只要你能接我五成內力一擊,白家的傳家之寶和人,通通由你們帶走,若是接不下來,你只好認命了……”
道人面色微變,向那惡憎看了一眼,似在求援,那惡僧向前移了幾步,道:
“道兄只管放心接着就是了!”
岳家宇大聲道:
“這樣吧!你們兩人來接我五成之力一擊!如果仍然接不下,把人,寶留下,趕快逃命去吧——”
“唿”地一聲,那半截小橋有如泰山壓頂,力砸而下。
那惡僧一掠而至,和道人合力托住半截小橋,二人以騎馬登山之勢站好,岳家宇的半截小橋已經壓下。
“逢”地一聲,碎木紛飛,兩截小橋完全粉碎,僧道二人蹬蹬蹬連退十幾步,虎口已被震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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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傳來一片歡呼,原來白家數十壯漢,已在屋頂上形呈包圍之勢。
那大漢一見兩個幫手也不是敵手,心膽皆裂,向那美婦連使眼色,示意她一同逃走。
岳家宇彈去身上的木屑,指着那美婦厲聲道:
“追根結底,今日的禍事都是由你而起,你先報上名來!”
白琬冷冷地道:
“她就是武林聞名的‘小桃紅’谷妙……”
岳家宇突然心頭大震,眉宇間的煞氣立刻濃重起來,想不到離開師父第一天,就遇上了一個仇人。
雖然師父並不主張濫殺,而且真正的仇人只有四人,但十八年來,深藏心中的仇恨,一下子爆發開來。
但他知道,此時此地,絕對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他瞪着冷厲的眸子,大步走向“小桃紅”谷妙。
那一僧一道和那大漢,知道遇上高手,在這緊要關頭,也忘了剛來時的派頭,同時悶聲不響,向岳家宇撲上,集平生之力,各劈出一掌。
白琬驚呼一聲,疾撲而上,但岳家宇對自己的武功已有了信心,隨手一撩,把白琬震出三大步,兩掌自胸前一分,一式“乘風破浪”,力拍而出。
“蓬啪”兩聲,那大漢和那道人,各中了一掌,衣屑紛飛,退出三步之遠。
那和尚自知不敵,駭然疾退一丈,而岳家宇卻志在“小桃紅”谷妙。滑步欺身,谷妙眼前一花,左臂巳被扣住。
只聞白瑞肅然道:
“仇大俠手下留情!她這人並不太壞,只是……”
岳家宇輕輕一抖,谷妙的臂腕立即脫臼,順手點了她的穴道,又向那健婢掠去。
“唰”!健婢手令的提袋,立被岳家宇抓破,一件金光閃閃的東西落在地上。
岳家宇凝身望去,原來是一個五寸多高的如來佛像,通體金光閃閃,乃是純金打造。
即使這佛像確是九九成真金打造,也不見得太貴重。充其量也只有二三斤重。他相信此物既爲白瑞的傳家之寶,而“小桃紅”爲了此像,竟在白家隱伏十餘年之久,可見此物之珍貴,不在黃金本身價值,必定另有妙用。
突然,他發現佛像前胸雕了兩行小字:岳家驥兄惠存,弟某某敬贈。
因某某人敬贈字跡已被抹去,不知是誰所贈。岳家宇腦中“嗡”然嗚叫,眼前直冒餘星。
他身負絕學,極有定力,只因滿門慘死,在他的心靈上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此物既是岳家的傳家之寶,卻在白瑞手中,分明昔年白瑞也是殘害岳家四十一口的兇手之一,可能白瑞於行兇之後,再行洗劫,偷偷將此物據爲已有。
此刻岳家宇對白瑞之仇恨,較“小桃紅”尤甚,突然轉身,獰視着白瑞。
白瑞作賊心虛,立即明白了岳家宇已揭穿了他的秘密,駭然退了一步,但未站穩,岳家宇已欺到他的身邊,兩手一晃,白瑞要想招架都辦不到,只感心窩處被對方按住。
白琬大吃一驚,她還不知爲了什麼?只見岳家宇嘴脣動了一陣,以傳音之術對白瑞道:
“昔年岳家之事,也有你一份?”
白瑞面色灰敗,吶吶又止,岳家宇手上一用勁,“噗哧”一聲,一隻右手戳入白瑞胸膛之中,順手一掏,一顆血淋淋的人心,應手而出。
“啊……”四周一片驚呼,白瑞蓬然倒下,這工夫那僧道一交眼色,挾起地上的“小桃紅”,越牆逃走,連那大漢也跟着走了。
白琬已將那金佛像撿起來,此刻過度驚駭,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爲是她把岳家宇帶回家來,也等於她殺了哥哥一樣。
雖然她知道白瑞不是她的親生兄長,但對她卻有養育之恩,怔仲良久,才厲叱一聲,向岳家宇撲來。
岳家宇一閃讓過,沉聲道:
“把那佛像拿過來!”
白琬切齒道:
“小賊,算我瞎了眼,才引狼入室!原來你也是爲了此寶而來,哼——”
她知道自己絕非敵手,更不知道她的哥哥過去的行爲,她只知道這寶物是白家之寶,非同小可,絕不能落於外人之手。
她眼珠一轉,厲喝一聲道:“小賊?你接着——”
說着抖手作擲出之狀。岳家宇雙手欲接,恐怕家傳之寶被她摔壞,哪知白琬倒縱而起,越牆而去。
岳家宇大喝一聲,也向牆外掠去,十餘個大漢一涌而上,十餘件兵刃四面八方遞到。
岳家宇殺機大起,自然不會在乎這些大漢,身懸半空,掃出兩掌,那些兵刃象狂風中的敗葉,四散飛去,有的竟飛在自己人身上,立即發出慘啤之聲。
這一耽擱,白琬已逃出百丈之外,出了莊院,向北疾奔。
岳家宇無意傷害白琬,只是想把金佛奪回來,因爲這是岳家人亡家破之後,留下的唯一之物。
奔出五七裡,雙方相距僅二三十丈。前面是一片松林,只聞白琬恨聲道:
“我現在才知道,這是‘八臂子都’岳家驥之物,難道你是岳家的後人不成?”
岳家宇不敢承認,唯恐被路人聽到,窮追不捨,白琬見他不承認是岳家之後,以爲他和“小桃紅”一樣,只是想據爲已有,明知遲早必被迫上,卻仍是拼命奔跑,掠進松林。
岳家宇也跟進松林,再次加快,只見白琬背向着他,作了一個怪姿勢竟靜立不動。
岳家宇怔了一下,冷冷一笑,心道:
“原來你還想力擠一下,我就成全你吧——”
他一掠而至,一試“畫龍點睛”,向她的後腦戳去,他的手指堪堪戳中之時,見她仍沒有動,不由吃了一驚,心道:
“莫非她要借我之手自殺不成——”
他連忙收回大半力道,手腕一沉,“啪”地一聲,拍在她的背上,白琬立即伏在地上昏了過去。
岳家宇甚是不忍,心道:
“白瑞雖是我的仇人,而她卻是無辜之人,臨別時,師父曾諄諄教誨,不可濫殺無辜,免傷天和……”
他搓搓手,想她翻過來,以便找那金佛,目光又落在她那美好的胴體上。
就在這工夫,迎面傳來輕微的步履聲,好象不止一人,而且白琬也動了一下,似已甦醒過來。
岳家宇立即直起腰來,心念電轉,設若白琬此刻醒來,必定大聲吵鬧,她定會說我是岳家之後,如果來人也是武林中人,我的身份立被揭穿。
步履聲逐漸接近,白琬擡起頭來,似想坐起來,而此刻迎面林中小路上出現兩個老者。
岳家宇大爲焦急,白琬側頭一看,發現了岳家宇,大聲道:
“你是——”
岳家宇絕不能讓他揭露自己的身份,情急生智,揚手向她的頭上拍下,乍看似是含怒出手,用力很大,其實拍中白琬的頭頂,用力極小。
白瑣被拍得頭昏眼花!尚未昏厥。岳家宇不忍再傷害她,心道:
“屁股上肉最厚,打兩掌,踢幾腳們似不要緊。”立即拳腳交加,“蓬蓬”有聲。
這時那兩個老者已經走近,岳家宇偷偷一看,兩個老者似乎甚爲不平,大有出手干涉之意。
岳家宇又揚起手,中食二指暗提一成內力,巧妙地擊中白琬的後腦,她立即又昏厥過去,而他卻狠狠地道:
“賤人!你現在玩野了,可以三五天不回家,終日與那些賭徒在一起鬼混!當然沒把我這丈夫放在心上………”
“蓬蓬”兩聲,又在那綿軟的臀上踢了兩腳,狠聲道、
“可是孩子在家生疹子,終日叫鬧………我派人去找你……你非但不回家,反而着人回家要錢……今天我非揍死你不可……”
兩個老者互視一眼,苦笑了一下,其中一個道:
“原來是家務事!咱們不管也罷!”說畢聯袂而去。
岳家宇停手不打,心中十分慚愧,象這種說謊的技巧,不知怎樣想起來的?只是爲了滿門血仇,暫時不能暴露身份而心血來潮……。
四望無人,他又要去翻她的身子,找那金佛,哪知一時粗心大意,未加提防,眼前一花,“啪啪”兩聲,被摑兩記耳光,踉蹌退了兩步。
那小女一躍而起,迴轉身來,岳家宇不由驚噫一聲,愣在當地,原來這少女並非白琬,而是一個十分陌生的美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