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宛彤依舊不肯說話,也不想見人。除了醫生護士,她誰都不願意見。即使是江心樂勸她,她也毫無反應。雖然他們都瞞着何念念不讓她知道莫宛彤的事,可沒想到姜甄仁卻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情緒一下子就崩塌了,俞文拗不過女兒,還是扶着她卻了莫宛彤的病房。只可惜,莫宛彤並不願意見她。
“媽,我是不是欠了一條人命?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內疚始終在心頭揮之不去,即使這事追根到底並非她的錯。
俞文握着女兒的手,就怕她多想,可到底還是多想了:“丫頭,這事情又怎麼能怪你呢?你本就是受害者,欠下人命的是那羣真兇,與你無關。”
怎麼能與她無關呢?如果她不讓莫宛彤回來,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不會有事。
俞文無奈地直搖頭,女兒這是非要鑽牛角尖,說什麼都沒用。可惜薛以懷和閆飛都還沒有醒過來,不然也還有個人能幫她勸導她。
“念念,你身體還沒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姜甄仁推着輪椅過來,說這這話卻讓俞文對他有些怨氣。如果不是他,念念也不至於還在養病間就這麼消極。這哪是盼着女兒好,分明就是想讓她在愧疚裡不得安寧。
何念念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俞文看了姜甄仁一眼:“姜先生,念念多管閒事反倒害了你們,我在這裡給你們道歉了。”俞文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臉上的表情卻是僵硬而冰冷的。
俞文的話也是頗有深意,姜甄仁自然也聽了出來,即使腳上有傷也硬撐着站了起來:“阿姨,是我不好,明知道念念還在養傷,卻……對不起,是我一時心切,不知能對誰說纔會……我很抱歉。”他長嘆一聲,回了俞文一個鞠躬。
何念念緩緩站起身,像是終於回過神來。走到莫宛彤的門口自說自話:“彤彤,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是我的錯我不逃避,是我對不起你。你不想見我也是應該的,但你一定要好好養着。”
俞文忍不住紅了眼眶,女兒這一生爲何就如此命運多舛呢?明明不是她的錯,爲何都要怪她呢?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爲何要這樣?她已經失去了兒子,膝下就剩下這一個女兒。平生已經沒有多餘的奢望,只求女兒這一生能過得平穩安樂,可爲何就那麼難?
何念念回過頭,見母親跟她一樣難受。她還真是不孝,只顧自己難過,卻忘了父母爲她難過着,還要難過着她的難過。她爲難自己的同時,竟也爲難了父母。
“媽,對不起,念念惹您難過了。”這天下哪有父母會真的與孩子計較的,俞文笑着搖搖頭。
何念念轉頭望向姜甄仁,他低着頭,是手足無措。也許他說的也是真的,莫宛彤連他也不見,所以他心中的困苦無處訴說,便只能找她。也許,最開始,他也是無心的。
“甄仁,我下午還有幾項複查要做,就先走了。彤彤這裡,就拜託你了。”
姜甄仁點點頭,看着母女兩離開的背影,不知爲何心中久久不能散去是愧疚。他告訴自己並沒有遷怒何念念,可此時心中涌上來的愧疚,或許便是清楚得告訴了他,他還是不理智地遷怒了她。
閆飛還沒醒過來,何念念在他的病牀前獨自坐了好一會。見他手指動了動,欣喜地以爲他要醒過來了。可須臾後,又歸於安靜。純白的枕套上,落下一根頭髮,何念念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根頭髮看了很久。
在她心中有種直覺,雖然那直覺看起來實在是太過於荒謬。她終究還是伸出了手撿起了那根落在枕套上的短髮,握在手心中看了好一會,沒有扔掉而是緊緊拽在手心裡。
她不知道這一幕,剛好被打了開水回來的小昊看見了。他狐疑地駐步在門口不動聲色,過了一會他輕咳一聲:“何小姐,吃點水果吧!我剛洗好的。”
何念念搖搖頭:“不了,我下午還有複查,我先走了。小昊,閆大哥就拜託你好好照顧他了。”
小昊點點頭送她離開,瞬間後臉上的笑容便消失殆盡。剛纔那一幕他看得真切,何念念拾起閆飛的那根落髮,像是有什麼企圖。不行,事關閆飛,但凡能影響或者威脅到他,他都要想盡辦法替他消除隱患。
她到底在懷疑什麼?小昊立馬安排人對何念念悄悄監視着,雖然這麼做很容易暴露,畢竟現在警察也盯着這裡。可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不知道何念念拿着一根落髮到底想幹什麼。
“小昊……”閆飛緩緩睜開眼睛,沙啞的聲音,像是乾涸了許久的沙漠。
“飛哥,你醒了!”小昊趕緊給他倒了水,叫了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
“我睡了多久了?念念醒了嗎?顧南有沒有來過?”小昊抿了抿嘴,連他也覺得閆飛對何念念實在是有些好過頭了。
“飛哥,你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管別人?你說你三番兩次爲了救她傷了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我看啊,南哥說得沒錯,你都被她迷得不成樣了。”小昊有些抱怨到。
閆飛輕笑了一聲,閉上眼睛心中卻甚是疲憊:“她沒事就好。顧南一個電話都沒有來過嗎?”他還是聽擔心的,這件事很明顯不僅是洛山家,還有顧南也參與了。
小雅的手機關機,顧南也一樣,說不好兩人已經出國了。所以他才猜測他們會把何念念運出境,在境外做換心手術。的確是很周祥的計劃,只是……
這次他暴露了一些信息,薛以懷也同樣暴露了一些信息。比如他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對警方解釋自己猜到綁架的人會把何念念運出境。而薛以懷,他和白逸銘之間的默契配合,絕對不能說是用朋友來形容。輕易調動警方的資源,這可不是拜託朋友就行的。
如此一想,薛以懷的隱藏的身份,也着實有趣得很。
“南哥都還不知道你住院的事。”閆飛在這蒼寧其實沒有什麼朋友親人,本想通知顧南的,可惜他一直都處於關機狀態。
“飛哥就放心好了,小昊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昏迷這期間,何小姐的父母常常來看你。我也借了飛哥你的光,蹭吃蹭喝了不少好東西。”小昊呵呵笑了笑,忽然想起剛纔何念念的事情,趕緊過去把房門關上了。
閆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小昊頓了頓,把剛纔何念念拿走他頭髮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閆飛皺着眉頭,沉默了良久:“她……難道是起疑了?因爲那晚的竹蜻蜓?她終究還是想起來了……”
小昊撓撓頭,聽得是雲裡霧裡:“飛哥,你說什麼呢?她起了什麼疑?”雖然說飛哥一開始接近她是有意圖,可後來連他都分不清是不是假戲真做了。
閆飛長嘆了一聲:“還記得我讓莫遠光調查何家的事嗎?”小昊點點頭,閆飛十分認真道,“她是我妹妹。”
小昊先是一愣,隨即瞪大眼睛:“飛哥……你是說何念念是……是你妹妹?那何家的父母,豈不就是……”就自然是他的親生父母!這也就難怪了,難怪他對何念念是越來越上心。
沒想到劇情反轉得這麼快,小昊立馬反應了過來:“所以說,何小姐也開始懷疑你是她親哥哥了?所以她纔會拿走你的頭髮,是想做dna比對嗎?飛哥,我們這樣的人實在是……”
沒說完的話,閆飛知道。他們這樣活在灰色空間裡的人,實在是不能有軟肋,否則對誰都不好。
“你去安排人盯着她,如果她真的拿這我的頭髮去做dna比對,一定不能讓她拿到真實的結果。”這個秘密,他不能讓家人知道。得而復失,還不如沒有失而復得。
小昊邀功般地笑了笑:“飛哥放心,我早就安排下去了。一定不會讓她知道,這樣對飛哥也安全些。如果被人知道你是何家的兒子,那麼一定會被問題過去的歲月你身在何處。這一來二去,恐生變故。”
閆飛生身手想拍拍小昊的腦袋:“這次你倒是機靈。”
小昊被誇得還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老爺子那邊發來了一條信息……”
閆飛聽完直皺眉頭,薛家,又是薛家。薛以懷看似商人,實則隱藏着警察的身份。他爺爺身居高位,父親殉職,全家唯獨一個叔叔與全家人都格格不入。
一個吸毒也販毒的叔叔,曾經跟在帝鱷手下。似乎有什麼信息被遺漏了,閆飛使勁想卻想不住來。可總覺得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義父是費勁了心思要查出當年潛伏在帝鱷身邊的臥底。那個人,到底會是誰?
閆飛十分困惑,小昊一句話倒是令他產生了一個大膽而後怕的念頭。小昊記得清楚,當初調查了何家也調查了薛家,薛以懷的父親死於車禍,而那發生的時間似乎與帝鱷的案子發生時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