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鄭旭幾乎將整個京城翻了天仍未發現陳流裳行蹤。
整日在家坐立不安,早朝亦不敢去,生怕哪天皇上想起追問下來不好交代。興許他們已經逃離京城,這樣他就實在是無能爲力!心中暗歎,清早起來便於廳堂踱步,心中盤算該怎樣向皇上回稟。
正焦急之際,府中管家忽而來報,昨晚宮中竟出了大事。
“什麼?嶽王殿下竟然……”鄭旭言之一頓,後宮之事,往往皆非表面那般簡單,他還是少妄加斷言爲好,“你先下去。”
管家沒有起身:“大人,小人回來路上還探知一事。”
“說。”鄭旭皺眉,管家何時變得如此吞吐。
“相國千金被擄之事大人已經知道,今日小人回府途中聽說相國小姐找到了。但是……卻已亡故。”
鄭旭面上更爲震驚,不料自己幾日未出門事事竟變化如此之快。兩件事接連發生,莫非是有人背後操縱不成?
“本官知道了,你且派人密切注意宮中形勢,有任何風吹草動皆來報告本官。”鄭旭道,見管家行禮後退去,轉身走到廳前椅上坐下。如此看來皇上應暫無精力再理陳流裳之事,自己也該先喘口氣,好好分析一下目前局勢。
“你們真的這麼快就要走,不再多留幾天了?”瑤玉惋惜道,她纔剛和他們熟識他們又要離開。
宮文弦明白瑤玉意思,笑了笑:“多留在京城一日,就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爲了我們也爲了大家,我和紫錦都非走不可。”
雪柳點了點頭:“文弦今晨得知江相國已將江家小姐已死之事暗傳出去,皇上應該不會再查,免得查出什麼失了顏面。所以我們現在離開最合適不過。”環視衆人以示道別。她早想早日離開衆人,和宮文弦過只有他們的日子。那日她被刀光簫聲所傷,不省人事,夜中才驚醒過來。宮文弦沒有陪在她的牀邊,她看着自己衣飾應是打理妥當後自覺入睡,不禁疑惑。內心正暗自揣測,體內仿若有另一個人在和她說話。
那個人說,她是江紫錦,這具身體的主人。
雪柳從紫錦處得知在她昏迷期間紫錦已以本身出現將事情解決,而紫錦沒有怪她,反向她道謝,又是讓雪柳始料未及。她決定,定要護着這個女子,從此後她雪柳和江紫錦便是一人。
“打算去哪?”清凝道。
宮文弦頓了頓:“江河湖海,何處不可去。若是紫錦倦了,我們就尋一處僻靜之地,過平淡日子。”
清凝沉默片刻,沒再多言,只道:“路上多保重。”又看了眼雪柳,後望向子歌,輕搖了搖頭。
子歌明白她的的意思,他也看出宮文弦身邊人對他當真有着難解情意,不管她是不是江紫錦,這是他們的選擇,作爲外人他決定不再插手。
流裳望着宮文弦驀地笑道:“初見時你我打的不可開交,沒想到這才相處幾日竟然有些捨不得你走了。不過仍要祝你們,能遇到彼此且終能相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宮文弦聞言故意沉吟片刻:“我記得當初是你被我打到毫無還手之力,何來不可開交啊?”
雪柳瑤玉不禁噗嗤笑起,流裳只得訕笑道:“陳年舊事,是記不清了。”
宮文弦再沒有繼續說笑,微微正色拱手抱拳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謝謝大家。沒有衆位的幫助,文弦也難與紫錦結成連理。可惜嶽八不在,計策中有一半是他的功勞,今日不能在此道別,實爲遺憾。”
“你們能無後顧之憂安心離開,嶽八知道也會開心的。”子歌道。欣喜並未在他臉上表現出來,但他卻已有舒心之感。難怪瑤玉這麼愛自找麻煩,暗暗笑起。
他們吃了最後一頓飯,喝了最後一次酒,連瑤玉和紫錦都不禁端起酒杯淺抿一口。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他們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同桌言歡。
宮文弦和雪柳離開後,方桌旁只餘他們四人,頓時一陣沉默。
卻是子歌先開了口:“過了這些天,還是隻有你們二人,難道當初帶你走的莫郡引也離開了你?”
瑤玉搖頭:“天離哥哥和桃邀不見了,莫公子說了去找他們就再無音訊。”心中暗自嘆息,她先是將雲哥哥丟了,又將莫公子丟了。這些人究竟都去了哪裡,爲何這一路未有半點水雲護的消息,莫非他真的人間蒸發?
“桃邀?”清凝秀眉微蹙,“那個小孩子?”
“現在的桃邀可不是個孩子了。清凝姐姐若是見到她就會明白,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瑤玉言語間不由懷念起來,又忽而擡頭看着清凝,“一直未及問,木大哥和清凝姐姐怎麼會來到京城的?難道是來找我們的?可是你們並不知道我們在京城呀?”
清凝沒有說話,她不能告訴瑤玉是娘指引他們來京城尋找還魂玉。在她心裡,越少人知道的事才越安全。
可子歌卻已開口:“我們爲某樣東西而來,恰巧遇到你們。”語畢,便見清凝盯着自己,淡淡一笑,讓清凝不必擔心。
“什麼東西,我們可以幫忙嗎?”流裳道。他們無事可做,未免朝廷中人發現自己也不敢隨意上街走動,又怕天離他們回來找不見兩人,估計日後只能無趣待在客棧。
“不必了。”子歌還不願讓清凝知曉還魂玉便在流裳身上,他對孃的話還是半信半疑,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流裳和瑤玉見子歌拒絕也沒再多言,心裡明白子歌也許有着太多沒法告訴他們的事,也沒有理由告訴他們。誰的心裡不藏着一些秘密,若是事事皆知,那樣的人生該有多辛苦。
清凝起身:“我去街上走走,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娘讓他們到京城來必然有其緣由。
“你去城南,我去城北。”子歌道,起身欲隨清凝出門。
“木大哥。”瑤玉突然道,“你們還會回來嗎?”
清凝轉頭看向子歌,見他停步回頭朝瑤玉輕道:“當然。”那樣溫柔,似乎與他平日判若兩人。大概瑤玉是他唯一會溫柔對待的人了罷,清凝心道。而自己是他妹妹,有些事連想想都是錯的。
瑤玉目送玄衫白衣相映而去後整個身子彷彿蔫了下來,頭枕在桌上,斜眼看着流裳:“我們真要在這坐到地老天荒嗎?”
流裳聞言笑起:“如果是那樣也很好。”
瑤玉沒有明白流裳話中之話,雙眸繼續盯着門外,口中念着:“木大哥和清凝姐姐真配,他們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
流裳不由一怔:“你說什麼?”
“怎麼了?”瑤玉側了側搭在桌面的腦袋。
“他們是兄妹啊!”流裳答道。
瑤玉並未恍然大悟,而是接着道:“如果他們彼此喜歡,那爲什麼不能在一起呢?”
流裳神色尷尬,沒想到瑤玉竟然不懂這些,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吱唔道:“兄妹之間就算有感情也只是親情。”
“誰來判定兩人間的感情究竟是什麼呢?我知道有所謂親友愛三情,可那些又是誰劃分的呢?明明都是感情,有什麼不同?”瑤玉眨着眼,面上疑惑。
此語問得流裳更不知如何回答。他從小就知道,家人之間爲親,朋友之間爲友,情人之間爲愛,卻從未想過三者爲何要這麼分,彷彿就是約定俗稱一般,所有人都這樣認爲,所以它就該這個樣子。
瑤玉見流裳沒有說話,直起身子將頭微微偏到一邊開口:“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不能說我說的不對,我一直覺得他們很相配,只是不知道木大哥和清凝姐姐心裡是如何想的。”
不論如何想法,他們都不會做不合禮法之事。縱然自詡爲江湖人不拘小節,但此種事情早已深入血脈,仍他百般克服亦是甩不掉的。也許,保留如瑤玉般天真,才能對此種事無所畏懼。流裳心道,卻無法說給她聽。
“我陪你去練劍吧?”瑤玉靈光一現眼中放光,“正巧我也好久沒練習了,再不碰劍恐怕就生疏了。”
“萬一再遇到了朝廷中人怎麼辦?我可不願再扮一次女子。”流裳撇了撇嘴,一個沒留神瑤玉粉拳已砸在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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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逃啊!”瑤玉說着朝他吐了吐舌頭,又忽而一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