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於素荷無殤面前將所見與胥晟一一澄清,胥晟也對她漸放防備,但仍提出讓她隨自己回去判斷,還她清白。
而判斷則由櫟執行,即是跟在胥晟身旁右虎。
素荷無殤還對胥晟身份頗有疑惑,凌雲已答應她的要求。
“有機會弄清一切再好不過,沒做過的事,我問心無愧。多謝姐姐和無殤哥哥剛剛替我解圍。”
“舉手之勞。”無殤輕道。
素荷盯着胥昇慢慢走到她身側,她還有很多事想問,胥昇卻似看出她眸中疑惑,先開口道:“想問的,在櫟證實她的清白後我會告訴你。只告訴你一個人。”
“他不會泄露你們的事。”
胥昇掃了眼在一旁輕聲說着的無殤和凌雲:“我看未必。”
櫟和洇還未睡醒,頭枕在交叉匍匐的雙臂,面容柔和絲毫不似兇惡猛獸。但在此時素荷眼中,他們卻比世上任何猛獸要兇惡更多。
胥昇讓凌雲站在櫟前,凌雲望着虎口,身子微抖不敢靠近。
“我是一隻狐狸,你卻讓我站在猛虎旁邊,真不是想害死我?”凌雲瞪大雙眼。
“若你當真清白,櫟不會醒來,若你撒謊,櫟便會一口將你吞下。”
凌雲打了個寒顫,指着櫟道:“我絕對相信我自己,可我不相信它!”
“放心向前走,若它有動靜,我一定能救出你。”
無殤的話讓凌雲稍稍安心,她鼓起勇氣向前邁出一步。
一片安靜。
櫟沒有醒,仍是大口大口打着呼嚕。凌雲鬆口氣,趕緊退回來,朝着無殤感激一笑。
素荷隨胥昇走向一旁,離無殤凌雲頗遠之處方停:“答應我,聽完後全部忘記,就當沒有來過?”
“我會做該做的事。”素荷道,“恕我直言,那個人,是否爲你所殺?”
“爲什麼這麼問?”
“櫟和洇。”素荷話鋒銳利,“櫟判斷是否有罪,洇執行懲罰,就是貴國的規矩?”
胥昇笑起來:“國之事,難道當真這麼容易看穿?你錯了。”她突然正色,不加掩飾說道,“是他的洇施下的懲罰。”
素荷本還有些不解,現已全部想同。這是怎樣一個地方,一個名曰君子,實際卻用看管與禁錮來完成那些看起來的和諧與完美。
“每個君子國人身邊都有自己的櫟和洇,一旦遇到有違禮法,有違規矩之事,櫟會做出判斷,定出生死,而洇會在這夜色中,吞噬一切。”
“好似從未存在。”素荷默默開口,“就像死去那人,很快消失不見。”
胥昇走近,仰頭逼視素荷雙眸:“你太聰明,像你這樣的人,不該來這裡,更不該知道這麼多。”
“我對你,對這裡本有些欽佩。我從未見過的和睦與寬容似乎在這裡存在,每個人臉上都掛着笑,言語談吐遵循禮法。但我沒想到,卻是在這樣一種逼迫之下。那些國民,他們願意嗎?”
胥昇放肆笑起,剎那間丟棄了那份禮教,望向西邊山峰,夜色微亮,已能看出峰影:“你所說的‘願意’在那裡展現無餘,沒有束縛,沒有規矩,可它們的生命依然至於危險之下。所以這些人,他們逃到這裡,建立國度,無非是爲了不再殺戮,不再作亂。而我只是在保證這一切不會被打擾,近千年安居,你告訴我,這些不如他們的意願重要!”
素荷聽她言之鑿鑿,對自己堅信不疑,另行問道:“你爲何懷疑凌雲?”
“她是青丘國九尾狐,素以妖媚聞世。國人有亡,可能亡於色起,你說我怎不疑她?”
“所說有理,我也不得不佩服。”素荷道,“但我還是不明,櫟和洇是何神物,竟視你爲主人?”
“並非是它們視我爲主,而是我……”胥昇說道一半,忽而臉色大變,“素荷!”
“你告訴我這些,只因你本就沒打算放我們走,而你只願告訴我一人,不過是想留下無殤和凌雲。”
“不想知道爲什麼留下他們?”胥昇笑得得意。
“因爲櫟和洇只有兩個。”
素荷回答讓胥昇惱羞成怒,啓明星起一刻,櫟和洇打了哈欠準備起身,吼聲如雷。恰在此時,胥昇朝二虎方向五指內扣迅速劃下,櫟洇立刻明白,撲身上前一口將無殤凌雲吞下。
素荷身子微頃,剎那一慟,面色發白盯着胥昇:“這就是你的規矩?”
“也許你們確實很厲害,國中人攜手也未必能相抗,但櫟洇奇獸,卻不容小覷。”
“我們從未小覷。”無殤自房樑後走出,朝素荷淺笑。
素荷亦朝他點頭,雖知是假,難免心痛。
“你……你們明明……”胥昇愣住。
“不該留下凌雲,你忘了,她懂幻化。”
凌雲昂着小臉笑起:“不是無殤哥哥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原來幻化之力,還能用在木石之上。”
“你的櫟洇剛剛吞下石頭,恐怕現在不會太舒服。”素荷面對胥昇。
胥昇有些發狂:“我並未害過你們,爲何要這麼對我!”
“原來剛剛下令吃掉我們的,不是你?”無殤淺笑。
“這是我國中事,大小皆與你們無關!”胥昇理清思緒,氣焰未消。
素荷微微垂眉,看向無殤:“確是如此,他國事,我們無法干涉。不過……”驀地停住腳步,“不知你是否發覺,從破曉至此,似乎只聽到眼前這二虎發出吼聲。我來此不過一日,諸事多不瞭解,但我想,不應是這樣。”
胥昇退後兩步,這才發覺,本該響聲震天的吼聲卻一點都未聽到。只有一種可能,一種他絕不願看到事情發生。
“不,不會的!”
“那人亡故之因,恐怕另有解釋。王。”素荷柔聲細語,卻如三尺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