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裡,蘇小小一個人在柴房裡收拾自己的細軟,其實這裡沒什麼東西可收拾,她只是在等展昭回來找她。
展昭去找徐媽媽了,她要留在開封府協助辦案的事自然是他去跟徐媽媽說,原本剛纔小鳳還在這裡陪她,可是她怕自己心軟所以也將小鳳勸走了。
這一路她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小鳳,並一再保證她會將小鳳贖出去,可是她又憑什麼保證!說到底她現在不過是暫時離開,她的賣身契還在徐媽媽手裡,她依舊還是怡紅院的人,那些之前的麻煩還是一樣不少的存在。
蘇小小抱着個小包袱坐在牀沿上發呆,這裡是她的所有家當,一身破衣服,五兩半的銀子,一塊白綾還有小鳳送給她的一個小掛件。
想起小鳳蘇小小心裡就亂,一個人可以吃飽了不餓,就算逃走也沒什麼關係,可現在還有小鳳,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絕對做不到丟下小鳳不管。
…… …… ……
天光大亮的時候,蘇小小滿足的在鬆軟的大牀上伸着懶腰,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牀,不是那個什麼小柴房裡隨便搭出來的木頭架子。
昨天晚上,不對,應該說是幾個時辰以前,她和展昭回到開封府隨後就被安排在客房。
客房,有牀有被有枕頭,這纔是可以睡覺的地方,蘇小小不禁感嘆——人真的是需要追求!
以前她睡四面透風或者破廟的時候,就覺得要是有間房有個牀,這樣就不錯了,後來她睡怡紅院的柴房,就想着要是牀不搖晃,被子可以再暖和一點就更好了,現在……現在她睡的是客房,牀大被暖還不用擔心老鼠蟑螂,簡直就是……
“小兄弟,你醒了沒有?”蘇小小還在不着邊際的胡思亂想,就聽見有人敲了敲門問了一聲。
“哦,起來了。”睡到這個時候還不出門,好像有點不像話,蘇小小趕緊清了清嗓子道,“你等一下,我就來!”
一骨碌從牀上蹦起來,蘇小小趕忙穿衣服穿鞋,然後跑到門邊將門打開,“是不是大人找我?”
門外站的是個僕役,看見蘇小小睡眼惺忪的樣子就笑了笑,“不是大人找你,是六扇門的追命大人找你,他在偏廳等着吶,所以我就再過來看看你醒了沒有。”
“呃……”再?來了不止一次了,蘇小小抓了抓頭,“那個,我就去,讓我先洗洗臉成嗎?”
果然是開封府包拯的手下,連僕役都是這麼“和藹可親”。
“嗯,那你先洗漱一下吧,我去告訴追命大人再等一下,順便去給你拿些吃的過來。”來人點點頭,大人吩咐過要好好照顧他。
見人走了,蘇小小纔將門又關上。討厭的什麼捕頭,一大早的就來找人麻煩。
蘇小小在昨夜的小包袱裡扯出一條長長的白綾,這是她在怡紅院裡翻出來的,也不知道以前是幹什麼用的,一直放在那裡沒人用,她看着挺好又挺長就收了起來,現在算是有用處了。
以前在怡紅院雖然穿着男人的衣服,可誰都知道她是個女子,現在到了開封府估計還沒人知道她是女滴,還是遮掩一下的好。
將白綾一頭拴在牀頭,一頭拿在手裡。外衣裡衣都脫了,現在身上就只有一箇舊不啦幾的小肚兜,蘇小小將布頭拉進肚兜死命的纏在胸口。
也不知道這樣就了會不會小葉增生,真是命運堪憂,蘇小小纏的自己喘不上氣卻還是覺得胸大,一氣之下她將手裡剩下的白綾又都纏在了肚子上,這樣上下一均勻倒是差不多了。
纏完白綾她又對着鏡子前後看了看,還行……於是接着穿衣服。
梳洗一番之後,蘇小小跟在來叫她的僕役身後去了偏廳,還沒進門就看見昨天說她是疑兇的那個捕快坐在裡面,“大人,您找我?”
蘇小小施過禮就低眸站着,這偏廳除了追命就只有蘇小小,連剛纔帶她進來的僕役都轉身走了。蘇小小覺得有些奇怪,怎麼也沒個人陪?不會是這人人緣太差,都沒人願意搭理他吧。
“你叫蘇小小?”追命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着和藹,他可沒忘幾個時辰前這人看他的神情,“昨夜死在怡紅院的那個人你認識嗎?”
“不算認識,那位公子姓賴,之前來過兩次。”
“你在怡紅院裡待了多久?爲什麼要去怡紅院這種地方謀生?”
“我到怡紅院不過幾個月,回大人,有的時候謀生沒有選擇。”
“那,昨晚他來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沒有。”
“可有人跟他一起來?”
“沒有。”
“你有沒有聽見他和什麼人說過什麼?”
“沒有。”
“……”追命恨的牙癢,問什麼都說沒有,這樣還怎麼問。爲什麼每次出來查案倒黴的總是他,師傅偏心。“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我看你只能隨我回六扇門了。”
“大人不是打算嚴刑逼供吧?”蘇小小總算換了個聲調,包拯還算是個真實的存在,這六扇門就是個傳說,誰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麼事來。
“呵呵……”追命沒否認也沒承認,難得他也有害怕的時候,“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蘇小小被光明正大的帶出了開封府,原來開封府和六扇門不過是對街而望,出了開封府的大門穿過一條街就是六扇門的神捕司。
還真是巧,昨天她怎麼沒看見這還有個什麼神捕司,現在恐怕是想躲都躲不掉了。
包拯不在,公孫策不在,連展昭都不在,什麼情況?開封府裡這麼隨隨便便就能帶人走啊?
快正午時分,街上人很多,蘇小小和追命出這個門進那個門,也不過是幾十步而已,她居然看見有七八個女孩子過來送東西,也是這幾步,街上明顯女人就多了起來,這也太招桃花了吧,他是捕快還是……什麼嘛,蘇小小癟着嘴看向別處。
神捕司,若說開封府還是個衙門,有個前後院,這神捕司就是個監獄,要分,最多也就只能分出個行政辦公和執法辦公的區別。
蘇小小跟着追命穿過前面的大堂,被四周的什麼刑具官刀水火無情棍給嚇了一跳,看電視和身臨其境的區別在於,這東西太震撼了,有些刑具上暗黑一片,她甚至都能聞到血腥的味道。
一間敞亮的房間,裡面已經有人,桌邊坐着兩個人,一個老者,一個——就是那天看見的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輪椅邊站着一個人,離他不遠,窗戶邊上也站着個人,門是開的,追命也沒敲門直接就走了進去,“師傅,他什麼也不肯說,我只能帶回來了。”
諸葛淵看了眼自己的徒弟,然後搖頭道,“你又收百姓的東西。”
追命放下手裡的東西無辜的聳了聳肩,然後挑出一個梨開吃。
蘇小小站在門口打量屋裡,一張大桌子上面放了好多東西,包括剛纔追命放上去的那堆,被追命稱作師傅的一位老者坐在桌子的一頭,他身邊就是那個輪椅上的人。
這年頭能用木頭做成一個輪椅真是不簡單,蘇小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就是蘇小小?”諸葛淵轉頭看向蘇小小,“昨夜,你爲何要留在案發現場?可是與本案有關?”
聽見有人問,蘇小小才從那個木輪椅中回神,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對什麼都好奇,“回大人,我留下只是希望不會有人破壞現場,若一定要說小人與案子有關,那隻能說,小人是怡紅院的雜役,算是有關吧。”
“怡紅院裡那麼多人,卻只有你留在現場,你不覺得奇怪嗎?”諸葛淵點了點頭,接着問。
“奇怪嗎?回大人,小人並沒有覺得有多奇怪。”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能承認,蘇小小打定主意死扛。
“不奇怪嗎?”追命一邊吃梨一邊插嘴,“若是正常百姓,看見命案躲都躲不及,誰會留下來招人懷疑,就算是看熱鬧也要有個分寸吧,更何況,你還將所有人都關在了門外,你還說你沒有嫌疑。”
“大人,若我原本就想讓官差把我帶走,那我這麼做是不是就沒問題了。”
“爲什麼?”坐在木輪椅上的年輕人開口道,“你爲什麼希望差役把你帶走?”
“大人,怡紅院是什麼地方?好人家當然不想在那裡多待,我是被迫留在那裡,有機會當然想離開。”蘇小小看了一眼輪椅上的人,聲音還算好聽,長的也還不錯,剛纔光顧着看輪椅到沒注意輪椅上坐的人長什麼樣。
“你得罪了龐煜所以被賣進了怡紅院,可是我們查過,你是江南人士,遠道而來,怎麼可能一進城就得罪了龐煜那樣的公子哥,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你進怡紅院另有目的,你是故意的。”站在一旁的鐵手道。
蘇小小皺眉看着說話的人,這人就是昨天晚上站在追命身邊的那個人,看來人家一個晚上沒少做事,這麼聽起來,她好像還真是最可疑的人。
“怎麼,沒話說了?說吧,你到底爲什麼潛進怡紅院,是不是就是爲了殺賴永華!”追命將吃剩的梨核一丟,認真的問道。
這麼說倒也合情合理,蘇小小眨眨眼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各位大人,既然你們知道我一介布衣,那請問我幹嘛要殺這位賴公子?昨天這位大人說,現在已經死了不止一個人,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也沒見過,請問我怎麼殺他們?你們若只想隨便找個人認罪,那我就無話可說,只能等着我冤死之後託個夢給包大人,看看他能不能還我清白。”
幾個人聽小小說完一起瞪向追命,追命覺得自己無辜,他昨天是跟展昭說起這件事而已。
“你!”追命指着蘇小小的手指抖了抖,他也不過是說了一句怎麼就被他聽了去。
諸葛淵卻笑出聲來,“好一張利嘴,你怎知我神捕司就會冤枉無辜。”
蘇小小無語,會不會現在她都左右不了了。
這老頭看來和善,可是能教出這麼厲害的徒弟,就算再和善也是有限。
她不否認進神捕司的時候是帶着牴觸情緒,誰讓那個追命說她是疑兇,現在她的命捏在人家手裡,吉凶未知說什麼都是白說。
諸葛淵倒是大方也不和他計較,只是沉聲道,“月餘,開封城連死三人,死狀和你看到的賴永華一模一樣,其中有一個人就死在聖上面前。龍大怒,將此案交予神捕司徹查。到目前爲止,我們所能查到的線索就只有這些。”
蘇小小順着老頭的手指看去,一桌的東西里,有幾塊就是她昨天交給包拯的那種骨頭,雖然看上去像是一模一樣,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還是有所不同。上面刻的圖案好像不一樣,這東西一定跟命案有關。
只是蘇小小不是很明白,剛纔他們好像還將她當成疑犯,這會又和她說這麼多,什麼意思?
別說蘇小小不明白,就連一旁的無情他們也不明白,師傅爲什麼要對他說這些,此人尚有嫌疑,師傅爲何突然如此信任他。
諸葛淵笑着看向蘇小小,“小兄弟,現在我們除了這堆沒用的東西之外,就只有你,老夫已經將一切如實相告,不知小兄弟能不能,也說些我們不知道的?”
就知道這老頭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蘇小小嘆了口氣,“我知道的其實真的不多,賴永華死的時候我就在怡紅院,不過他在樓上,我在樓下,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中毒的。冬雪不會下毒,而且當時她嚇壞了,我認識冬雪幾個月,不過據我所知,她不像是裝出來的。”
諸葛淵接着點頭,其他人也明白過來,這個蘇小小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師傅這麼做,不過是想多知道一些昨晚發生的事。
“賴永華之前也來過兩次怡紅院,不過並沒有跟那個姑娘特別相好,所以他來以後通常都是媽媽幫着介紹姑娘過去,昨天正好冬雪有空,所以冬雪纔上去。中間冬雪出去過一次,回來以後進房再出來,也只是轉眼而已。”蘇小小接着說,將昨天跟包拯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這件事的確有古怪,這些死的人會不會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你的意思也就是說,這件事跟怡紅院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是個巧合?”諸葛淵笑眯眯的問。
“大人信?”蘇小小不解的望着老頭,這話一出,他就不怕自己是刻意爲怡紅院脫罪?
“有何不可?”諸葛淵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然後接着問,“既然與怡紅院沒有任何關聯,那麼小兄弟對這件事的關心似乎……”
蘇小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說來說去就還是不信任她。
“公子,你該喝藥了。”
這邊,蘇小小正說那,就聽見門口有個清亮的聲音喊了一聲。
一轉頭,一個高挑俊俏的丫頭端着個托盤正往裡走。
這丫頭比蘇小小高出一個頭,一身黑色織錦的短襟打扮,說是下人不如說是保鏢貼切些,蘇小小不會武功的人都看的出來,這丫頭鐵定會武。
一張俊俏的小臉寒若冰霜,蘇小小打了個寒顫,心裡嘀咕着,這就是所謂的冰山美人?
小丫頭端着托盤走到無情跟前,將藥碗送到無情眼前然後看着他喝完,最後又拿着空碗出了房間,這個過程蘇小小就沒見這丫頭臉上有任何表情,真厲害,這樣都行。
蘇小小對這個冷美人挺有好感,不爲別的,只爲這小丫頭一身利落的裝扮,甚至連頭髮都只是簡單的紮了個馬尾,這髮型,她自從到了北宋就再沒見過,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