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元春回家來以後, 王夫人見她便是一陣哀嘆。
元春如今每每都被王夫人說一通,王夫人說一場哭一場,哭完心裡便好受了一些。而元春呢?元春本就心有不甘和悔意, 每次被王夫人一說, 便像是在拿鈍刀子割肉, 她雖一言不發, 但心中卻是像是在拿刀子剜心一樣。
待賈敏知道元春出宮時已經是二月二黛玉生辰了。
賈母拖着未愈的病軀來與黛玉賀生, 同時帶上了元春,爲的也是拜託賈敏與元春相看。
賈敏見到元春亦是大吃一驚,當年賈敏未出閣之時, 對元春頗爲喜愛,常常與元春頑, 教她讀書認字, 如今見到元春, 見她生的溫柔美麗且不失大家風範,只是卻有些抑鬱, 眼神中透露出心如死灰。
賈敏當年本就不贊同王夫人及賈政非要將元春送入宮中博個富貴的想法,賈母初也不贊成,只是後來不知爲何被說服了,同意了讓元春進宮。
賈敏見到元春,很是心疼, 同時也感慨萬千。最後一次見到元春時, 她還是個稚童, 父親也還在世, 自己也還是一個天真不知事的閨閣少女;如今再見, 自己已經是當家主母了,父親也早已去世多年, 元春如今也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賈敏看着元春,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元春也已經這麼大了。”隻字不提她入宮的事。元春知道姑媽是不贊成自己進宮的,也知道姑媽未出閣時與自家母親有些不和,本以爲此次她也會與母親一樣爲她惋惜亦或者狠狠的嘲笑她們未聽自己的勸告,只是賈敏並未這樣,她甚至隻字不提。
元春卻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悔恨,焦急,悲傷,恐懼都被這句話聚集到眼睛裡了,她撲到賈敏懷裡,毫無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
賈敏摟着她,像小時候她與珠哥兒一起鬥嘴,她被氣哭了的時候一樣,賈敏輕輕的撫着她的背,與她順氣。
好一會,她才平靜下來,賈敏又叫立秋打了水,讓元春梳洗一番,才帶她出去見客。
賈敏將元春引見給今日來與黛玉賀生的夫人們,那些家中有適齡的小公子的,便開始暗暗打量她,見她應對得體,舉止大方,且也頗爲貌美,便有夫人開始問她今年多大,待元春答了二十之後,場面便有些冷了。
賈敏替她解釋了緣由,只是相問的仍是很少。
除了幾個人例外,一個是如海昔日在吏部的李姓下屬的母親,那下屬被守孝耽擱了,待出了孝,已經是十八歲了,也找不到什麼與他門當戶對的,便耽擱了下來。此番見到元春,便覺得十分合適,且又是大家主母的風範,與她兒子很是適合。
另一個則是忠順親王的王妃,即三皇子的王妃,這親王頗爲荒淫,且最愛清俊的小廝及戲子。上次他還居然想納一個男戲子,王妃不許,他還大鬧了一場,如今二人還在冷戰之中。王妃見元春年輕貌美,且出身也頗爲相配,便想爲忠順親衛納了她爲側妃,年紀卻算不得什麼,畢竟與忠順親王來說,元春算是年輕的了。
其他的便是想娉元春做填房的。
賈敏又問了如海,那下屬的人品如何,如海對此人評價頗高:“若非是被守孝耽誤了,他此時早已是吏部侍郎了,雖然他現在只是郎中,但過不了幾年,必定會擢升。我雖與他共事不多,但他做事頗爲嚴謹,爲人也有君子之風。”
賈敏將這些都告訴了元春,叫她自己先拿個主意,再告訴王夫人。
按賈敏的意思,她是想叫元春做個郎中的平頭娘子,王府側妃雖身份顯赫,卻比不得郎中娘子舒心。又叫如海把人叫到家中來,將元春從屏風內悄悄的看兩眼那李郎中。元春見他器宇軒昂,一舉一動頗有君子之風,便也覺得還行,對未來的日子也有了些期待。
誰知那忠順王妃竟自己上門來提親了。王夫人和賈政喜不自勝,本以爲元春最多不過是做個填房,如今竟有殊榮做王府側妃,哪有不應的道理?問也未問元春的意思,便答應下來了。
待事後還喜氣洋洋的告訴元春,“我的兒,你馬上就要做王府側妃了!來來來,看看王妃與你的聘禮。此番還要多謝你姑媽,明日你與我一同親去拜謝。。。。”
元春聽了這消息,已是五雷轟頂,連王夫人後面說了什麼也不知道。
在宮裡時,元春見過許多不受寵的宮妃和受寵之後又失寵的,處境都十分悽慘,宮中又都是些踩高捧低的,王府裡雖比不得宮中,但也是差不多的。
她想到宮中那些垂淚到天明的宮妃們,便覺得自己的一生也要這樣過去了。元春怔怔的看着王夫人喜悅的樣子,靜靜的落了一滴淚。只是沉浸在自己要做側妃的母親的喜悅中的王夫人,卻並沒有發現。
待賈敏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快要無法挽回了,賈敏很是衝元春發了一通脾氣,只是看到元春哭着說:“她是我母親,我又能如何呢?她要一個做側妃的女兒,我這個做女兒的,又能怎麼辦?”賈敏聽完也是無可奈何。
待確定元春的心意之後,賈敏即刻帶着元春去請賈母出面。賈母因爲接連的兩場大病,已不大管事了,性格也平和了許多。於是王夫人及鳳姐處理府中事務也多是瞞了她。她如今竟是兩眼一抹黑,就連元春訂婚之事也是賈敏帶了元春去她才知。
她也來不及生氣,便跟賈敏去了忠順王府,與王妃賠笑說,自己早與元春定了婚事,只是還未來得及告訴元春的父母,纔有此番之事。
王妃本也是可有可無,元春不來,自有大把的人趕着躺子的要來做側妃,之前想聘元春做側妃,也不過是看在賈敏的面子上,因此便也答應了。
只是到退還聘禮時,又鬧了大笑話。退還的聘禮竟少了一半,那日入庫之後,王夫人便沒再動過了,必定是下面的僕從偷了,賈母及王夫人都十分氣憤,只是當着外人又不好說什麼,後面還是賈母從自己的嫁妝中那了些等價的出來,此事纔算了了。
怪倒是好事多磨,歷經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意外之後,元春終於與李侍郎定親了。寶玉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元春要準備出嫁了,且因爲雙方年紀都大了,婚期便有些緊,做嫁衣等事已讓元春忙的不可開交,哪裡還管的了寶玉?寶玉自然是又愉悅的開始了他憊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