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十七皇子在御史府借住的那幾日,雖是安分了些鬧着要出去遊玩揚州,卻仍是讓人頭疼,常來御史府的只有英蓮,但都是懂事的孩子,這麼調皮的還是第一次見。下人們又不敢對這位宮中的小霸王做些什麼。
而唯一能管住他的四皇子又一直跟林如海一起忙公事,因此一時間,這個皇宮裡的小霸王竟成了御史府的小霸王。
上上下下都拿他無可奈何,只得順着他。
所幸他也只是調皮,分寸還是知道一些的,因此雖頭疼了一些,但也並不是那麼惹人討厭,加上他嘴甜。畢竟能把當今都哄得開心的嘴,自然是不一般。
賈敏就被他哄得迷三道五的,畢竟宮中最多的就是女人,皇帝也總是讓他去討太后和太妃的開心,也正是因爲他好用,每次都能把太后太妃等哄得笑眯眯的,皇帝才也多寵他幾分,不然宮中那麼多皇子,他也並不是最小的那一個,他下面還有一位剛滿三歲的公主和一個剛出生的皇子,生母也不是罪受寵的一個,憑什麼他就最得當今寵愛呢?
並且當今也老了,那些大的皇子都認爲他是君父,君在前,父在後,對他多是一種敬畏,以及對他手中權利的渴望,只有這小兒子,任性,向他求的多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這讓他心中對於父的形象的自我得到了滿足。
宮中的孩子都早熟,宮中就是個捧高踩低的地方,不爭就是死路一條,他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妃,還是因爲生了他才晉的,卻也只是一個最末的寧妃,皇帝也早就不寵幸她了,若不是有個十七皇子的生母的名頭在,怕是宮中早就忘卻了還有這號人的存在,畢竟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而他自小也因爲生母不受寵,見慣了白眼,直到他討了皇上歡心,境遇纔好過一點。
此番他能在御花園聽見四皇子與心腹的談話也並非偶然,乃是皇上有意爲之,爲的是好在四皇子身邊安插兩個眼線,但他又將此事“全權”交於四皇子了,便不好再動些什麼,只好在十七皇子身上下功夫。四皇子都明白,十七皇子雖不懂全部,但也知道戲臺子父皇給搭好了,再難也要唱下去。
只是此番出宮的見聞,讓十七皇子覺得宮外的生活也並不多差,並且由衷的可憐及暗暗敬佩起他四哥了,父皇吩咐的就辦好,父皇不說的堅決不做,儼然一副將父皇的指令嚴格執行的樣子。
最讓他覺得值得的是遇見了御史府家的千金。雖說男女有別,但又有七歲纔不同席的說法,因此他們一個剛六歲,一個七歲還差幾月,倒也勉強符合禮教,每次見面又有黛玉身邊的一堆丫鬟婆子陪着,又細細觀察了一時,見他並未欺負黛玉,雖時常同黛玉鬧着頑,但是卻十分照顧她,頗有幾分長兄的風範。因此衆人也隨他們去了。
那日他剛憑着自己的一張小甜嘴將賈敏哄得樂呵呵的,非要他嚐嚐自己從京裡帶來的廚娘做的糕點,且要留他在此用午膳。外面便有一羣丫鬟婆子簇擁着一個身量尚小的姑娘走了進來。
他見她: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本以爲她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誰知她剛一開口便是悅耳的笑聲,只說着甄家姐姐東甄家姐姐西的,又抱着賈敏的手撒嬌,見他在一旁,纔不好意思的對他抿嘴一笑,露出一個羞怯的笑。
黛玉見他生的粉雕玉啄,有些胖乎乎的,又白白淨淨的,竟跟自己襁褓之中的幼弟有些相似,便心生親切。
賈敏又拉來黛玉,與他倆互相引見,又叫他們以兄妹相稱,京城裡的公侯之家,與皇家總有些拐着彎的親戚,叫一聲哥哥妹妹倒也並不過分。待相互見禮之後,二人便分別落座了。
大戶人家出來的規矩總是嚴些,食不言,寢不語的。一時寂然飯畢。
吃完飯黛玉又拉着賈敏說了好些甄家姐姐的趣事,說到精彩之處,便是兩眼璀璀,兩靨緋緋,一時間倒叫十七皇子覺得有些寂寞了,他在宮中並無這麼好的玩伴。
但又不忍心打斷她,只得坐在一旁,耐心聽完黛玉的講話。這麼安靜的坐着,倒叫這兩日服侍十七皇子的那個扮作小廝的侍衛有些奇怪了,這小魔星這麼安靜倒還是第一次。
待黛玉說完,他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妹妹,我們去看梅花吧,我看院子裡的紅梅冬日裡開的極好。”不等黛玉回答,便拉了黛玉出去,卻也不忘讓那些丫鬟婆子與黛玉加上一件斗篷。
院裡的紅梅果然開的好極了,真真是應了李清照的詩句:紅酥肯放瓊苞碎。
黛玉一時被這紅梅迷住了,好一會卻又落下淚來。十七皇子忙與她拭淚,只是他從未做過這些,笨手笨腳的,倒將黛玉逗笑了。十七皇子見她笑了才鬆了一口氣,忙問她剛纔因何落淚,她說:“我見這紅梅開的極好,便想到她落去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感傷了。”十七皇子又勸道:“這紅梅落了,來年開的更好,她落下倒也不一定是結束。”黛玉想了一會子,覺得有些道理,便將之前的念頭都拋開不提。
又讓丫頭拿自己房中的那一對白瓷花瓶來,又細細的挑了幾支形態有趣的叫丫鬟折了,插在瓶子裡,一瓶送去賈敏房間,叫她看着,且與她熏熏屋子;一瓶油叫丫鬟交給小廝,讓他送給英蓮。
後面幾日都是十七皇子來找黛玉頑,有時黛玉練琴,他便坐在一旁細細的聽,有時黛玉看書,他便也一起看,看到有趣的地方,二人皆是樂不可支。
只是那兩個影衛總是時不時與他提一些揚州城的美景,他便知道,這是父皇的意思,便又向四皇子鬧着要出去遊玩。前一夜黛玉要去城外的溫泉莊子時,他便知道他們或許此生再也不會相見,但卻也抱了一絲微茫的希望,將自己平日裡總配的玉佩與了黛玉,叫她若他日來京城,來找他頑,只是他到底是小孩子,去哪裡找他也並不說清楚,只想着像話本里一樣就夠了,而黛玉也是泣不成聲,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子話,黛玉又去折了一支紅梅與他,二人就無奈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