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冬去春來,一轉眼就到了二月十二的花朝節,這是林如海上任之後的,來到維揚地界黛玉的第一個生日。
而之前因爲要爲林如海之母許氏守孝,黛玉的生日並不曾大辦,且一直素茹,這大約也是黛玉一直體弱多病的緣由之一。
士隱一家受邀去赴宴,士隱只讓管家準備了一些簡單的禮品,只是英蓮鬧着要親自與黛玉選禮物,士隱和封氏皆被鬧得無法,士隱便讓英蓮做小子打扮,又與她堵了耳洞,親自陪她出去。
一家一家的逛過去,與黛玉的生辰賀禮沒買,倒是她自己選了不少小東西,士隱不禁搖頭,到底還是孩子心性。最後還是士隱與她出主意說是畫一幅黛玉的小像送與她,有心意便好。等日後黛玉收到這幅小像,自是感動的眼淚漣漣。
宴席辦很低調,且由於只來了幾個月,也並無其他的親友,便只請了士隱一家去。又怕下屬及鹽商的藉機行賄,便不欲大肆宣揚。
只是雖有心隱瞞,但仍抵不過太多人想打聽,於是一車一車的禮品借黛玉生日的由頭,如流水一般的送往林如海的家中,且皆是些不可多得的珍品,如海本想將禮物退回,只是士隱再三勸他:“林御史,望你不要怪我僭越,這事我本不該說,只是因我乃是黛玉的先生,仗着我們兩家之前頗有些情分,才冒昧有此言論,若是惹林大人不快,還望御史你不要怪罪。”說完便深深一禮。
林如海忙扶起士隱“士隱兄不必如此客氣,我知你也是一片好心,且士隱兄在揚州待得比我久,想必更瞭解一些,若有何不妥直說便是。”
士隱這才說道:“林御史可知水至清則無魚?你收下這些,他們纔會安心,鹽商等也只是圖一個安心,若太過清廉,將這些退回,想必他們還要忐忑不安,你不若尋個由頭,將這鹽商所贈之物做一筆善事,也是一樁美談,如果即刻退回,想必日後無法在這揚州的官場取得林御史想要的成效。”如海細細思量一番覺得有些道理,有回去與幕僚等商討一番,都覺得按士隱說的做更好,便將禮品等暫時收下。
此時恰逢姑蘇水旱不收,林如海便將鹽商送的禮全部折換成米糧等,又上書一封,向皇帝呈達此事,稟明請具體情況。
一邊由於此次水旱災害頗有些嚴重,皇帝正發愁國庫裡並無多餘的銀兩用於賑災,此番林如海的舉動,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一時龍顏大悅,便大筆一揮,寫了一封御旨,點名表揚了林如海奏摺中提到的那些鹽商。
待到御旨發到揚州,鹽商等聽得先以爲又何禍事,待聽清是嘉獎,自是喜不自勝,對於如海也是更加信服,往日裡與巡鹽御史送大筆銀錢還落不到好,現今只是送了這一次,便讓自己取得如此殊榮,面上雖不說,心裡卻都是向着如海的。
上一世只怕也是這樣,如海將鹽商送的禮物都退回,鹽商等皆惴惴不安,並未成功打入揚州官場的內部,亦未能成功取得皇帝與如海想要的成效,便在揚州一直連任,揚州官場勢力盤根錯節,林如海又獨木難支,因此在揚州病逝未必沒有官場上的暗算無人相幫的原因。
且上一世賈夫人在揚州城病逝,未必沒有揚州官場中人的推波助瀾,且有些在外應酬收的姬妾,導致後宅鬥爭不斷,上輩子就是一盤爛棋,且如海將黛玉送去賈家,未必不是察覺到了揚州官場及後宅的不平靜,將黛玉送出去避禍,以爲賈家雖有些下世的景象,但仍然比揚州要安全。
只是誰知他與後宅事務不通,讓那姬妾矇騙只讓黛玉帶了一個丫鬟並一個婆子,雖私下裡與賈母等送了大筆銀錢,但叫賈府的下人看輕了黛玉,且他萬萬沒料到,賈家之人都是些黑心肝的,在他在揚州去後,不僅貪了二三百兩,還不好好待黛玉,又欺她是孤女,無人替之出頭,便又貪了其嫁妝,來修大觀園,直到最後因寶玉娶了寶釵,黛玉無法嫁在賈家,嫁妝賈家又湊不出來,只得逼死黛玉。
賈家之人真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好在這一世從士隱重生開始,一切都變了。
轉眼又過了兩個月快到四月十九浣花節,英蓮也快9歲了,士隱便讓封氏下帖子與林家與蘇家兩家的夫人,請他們來自家赴宴。
因英蓮已經九歲了,便鬧着要開一處小宴,只她們孩子一起,不與他們大人同處。士隱和封氏也想讓她以此練練手,畢竟她也九歲了,也算不小了,且也有封氏等看着,出不了大亂子,便由她去了。
英蓮倒是興致勃勃,一會要看看宴會上的水果是什麼,一會又決定菜是什麼,選得皆是些他們小孩子愛吃的菜,一時又覺得桌布不好看,一時又覺得桌子太小,一時又覺得茶水不好喝要換了當季的果子榨的果汁,又拿出往日裡出去頑時買的一些別緻的小玩意,要與他們一起頑。
待到四月十九日那天,賈夫人帶着黛玉如期而至,蘇修齊的夫人趙氏也帶着家中長子的大女兒蘇秀錦來了,原本那13歲的女兒早已於幾年前出閣,嫁作人婦。趙氏的孫女現年與黛玉差不多,卻隔了輩分,對於黛玉及英蓮只能口稱姑姊,姑娘們之間一開始因爲稱呼和不太熟悉有些尷尬,待到頑了一會子熟起來之後便相處的十分愉快了。
英蓮待她們吃過宴席之後,又不耐煩看戲,便拉着她們去看自己往日裡積攢起來的寶貝,什麼玻璃珠子,什麼小竹籃,皆是些市井生活中常用的器物,只是做的更加精巧,樸實。黛玉和秀錦哪裡見過這些,自是嘖嘖稱奇,倒叫英蓮得意了好久。
又帶她們去看自己昔日裡作的畫,幾人裝作父親平日裡品畫的樣子,各自品評一番,又笑作一團。不多時,英蓮又待她們去花園裡頑,一會指給他們看樹上的鳥窩,一會叫她們看院子裡的錦鯉,一個大的帶着兩個小的滿院子瘋跑,最後又要釣魚,丫鬟們實在沒法子,只好請小廝偷偷撈上來兩條與這羣小祖宗們頑,所幸各自身邊皆有母親派來看着的大丫鬟小心照料,這才並未出事。她們三人倒是興致勃勃,鬧着要去給母親看自己釣的魚。
這邊賈夫人及封氏並趙氏皆在看戲,並時不時交談一番,氛圍十分融洽。老遠便英蓮見還有賈夫人並趙氏在,便讓丫鬟幫她們三人整理衣衫,又攏攏頭髮,擺出平日裡乖覺可愛的樣子才走上前去,與三人一一見禮。又讓封氏,趙氏並賈夫人看自己三人釣的魚。
賈夫人笑着湊過來看那魚,只覺得一股腥氣撲鼻而來,覺得有些作嘔,便轉過頭去幹嘔了幾下,又想起自己最近幾月並未換洗,請的大夫大約也因日子尚淺並未斷出是有喜了,自己也只當是年紀大了,誰知竟是真的有了。一旁知道的皆是喜氣洋洋,卻把英蓮及黛玉嚇了一跳,黛玉忙問賈夫人是否有些不舒服,賈夫人自是答無事。
一旁封氏早就打發小廝去請大夫了,又讓小廝駕車去,越快越好,因此不多時,大夫便請來了。大夫把脈之後自是喜洋洋的恭喜賈夫人,答其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但有些體虛,兼之年歲也有些大了,叫其要好好修養。封氏便封了賞錢與那大夫,就吩咐小廝將其送走。
賈夫人自是喜不自勝,又打發帶出來的小廝去與林如海報喜。林如海聽後也會欣喜異常,也覺得自己年歲已大,這怕是今生自己最後一個子嗣了,又怕姬妾等衝撞賈敏,講些酸話,惹其不快,況自己平日裡也並不常去姬妾那邊就寢,便打定主意要將姬妾都遣散。如此一來倒躲叫賈敏躲過一劫,上一世賈敏的孩子只怕還未被診出便在後宅鬥爭中流產了,而賈敏也因爲小產及萬念俱灰,一疾而終。
這廂黛玉也是喜不自禁,原本有個姬妾與她生了個庶弟,只是那個姬妾到底是沒福的,懷孕時將身子養的些大,胎兒便有些過於大,便難產了,後來好容易孩子保住了,誰知那姬妾卻去了。賈敏便抱過來親自教養,待他與親生的無二,黛玉待他也與親弟一般。誰知好容易養到三歲,突然得了急症,竟去了,叫賈敏、如海及黛玉好一番傷心。此番自己母親又有了,本欣喜於自己又多了一個血脈相連的弟弟,一時又想起那個弟弟,心中時悲時喜,竟垂下淚來,還是英蓮注意到了,又好生勸解一番,黛玉才收了淚。
賈敏有了身孕,兼之年歲也有些大了,便有些憊懶,且有些心力不濟,對黛玉便無往日那邊無微不至,好在黛玉早慧,體諒母親不易,不想交叫其勞神,竟還幫着賈敏處理家中庶務,賈敏看了幾次,見其處理的不偏不倚,拿不準的纔會來問賈敏,雖還稍有些稚嫩,但也已然有些大家風範了,倒叫賈敏與如海一陣欣慰,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