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今日蕭條已久的薛府迎來了一件喜事,扶正的大奶奶香菱產下一子,上下都賞了兩個月的月錢,自是高興不已,薛姨媽和寶釵也是喜不自禁,薛家終於有後了。只是,本來最熱鬧的產房確是空無一人,外面的喜慶倒是襯得這屋內更是冷清了。
這邊香菱孤零零的躺在牀上,已進入彌留之際,看着空無一人的產房,喃喃自語“若有來生,只願做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哪怕是廟裡的姑子也罷,只盼不再入這狼窟。我好恨,我並未害過誰,爲何。。。”話還沒說完只見她用力的抓住被子似乎很痛苦的樣子,瞪着空中,伸出手,張大嘴,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她的眼裡似乎燃起一絲光彩,連帶着臉上也多了一抹潮紅,“帶。。帶。。帶我。。走”而後向後一倒,一縷芳魂歸兮。
這一邊通過一僧一道的法術隱匿在此的甄士隱看着自己的女兒難產而死不禁心中大慟,若非薛蟠和夏金桂的磋磨,女兒又怎麼會得幹血之症,又怎會難產,但凡薛家有人對女兒有半點情分看顧女兒些許,女兒也不會落到此等境地,這些四大家族的人面上看着光鮮,內裡確是污濁不堪。而現在,女兒產下寧馨兒卻無一人進來問候,只留她一人在這汗血房中。他好恨,若是能重來,他必不會讓女兒落到如此地步,好好的官宦家女兒怎麼會能被當成下人使喚!若是能重來,他必定要讓這薛家付出代價。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甄士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那邊空空道人對渺渺大士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我們此番決定是否正確”渺渺大士說:“一切皆有註定,警幻仙子爲了那蠢物不惜改了那仙子們的氣運,此番是她們未想起前塵,待她們歸位了難免會怪罪於我們。我們也是無奈纔出此下策,只是希望此番甄士隱能夠改了此間的格局,多少描補一點我們的罪過。”
姑蘇
本是當地望族的甄家,傳至士隱這一代,年已半百的夫妻倆,膝下無子。本以爲今生已無子孫緣分,誰知封氏年近四十竟老蚌生珠,到今日四月十九浣花節正是發動的時候。
原本封氏年紀已大,生產頗有些艱難,甄士隱心中放心不下,在產房外候着,只聽得一聲嬰兒的啼哭,產婆抱着剛出生的女娃出來道喜“恭喜老爺,生了位小姐,看這眉眼,長大後定是位美人。”只見這小女娃紅撲撲的,眉間還有一顆米粒大小的胭脂痣。甄士隱本就是恬闊之人,本以爲今生不會有子嗣,現今竟得了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兒,自是喜不自禁,“賞!賞兩個月月錢,好生替我謝謝這位穩婆。” 說着便從坐着的椅子上起來想進產房看看封氏的情況,誰知竟兩眼一黑,栽倒在地。
一時間,僕從都慌亂不已,還是穩婆說了句“甄老爺定是歡喜過了頭,一時撅了過去,快去請大夫。” 衆人才像有了主心骨,忙去請大夫了。
不多時,大夫便來了,把了脈後說“你家老爺並無大礙,只是一時大喜,情緒激動,才昏了過去,我開兩幅藥,一副煎了與甄老爺服下便可醒來了,還有一副溫補的藥平日裡煎給老爺服用。”便提筆寫下方子。便被僕從送了出去。
這廂甄士隱服下藥,過了一會便悠悠轉醒。
這時的甄士隱便是被一僧一道用法術送回來的剛經歷女兒難產死去的甄士隱。
那士隱得了宿慧從雕花的紅木的牀上醒來時,心中仍是心痛不已,一時情不自禁的叫了出了:“英蓮我兒!”
一旁的小廝霍啓便走上前來,“老爺您醒了,怕不是魘着了,這家中可並無叫英蓮的人啊。”甄士隱見他便是一愣,霍啓因爲看花燈時一時疏忽,弄丟了英蓮,不是早就逃走了嗎?如今又何緣出現在自己面前?
慢慢的意識清醒了些便覺得有些不對了,自己風餐露宿,再未住過此等房間。仔細一看,彷彿間還記得是自己舊日裡在姑蘇的屋子。猛地憶起今日是小女英蓮出生的日子,今日自己大喜之下竟暈了過去。便說,“我夢見一朵英氣勃發的蓮花落入懷中,想必就是夫人今日爲我產下的女兒,此女便叫英蓮吧。”
一面心中暗下決心要將這讓英蓮弄丟的罪魁禍首早日打發。
這廂霍啓還渾然不覺。猶自站在牀邊,士隱看見他便覺得厭惡至極,便打發他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待霍啓走出房門以後,士隱長嘆一口氣,自己能得到人生重來一次的機會多半是拜那一僧一道所賜,雖不明爲何他們要幫自己,但既然已經回來了,便要那薛家付出代價,只是這薛家再怎麼衰敗也好歹是一屆皇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要鬥倒薛家,並非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自己已年過半百,即使入仕最好也只能做到七品小官,怕是難以與那薛家抗衡。
還有那賈雨村,自己與他有知遇之恩,還資助他上京趕考,沒料到他竟亂判葫蘆案,忘恩負義,讓英蓮落到那等境地。
若無自己,他怕是連個小官都當不上!今生自己不幫他,他定然無法踏上仕途!
思至此,忽然憶起那賈雨村起復便是因爲給林御使家的千金當西席,又憶起那林姑娘是大觀園中唯一真心待英蓮的人,若是林大人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在賈府被如何磋磨,又會如何?
不如離了此地,去往揚州,也好趁着搬家打發一批不衷心的下人。只是又要想個什麼理由能順理成章呢?
“老爺,藥來了。”霍啓端着藥走了進來,打斷了士隱的思緒。
在霍啓的伺候下吃了藥,士隱便沉沉睡去,方纔的思量讓他虛弱的身體有些疲倦。
接下來的一個月便是洗三,滿月宴,因爲士隱臥牀休養和封氏坐月子,無人主持的原因,便沒有大辦,只是請街坊鄰居來熱鬧一番便罷。
三個月後,士隱便隨意尋了個由頭,要舉家搬回揚州。雖然仔細推敲便知那理由有些站不住腳,然而士隱爲一家之主,竟也無人質疑。
姑蘇雖好,只是士隱一日也不想多呆了,在這裡自己與愛女被迫分離,家宅被毀,因此讓英蓮爲奴爲妾,光是想想就讓士隱無法忍受。
處理掉房產,對於不願意跟着去金陵的家僕發還身契。乘此時機打發霍啓及賈雨村未來的小妾嬌杏。
如此一來,家僕竟沒剩下幾個。
士隱便賃了一條大船,帶上傢俱等大件,滿滿當當的往揚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