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在營地內轉了一圈,回到鳳姐兒和昭陽公主身邊的時候,發現二女相處的十分融洽。
兩個高挑美麗的女子踩着草地緩緩而行,一路閒談。而一向神采飛揚,自帶女強人屬性的鳳姐兒,竟垂眉順目,宛若往日在她身邊的平兒一般和善可親。
賈璉便知道,這妮子大概率是被昭陽公主給拿捏了,且看起來還沒什麼不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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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賈璉過來,昭陽公主對着他笑了笑,然後拉起鳳姐兒的手,笑道:“我在這裡向西七八里處有一個莊子,雖然比不得這裡大,但也開闊,姐姐可願意去我那莊子上逛逛?”
鳳姐兒瞅了一眼賈璉,又瞅了一眼在她們身後,從始至終一直牽馬跟隨的十餘名女侍衛,深吸了一口氣。
“公主相邀,妾身原不敢辭。只是公主如今有孕在身,妾身不敢過多叨擾。
況且妾身出城已經半日,也有些牽掛家中小女,只能斗膽謝過公主好意了。”
即便是鳳姐兒,也是少有出城的。若今日只是陪着賈璉出城玩,她自然不着急回去,
但今日見到昭陽公主,她的心緒頗不寧靜。儘管對方對她表現親善,但她總有些怕待在對方身邊。
而且這麼久以來,總算親眼見識了對方的品貌和爲人,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家,重新想想以後該用什麼樣的姿態面對對方。
她也發現自己今兒個挺遜的。好多之前想好的,在對方面前要“不卑不亢”的想法,都沒有表達出來。
見鳳姐兒拒絕,昭陽公主也沒有強求,反而笑言道:“姐姐的女兒是叫做巧兒是吧?聽二郎說,生的十分乖巧可愛,我也早想親眼見見了。
這樣吧,等過一段時間,讓二郎帶着姐姐和她一起到我府上做客如何?”
鳳姐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下了昭陽公主的邀請。
正好看見賈璉將馬車都帶來了,她便想要告辭回城。
賈璉卻問昭陽公主:“殿下此番出城,可着急回去?”
“此番我出來,正是爲了來見姐姐一面。如今事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賈璉便道:“既然如此,不如一道如何?”
昭陽公主笑了起來,瞅了一眼已經站在馬車旁的鳳姐兒,搖頭道:“侯爺不必管我,只管送姐姐回城便是。”
旁邊的鳳姐兒此時也意識到什麼,連忙與賈璉道:“你與公主想必許久未見了,便留下來陪公主吧,我一個人回去就好,不用你送的。”
看見鳳姐兒有些焦急的模樣,賈璉不由得莞爾。
得,這兩個女人不但不爭風吃醋,反而互相謙讓起來!
也不管她們再說什麼,賈璉直接走到昭陽公主面前,牽起她的手,不容置疑的道:“你是雙身子的人,怎好策馬奔馳?之前我沒在就罷了,我既然看見,自然容不得你胡鬧。
與我們一道坐馬車回去。”
賈璉心裡清楚着呢,這兩個女人都不簡單。目前的和睦,大概是昭陽公主以懷柔的手段將鳳姐兒鎮住了。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這個男人在中間坐得穩,讓她們彼此有忌憚和顧忌。
最簡單的一點,不能讓她們覺得寒心,得讓她們覺得各自的退讓是值得的。
眼下他送誰回城,看起來是個小問題,實則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容小覷。
於鳳姐兒而言,在昭陽公主面前原本就弱勢,要是再讓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回去,這一路上,心裡的落寞感勢必加重。
而對昭陽公主而言,來時她一個人來,去時也眼看着心愛之人護送着別的女人回去,丟下她一個人。饒是她心胸再寬闊,想必也難免覺得自己太卑微了,或者說懷疑自己在心愛之人心中的真實地位。
欲享齊人之福,還不想後院起火,這些細節是不得不重視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們一道帶走。
至於旁人看見昭陽公主和他們在一起會不會議論……以眼下的情況,或許已經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因爲賈璉對昭陽公主的話聽起來頗爲不客氣,這讓鳳姐兒有些驚色。她不太明白賈璉怎麼這麼與公主說話,萬一要是得罪了可怎麼是好?
更令鳳姐兒驚訝的是,身份高貴的公主,在聽到賈璉的話語之後,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竟乖乖的回了一聲“好”。
就見公主轉身叫過兩個侍女,吩咐她們去莊子上通知其他人自行回城。
顯然,此番公主出城,並不只帶了眼前這十幾個人。
顧不得多想,鳳姐兒連忙讓開身位,恭聲道:“公主請上車。”
“姐姐請。”
“公主先請。”
簡單的客套,終究是鳳姐兒扶着昭陽公主上了馬車,而賈璉在側,將兩人都送上去之後,纔跟隨着進去。
回到寧榮街,將鳳姐兒送入府中,賈璉再次進馬車,就見昭陽公主看着他笑。
賈璉挑了挑眉,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她身邊。
昭陽公主擡手給他整理了一下袍領,然後道:“二郎之前可是擔心我欺負她?”
“有點。”賈璉大方的承認。
昭陽公主便不滿的撒嬌:“人家在二郎眼裡,是會欺負人的人嗎?明明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欺負人家。”
賈璉眯眼一笑,將昭陽公主摟在懷裡,低頭在她耳邊輕吻了一下,低聲道:“今兒謝謝你,賈璉無以爲報,唯有餘生好好待你和孩子,方不辜負青染待我之心。”
昭陽公主故意挑逗賈璉,還以爲賈璉要對她做什麼了呢。誰知道竟聽到這麼一句話,頓時讓她覺得自己所做的那些都是值得的。
她宛若一隻貓兒一般委身在賈璉懷裡,良久低聲嘆道:“姐姐是個很聰明的人。”
“怎麼說?”
昭陽公主卻又不解釋了。
她表達的是,鳳姐兒顯然早就有讓出正妻名分的覺悟,因此今兒她一提點,對方就順勢答應了,讓彼此少了許多麻煩。
但這件事她事先沒有和賈璉通過氣,不知道賈璉對此是什麼態度。
有些事情,水到渠成就好,不用表現什麼。
況且,她也沒有對鳳姐兒撒謊,她對於這個名分,還真不如對方想象中那麼看重。
當初在大漠上委身賈璉,也正是無所顧慮的飛蛾撲火。
在踏上和親之途的那一刻起,她作爲皇室公主的義務便已經盡到了。餘生,她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所以,昭陽公主岔開話題道:“二郎覺得我那些侍女怎麼樣?”
“侍女?”
“就是外面跟着的那些。”
賈璉笑道:“哦,她們想必是青染新訓練出來的劍侍吧。”
昭陽公主從小習武,身邊有一些劍侍,這在賈璉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就知道的。
“二郎猜的沒錯。我皇祖母怕我在外面沒有人服侍,便從宮裡挑了好些人給我,我看她們閒着也是閒着,就照着以前的法子,讓她們全部學習騎馬射箭。
作爲我身邊的人,手無縛雞之力可不行。如今我府裡上上下下的侍女,除了個別特別笨的,幾乎都能騎馬拉弓。
二郎今兒看到的十六個,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我專程帶來給二郎看的,二郎覺得她們如何?”
聽到昭陽公主這麼說,賈璉笑了笑。實際上,他如何看不出來,今日昭陽公主帶這麼多英姿颯颯的劍侍出來,有給鳳姐兒下馬威的意思。
但是嘛,女人之間的紛爭難以避免,至少昭陽公主行動光明正大的,他又怎麼好責怪?
再者說,如今人家這麼解釋,也是說得通的。
於是中肯的評價:“看起來都挺不錯的。看她們之前騎馬的樣子,頗有幾分青染的風采。
想來青染爲了訓練她們,花費了不少功夫吧。”
“倒也沒費多少功夫。這段時間二郎去天津衛,青染也不能一直閒着不是?”
昭陽公主說着,笑道:“二郎可別小看她們,雖然不指望她們上陣殺敵,到底充作護衛有餘。用的好的話也是一股力量,還不引人注意。”
賈璉明白昭陽公主的意思。
正如他這個侯爵,按制可豢養私兵一百二十員。但他儘管財大氣粗,明面上也只按照軍中制式裝備了五十個親兵,其他都只當做普通隨從和護衛。
之所以不編滿員,也不過是勳貴中的慣例,爲的便是避嫌。
畢竟都在天子腳下,你養那麼多私兵做什麼?
昭陽公主所說的不引人注意,也是一個道理。
雖然賈璉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一羣女子爭權奪利,到底感念昭陽公主待他之心。當初承諾助他直登青雲,如今便是不遺餘力的幫他拓展實力。
連她府中這些宮娥都用上了。
倒也不足爲奇。長公主府本來極大,想來不論是寧康帝還是太后,都塞了不少人給她,將這些人簡單的訓練一下,確實是一股力量。
按照昭陽公主的說法,賈璉都可以想象,或許要不了多久,整個公主府,或許連個端茶倒水的侍女,都會使劍開弓。那樣的話,可真是“滿府皆兵”了。
倒也無所謂,反正整個長公主府只有昭陽公主一個主子。只是可惜,他還說等尤三姐的那些女兵訓練好了送給昭陽公主做禮物,現在看來大可不必。
因爲在練兵這件事上,昭陽公主比起半吊子的尤三姐,明顯高明高效太多了。
誇讚了昭陽公主一句有心了,昭陽公主卻又嘆息一聲,撐着從賈璉懷裡起身,有些凝重的道:“近來關於太子的傳言,二郎可知道?”
“略有耳聞。”
“我這位大皇兄,自從太上皇壽宴之後,處境一日比一日差。近日不知從哪來傳出來的消息,竟說父皇有廢太子之心!”
“有這樣的事?”
賈璉不由側目,他知道太子處境不好,這一點,從三皇子愈發得勢就可以看得出來。
卻沒料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太子可是一國儲君,豈是說廢就能廢的?
“消息不知道真假,但是風聲很大,朝野中不乏有人議論。我那位大皇兄這些日子可謂是焦頭爛額,一有機會便往重華宮跑……”
昭陽公主說着直搖頭,顯然對太子的行爲並不理解。明明正不受父皇待見,明明知道如今父皇和皇爺爺正暗中較着勁,他還使勁的觸黴頭,所求何來?
賈璉也不在局中,也很難發表什麼看法。很多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論,站在不同的角度,每個人的考量都不一樣,或許對太子而言,覺得有太上皇支持,他的儲君位置就能穩,連寧康帝也動不得。
看賈璉沒有對這件事發表更多意見,昭陽公主也就沒有再多提,轉而問起了賈璉一些天津衛的事,賈璉也具體了說了。
馬車很快來到長公主府,不等賈璉二人告別,就有太監從門內出來。
“傳太后懿旨,召長公主及鎮遠侯未央宮覲見。“
直接了當的傳旨,令賈璉都愣了愣。
昭陽公主吐了吐舌頭,解釋道:“我的行蹤,一向瞞不過皇祖母的,她定是知道我今兒找你去了,所以……”
賈璉瞭然,也沒有說什麼。
今兒賈家的馬車送長公主大搖大擺的進入皇城,想來小道消息很快就會在皇城中傳開。
既然連旁人都沒打算隱瞞,作爲昭陽公主至親的太后會提前知道,一點也不奇怪。
也懶得更換車馬,昭陽公主重新回到馬車,就聽賈璉問:“那個,太后可知道你有身孕的事?”
“二郎是希望太后知道還是不知道?”昭陽公主俏皮一笑。
見賈璉無言回答,她撲哧一笑,“昨晚我有意將我有身孕的事,泄露給太后派來服侍我的人,想來她老人家現在是知道了。”
賈璉嘴角抽抽,他已經明白,太后召見他幹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