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二家的地窖點中,賈芸終幹再次貝到了老邱六
這是一幅令人心悸的畫面。黑暗陰冷的背景下,一個渾身包紮着繃帶,血污斑斑的半死軀殼一動不動的躺在木牀上,間或着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呻吟來。走近幾步,眼前所見越發的悽慘不堪,這原本壯碩的身軀之上,竟是再無一塊完好的肌膚,穿越而來的賈芸哪裡見過這般的情景,胃裡早忍不住一陣翻騰,扶着牆壁大口的乾嘔起來。
戴家三兄弟卻看的認真,因爲這是賈芸和倪二帶他們過來的原因。
“邱全青!”
片刻之後。戴丁子還是認出了這個活死人,一旁的林墩兒朝他們要了望,低聲說道:
“你們當然認得他,當日在關外的田莊中,你們原本就是一起的。”
“不錯,我們本都是老千歲的十二死士中人。”
戴辛丑毫不避諱的叫破了自己的身份,旁邊另外的兩個兄弟也是神色不動。
倪二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說道:
“我用芸哥兒給我的五百兩銀子,買通了京兆府的一個相識的件作,斷了他一個暴斃而亡,這纔將他救了出來,不過那個件作說了,老邱的性命至多不過還有一月。”
賈芸一邊倚靠在牆角,一邊聽着倪二的敘述,這是一個真正重情義的漢子,從老邱被擒之後,他就積極籌劃着營救的方案。其實他所謂的那個“相識的件作”也只是他在知道了老邱的下落之後纔開始刻意去結交的朋友,只是爲了有這個機會將老邱救出,即使需要花上全部的五百兩銀子身家。即使只能救下最後的一個月光景!
倪二又道: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京兆府如此刑訊老邱,究竟爲了什麼?”
戴辛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老千歲的藏身之處,他是決不會告訴我們這些下人的,即使老邱知道,他也斷不會說出來,因爲他原本就是我們之中最硬的一條漢子!”
“耳惜你們錯了!”
倪二冷笑一聲,
“老邱的確說了,因爲你們的老千歲早就吩咐過他,刑訊到了最後關頭,就告訴賀羽和他上面的人,義忠親王藏在景山!”
“什麼?!”
戴家三兄弟終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們的身後,賈芸的話音響起:
“你們現在纔算明白了吧。那老千歲可是利用了老邱最後的一口氣,來矇蔽當今皇帝的視聽,你們瞧,如今這禁衛九營到有一大半留在了京城,未嘗不是爲了防備外九門邊,這景山上的一舉一動呢。只可惜,他真正的人卻藏在了鐵網山,等着皇帝秋稱圍獵之時,暴起發難。只可嘆你們這些死士啊”
倪二冷冷一笑道:
“他們,大概都還以爲自己是無雙國士罷,若老邱這會子還聽得見我們的話,我卻當真是要狠狠的大罵他一頓纔是!不知道咱們江湖中的規矩麼?!”
“江湖上有什麼規矩?”
戴辛丑盯着倪二和賈芸問道。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彼以衆人待我,我以衆人報之!”
距離鐵網秋獼的日期只剩下了三天。
負責駐蹕警戒的禁軍九營中驍騎、銳建和護軍三營已經先期動身,前往獵場。護軍營的統領乃是當今皇后的侄子蕭廉,而副都統則正是頂替賈芸,擔任要職的衛若蘭。據說當他身披甲冑,帶領人馬開出京城之際,街道兩側。秀女童鑲,擲果盈車,只爲爭睹衛家公子風采,時人以“衛階”比之,以爲不遜分毫,足可見出自古至今帥哥的魅力,也並不在絕世佳人之下。
賈芸也收到了宮中的口諭,三天之後,帶着紅樓戲班齊聚德勝江,隨聖駕一併開拔,對詭誘朝局一無所知的小紅和四兒兩個聽說之後,羨慕的了不得,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鋪渲着道聽途說來的皇家威儀。賈芸雖有着滿腹的心事,卻不能出口,只是淡淡的敷衍着。
“芸二爺。小姐們都在四小姐的屋裡看畫呢,叫你一起來!”
門口,四姑娘惜春的大丫頭入畫脆生生的喊了一句,總算幫賈芸打斷了小紅和四兒的喋喋不休。
賈芸忙忙的答應了一句,披上秋衣跟看到了藕香榭。這些不知人間煙火的少爺小姐們,依舊嘻嘻哈啥的擁擠在惜春的畫桌邊,評頭論足,全無一絲心事的樣子,看的賈芸不由一陣氣苦,自己滿心期待的安寧的風花雪月生活。究竟何時才能到來啊!
“二爺來了,也來品評品評四丫頭的這張畫
看見賈芸,衆人忙忙的將他也拉到桌前,只見一張尺幅巨大的工筆樓臺展現在自己的面前,畫面之上。遠遠近近的鋪展着大觀園中的各色景緻,許許多多依紅偎翠的少女間雜其中,或是憑欄感懷,或是宴飲取樂,或是水邊垂釣,或是燈下讀書,眉目細膩,栩栩傳神,讓賈芸不由得一陣讚歎道:
“四姑娘能做此畫,實在走了不得的,非胸中有大溝壑者不能爲之啊!”
衆人一齊笑了起來,惜春到不好意思,忙說:
“我哪裡畫得出來,只是用了寶姐姐的巧方子,借了造園子時候的一張總圖,又讓寶哥哥去外頭找幾個善畫的相公們添了樓閣人物,我不過就是添上一些花草罷了,芸哥哥這話。我實不敢當的。”
賈芸微微一愣,纔想起原著中好像確實有這樣的情節,只是自己滿心裡都是三天後的夫事,一時倒是忘記了。
“芸哥兒再看看這一副。”
突然,旁邊的迎春從櫃子上又取下一軸畫來鋪開,衆人見時,卻是一張濃墨重彩的西洋畫。也是畫的景物,亭臺樓閣。假山宮殿,備極宏闊。
“看這樣子,卻像是皇家的暢春園!”
寶玉首先便喊了出來。
“難得難得,看着竟是和真的一模一樣。”
衆人經他一點醒,也紛紛點頭稱讚,又問惜春此畫來歷,惜春指着迎春說道:
“這是二姐姐拿來給我參照的,你們只問她便是。”
迎春笑道:
“這是大老爺前幾日拿回來的,一直掛在房裡。因爲我看四丫頭要畫畫,特借了來給她體會體會筆意。”
賈芸聞言一笑道:
“咱們的水墨和這洋人的畫大不相同,只怕這麼一參照,反而要亂了陣腳。”
衆人聽見賈芸論畫,心中好奇,忙忙的請問究竟,賈芸因一時忘形,又說了些不該說的廢話,老臉一紅,只得硬着頭皮想着前世裡看過的一些粗淺的中西繪畫理論,說道:
“咱們國畫,最講究的是一個意境,而西洋畫,卻多着力於造型,譬如說這畫景,咱們國畫,只在一個匠心獨運上下功夫,杜工部說:爲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說的也是這個意思,故而千里江山、千巖萬壑、萬里江河,均可融於一畫。可這些若是擱在了西洋畫中,那是絕無可能的,你們瞧瞧,這暢春園雖是形似,卻終只限於此地一景,可是四姑娘這張大觀園圖,雖並沒有將園子裡的景物都描摹進去,看着卻彷彿盡在畫中,這就是兩者的區別所在了。”
惜春和迎春聽了,一齊拍手說道:
“芸哥兒這話恰把我們想說而說不出的都講出來了,正是這個道理!”
寶釵、黛玉、湘雲等也紛紛點頭思索,似在咀嚼着賈芸的理論。只有寶玉笑着說道:
“早知道芸哥兒也是畫畫的行家,便應該讓你來畫這行樂圖纔是!”
賈芸連忙擺着手道:
“我也不過是聽人說起罷了。若讓我自己來畫,只怕變成鬼畫符!”
衆人又大笑起來。湘雲道:
“看着四丫頭桌子上這一排蟹爪筆,我倒是又想起了芸哥兒那次的面拖蟹,實在是美味之極,依我說,這一大鍋子的橫行將軍也得入畫方可。”
寶釵聽了。抿着嘴一笑,湘雲見了,連忙發文。寶釵卻紅着臉不說,湘雲越發心急,最後卻是林黛玉笑着說道:
“我看寶姐姐一定是在笑你的“將軍,吧!”
衆人一愣,隨即想到了湘雲的未婚夫婿衛若蘭此刻正領軍出城,想必也是威風凜凜的樣子,便只看着湘雲笑,羞得湘雲粉臉通紅,似要滴出水來一般,黛玉又道:
“你們瞧瞧,都說那衛公子人品俊秀,乃當世“衛階”人人爭睹不迭,而如今這衛夫人也被我們快要“看煞”兩人果然是佳偶絕配!”
這麼一說,衆人越發忍俊不禁,哈哈夫笑起來,恨的湘雲兩步上前,將林黛玉按倒在惜春的暖榻上,不停的呼癢,黛玉本不禁此道,早已笑得軟了,大聲求饒。
片刻之後,還是寶玉和寶釵兩個上前拉開了兩人,那湘雲尤不平氣,在黛玉的額頭上又輕輕的打了一個爆慄,笑道:
“阿彌陀佛,只求你改夭也招一個厲害姐夫,好好的治你才解恨呢。”
寶玉聽了,卻是禁不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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