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展鵬揉身進了千戶所大門後,隨即裡面傳來一道慘叫聲。
“什麼人?大膽!!”
從裡面較遠處傳來一道怒喝聲,且由遠及近。
聽的出,他在迅速靠近。
不止如此,前院明顯有不少人被驚動,響起一片嘈雜怒罵聲。
展鵬卻已經飛身逃了回來,衝衆人嘿嘿一笑,退身到一邊。
未幾,一道粗壯的身影提刀追出門來。
只是他剛一出門,展鵬身後兩道身影一左一右同時撲身向前。
兩把繡春刀凌空劈下,刀光耀眼。
不過來人雖被打了突然,卻也非庸手,生生將手中鋼刀橫起,迎着兩道襲來的刀光格擋回去。
“鐺鐺!!”
兩聲刺耳的撞擊聲後,大漢藉着衝力,倒摔回門內。
然後衝着裡面大喊:“快來人,展家賊子殺上門來了!”
裡面腳步聲明顯加快,一眨眼,六七條大漢同時衝到大門前,夥同之前摔倒那人,一起怒吼着殺出門來。
然而等待他們的,卻不是之前的雙刀,郭鄖領着麾下六名親兵同時擡手,對着五步之外的七個人,同時扣下扳機……
“砰砰砰……”
硝煙瞬間籠罩了衆人,也傳來了一陣慘呼聲。
郭鄖在硝煙中一揮手,身後兩個親兵上前,不管死沒死透,一律補刀。
還真又響起幾聲慘叫……
這等狠辣,別說魏晨,就連展鵬和他的一羣堂兄弟表兄弟師兄弟們,都心中生寒。
“準備。”
等硝煙被巷道里的風吹散了些後,裡面再度傳來一陣腳步聲,賈琮面無表情的沉聲命令道。
郭鄖等人已經再度裝填完畢,靜靜等着。
沒一會兒,就見又有八名高矮胖瘦不一的人衝了出來……
“砰砰砰砰砰!”
又是迎面一陣火器聲和慘叫痛罵聲響起,不過這一波人的反應,明顯比之前七人快許多。
或許有了些準備,這次直接倒地的只有六人,但明顯有幾人並未被擊中要害。
還有兩人眼看要撤回院中,賈琮雙手在兩腿邊一劃,兩把精美的火器出現在手中,速度如電般擡手扣下了扳機:
“砰砰!”
郭鄖先有些敬佩的看了賈琮一眼後,再一揮手,又出來三名親兵,小心謹慎的上前,準備補刀。
三人正走上月臺,就見先前一直不動的一具“屍體”詐屍般滾身爬起,怒吼着揮刀砍來。
若是尋常校尉,遇到這等殺招多半防不勝防。
只可惜,這三個親兵都是從九邊沙場下來的百戰老兵。
若是連這點防備手段都沒有,他們也活不到今日。
三個親兵雖談不上什麼高強武藝,但對這等殺招的破解,簡直成了本能。
三把繡春刀在三段時間,分別砍在襲來長刀的三段位,將巨力層層化解。
擋住第一輪攻擊,後面展鵬已經趕到,手中彎刀化作一團烈日,飛過那人脖頸處,一顆大好頭顱飛落……
“殺進去!!”
見四人配合,連續將幾個受傷垂死或裝死的門客擊殺,賈琮厲聲一喝後,帶頭往裡衝。
可其他人哪敢讓他在前,連魏晨都快他一步,隱隱將他擋在身後。
不過進了千戶所正門,前庭內連個人影都沒有。
尋常奴僕下人想來也早已經逃走。
一行人再往裡走,魏晨熟悉此處,不斷提醒哪裡肯定會有伏擊。
不過直到穿過前廳到達中院時也沒再遇到阻擊,但是衆人的心情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愈發凝重謹慎。
若非魏晨肯定金陵千戶所爲了防衛,從來沒有後門和側門,大家甚至懷疑他們已經從後門逃跑了。
好在,當穿過中院,在二門前,終於遇到了他們……
“賈琮,賈清臣?”
劉昭被十餘人護着,面無表情的站在二門前,看到一羣生人煞氣騰騰的進來,細眸微微眯起。
目光第一時間落在被嚴密護在中間的賈琮臉上,開口問道。
之前有人報他,是福海鏢局的人和魏晨殺來了。
可是,連續兩撥門客都有去無回,前面更傳來火器之聲,若還以爲是福海鏢局和魏晨,那劉昭這些年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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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到這一步的,除了那位來者不善的賈伯爺,還能有誰?
只是……
“你不是,十月十五,才至金陵麼?”
劉昭根本不用賈琮回答,就繼續問道。
他已經認定了對面那個面容俊秀,又帶滿風霜疲倦的少年便是他的生死大敵,賈琮。
賈琮卻沒表現出什麼得意,甚至眼中連興奮之色都沒有,他平淡道:“那只是計謀。”
一旁魏晨噗嗤一笑,根本沒有見到舊主該有的尷尬……
劉昭卻也看都不看魏晨一眼,只是死死盯着賈琮,半晌後,才一字一句道:“我乃江南省錦衣千戶,大人雖爲指揮使,卻也不能不教而誅,隨意殺我……敢問大人,我劉昭何罪?”
賈琮疲倦的眼神裡閃過一抹訝然,奇道:“我乃錦衣指揮使,行家法殺你一個千戶,需要給你理由嗎?”
劉昭一張臉陡然漲紅,森然怒吼道:“不教而誅,我不服!!”
賈琮仍是奇怪:“你做這般作態,是爲了拖延時間吧?不然你自己做的那些好事,還有臉說我不教而誅?
你在等哪個救你?說出來聽聽,若果真是能救你的,我可以再給你一柱香的功夫,等他來救你。
你也不必費力演戲……”到了這一步,賈琮似乎真的好奇,誰還敢逆風而行的對劉昭伸出援手。
“噗嗤!”
魏晨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或許是因爲徹底放下心來,他心情不錯。
這一次,他的笑聲終於引來劉昭的目光,那是刻骨銘心的恨意:
“背主之賊!我如此厚待於你,你卻吃裡扒外。我就不信,別人會重用你這樣的背主小人!”
魏晨有些無奈,道:“千戶,若是劉越沒死也就罷了。我魏晨遇到你們爺倆兒自認倒黴,爲了一家老小的周全,給你們當一輩子狗頭軍師,將就着過吧。雖然就算那樣,你還是防賊一樣的防着我,處處提防我……
可劉越死後,你就使勁往我家派人,連廚房水井邊和我孩子身邊都安插人手,你派在我身邊那兩個門客連睡覺都是一人一個輪着睡,剩下一個睜隻眼盯着我,我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什麼了,竟讓你防備忌憚到這個地步。
你是怕你劉家最後一個血脈劉建壓不住我,是不是?呵。
所以就算指揮使大人沒來,我沒棄暗投明,你過些年老的動不了的時候,也要提前誅我全家,給你侄兒鋪路吧?
何必還說什麼厚待不厚待……
況且就算這些都不必提,指揮使大人乃是上官,我聽他的命令行事,也算不上背主吧?
再者你也不過是我的上官,可我又不是你奴才,怎麼就成背主了呢?”
往常魏晨與他說話,雖也隨意許多,可到底還帶幾分敬畏。
可此刻,劉昭從魏晨的話語中感覺不到一絲敬意,只有赤果果的調侃,這讓劉昭愈發暴怒!
然而就在劉昭還想再說些什麼時,忽然聽到“砰”的一聲火器聲響起,他身體一震,不可思議的努力看向前方。
卻已經無法看清那張言而無信、卑鄙下流,沒有一絲道義誠信可言的臉。
因爲如同爆豆子般的聲音,接連響起,硝煙瀰漫了庭院……
他身旁的門客一個個在驚怒叫罵聲中慘呼倒地,再然後,他就不知道了。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劉昭心中有極度不甘的惋惜和怨恨。
惋惜的是,到底沒拖延成功,沒有足夠的時間等來援兵。
怨恨的是,又上了這奸賊小兒的當,不是說好一柱香的功夫麼?
這才一半不到啊……
不止劉昭和他剩餘的十幾個門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賈琮身邊韓濤、展鵬等人也都唬了一跳,面面相覷後,紛紛錯愕的看向已經垂下手臂,再次冷靜的裝填子藥的賈琮。
等郭鄖又一次派人去補刀時,展鵬虛心向學的問道:“大人,怎麼就突然動手了?剛纔不是說好了,要給他一柱香的功夫麼?”
在這個講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世道里,賈琮所做所爲,堪稱奇葩,不要臉的奇葩!
展鵬這等義字當先的江湖少俠,整個人的身心和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
當着面都能出爾反爾,這得多不要臉……
賈琮沒有開口理會,倒是站在他一旁的魏晨突然神經質的大笑起來。
笑的前仰後合,形容狷狂。
笑了好一陣後,魏晨拉着展鵬道:“你我何其幸哉,能着大人這樣的天縱奇才……展兄弟,你說咱們之前若是剛進來一照面就動手,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出其不意的一舉拿下劉昭和那十幾個武藝高強的門客?”
展鵬想了想,搖搖頭道:“他們就站在垂花門前,只要用心戒備,一個縱身就能退到裡面去……”
魏晨還在笑,他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淚水,感慨道:“歎爲觀止,歎爲觀止啊!大人正是思慮如此,所以才故作自大,說要給他留下一柱香的功夫,驕其心,鬆其神。
我原本其實沒猜到緣由,只是順着大人的意思,和劉昭喋喋不休的聒噪瞎扯,心裡其實挺急。
不過發現對面人隨着時間的拖延居然慢慢放鬆了下來,我就隱約明白了些。
你別看劉昭剛纔暴怒絕望,他心裡多半在高興,他是在拖延時間等援軍。
可沒想到就是這個時候,大人突下殺手……
哈哈哈!一柱香,十月十五……
劉昭下地府走在黃泉路上怕都要念叨着這兩個時間,哈哈哈!
高!實在是高!
這就叫,兵不厭詐!高明!”
展鵬聞言暈暈乎乎的,也不知到底聽明白了沒有,好像沒道義,可又好像有道理。
他看着賈琮眨了眨眼,又看看前面正在補刀的親兵,抓了把後腦,不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若有所思道:“其實他們最沒想到的,應該是大人手裡的火器,爲何沒有點火就能放。要是還要吹火摺子點火,他們也能來得及跑到裡面去……”
“呃。”
魏晨聞言笑聲一滯,詫異的看向展鵬,道:“不錯啊,你也會動頭腦了?”
眼見展鵬面色不善的盯來,魏晨忙打了個哈哈,對賈琮道:“大人手中火器實乃神兵利器!不用火摺子點引,就是雨雪天也不怕,若是能大量裝備,了不得!”
賈琮先對韓濤道:“帶人去清理裡面,所有人關押起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韓濤帶了十個親兵進後宅打掃戰場,賈琮方對魏晨搖頭道:“大乾將作監的匠藝還造不出這等火器,連鋼鐵都不合格,強行仿造,敵人還沒殺死,就要先炸膛,慢慢來吧……”
話音未落,就見之前留在外面放哨的兩個親兵之一疾步跑了過來,稟道:“伯爺!外面來了兩百餘騎騎兵,攜帶強弓,爲首是一遊擊將軍!”
衆人聞言面色一凜,賈琮卻輕笑了聲,對魏晨道:“果然不出所料,你沒擔憂錯,這個劉昭的同鄉把兄弟兼合夥人到底還是來了。”
“大人!”
魏晨面色凝重,叮囑道:“不能大意,王昆不是善茬……”
賈琮眉尖一挑,問道:“他敢造反嗎?”
魏晨緩緩搖頭,道:“他和劉昭勾連的太深了,金陵遊擊將軍分掌金陵十三門,進出要害在他手中。若沒有他的配合放行,劉昭許多勾當都沒那麼容易做到。若是事發,誅他三族都夠了。所以……”
賈琮聞言笑了笑,道:“到底只是仗權勢欺人的狗官,他也配談將軍二字?不過狗急跳牆倒是有可能……走,咱們去收尾!”
說罷,賈琮大步向前走去,眼睛明亮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