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煙看看淡定的道士,不禁苦笑,心裡想——如果不是你躺在路中間扮演隔離線,害得我差點壓過去,我怎麼會那麼多事!
“難道我給你蓋衣服蓋錯了?”她不懂什麼機緣什麼心緣,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行爲會帶來什麼後果。
那道士微微搖了搖:“怎麼會有錯!”似乎,他被秦如煙的話震到了,“只是你的善心能助我一臂之力!”他說得很朦朧。
秦如煙想了想,又問道:“那——我有什麼好處?”這話,顯然不是一個有善心的人應該說的,“那麼多人遇到你,卻看不到你,或者看到你卻不幫你,我想應該也有你的原因吧?”她不信自己真的是什麼兩千分之一,她確信這裡邊一定有緣故。
道士眼睛暴閃:“哈哈——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他仰天長笑,“只有善心,也未必能助人超脫,而你,有勇氣和堅強,還有世人所不及的隱忍和堅貞,所以——我選擇了你!”他也不打什麼機鋒了。
秦如煙笑起來:“那就該我說了,”主動權在她手裡了,“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在這裡,你要超脫的人是什麼人?與你有什麼關係?”派她執行任務,她當然要知道相關情況。
秦如煙對自己掌握主動權感到十分滿意,現在,她總算能夠不再跟着這個道士走了,她也可以提個意見,順帶將他拐溝裡了。
那個道士良久才長嘆一聲:“我號夢石……”剎那間,他的容顏一下老去,滄桑的額頭上竟然有了歲月的痕跡,他的身子也佝僂下去。
秦如煙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彷彿時間機器前進了一大步,她忽然想起自己,“啊——”她摸到自己的臉也如核桃般,禁不住狂叫起來。
“姑娘,醒醒……醒醒……”侍書正在外間繡花,聽到秦如煙驀然大喊,忙進來叫她。
秦如煙恍惚的睜開眼睛,半晌纔看清楚眼前的是侍書:“哦——侍書……”她擡手摸摸臉,“拿鏡子來!”雖然摸到光潔如初,但是她還是不放心。
看着鏡子裡那張皎花臨水般秀麗的容顏,秦如煙輕輕嘆了一聲:“一朝春盡紅顏落,花落人亡兩不知!”她下意識的唸了一句。
侍書看看秦如煙說道:“姑娘,怎麼好好的想起林姑娘了?”她當然聽過林黛玉吟過此詩,“時候不早了,姑娘還是用些飯吧!”她溫言軟語勸道。
秦如煙默默點點頭,梳洗完畢後吃了些飯,對侍書說道:“我出去走走,你吃了飯就到園裡來找我!”她擡足就要出去。
侍書跟上來說:“我還是先隨姑娘去吧,姑娘纔好,身子尚弱,有人跟着纔是!”她扶着秦如煙出了門。
秦如煙笑笑:“我就隨便走走,你快去吃,吃了再來也不晚!”一個堂堂的特工,要是真的成了弱不禁風的嬌小姐,她寧可去死。
侍書見秦如煙說的堅決,只好回去:“姑娘就在這裡先走走,我吃兩口便來!”臨走,她還叮囑道。
秦如煙笑着點點頭,信步向外走去。出了秋爽齋,她隨意撿了一條路就向前走去,一路上,佳木蔥鬱,異卉爛漫,處處蝶飛鳥語,馨香襲人,好象現代的生態公園。
正走着,一隻小兔子跳出來,立在路間,雙蹄相抱,呆呆的看着秦如煙,秦如煙看着兔子,輕聲笑道:“怎麼,你要和我說話不成?”她向前邁了一小步。
兔子一驚,跳過路面,向草叢裡跑去。秦如煙頑心突起,笑着叫道:“你別跑啊!”提起裙子她就追。
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兔子在一塊大石後停下了,她大喜,躡手躡腳的捱過去,做勢欲撲。
“聽說三姐姐要嫁了?”突然聽到有人說話,秦如煙身子不自覺的向後一撤,閃身伏在石後。
“是啊,家裡姊妹們就她是個尖兒,現下又要遠嫁,真是說不得了!”這個聲音穩重溫婉,秦如煙一聽便知是薛寶釵。
另一個女子嘆息一聲:“想想當日,園裡是何等的熱鬧,如今卻這般蕭瑟……”她停了一刻方說道,“怎麼就將三姐姐嫁去海疆呢?”秦如煙心裡一動,向前探了探身子。
薛寶釵左右一看,見無人才悄聲說:“聽太太說,早年這家也是京官,兩家偶然有過做親的話,後來那家外放,任了海疆總制,也沒有來往過,家裡原想早是做罷了的事,哪想這次老爺外放,任上的上司竟是那家的什麼親戚,這又提起來了!”她細細講述。
秦如煙不禁對寶釵佩服不已……這種八卦她都連影子都沒摸到!
那女子又說:“便是提起來,也可不許啊,只說訂了便是!”說到這裡,她突然明白過來,“哦——必是老爺用三姐姐巴結上司了啊!”她叫道。
薛寶釵忙伸手捂住那女子的嘴:“湘雲,你瘋了!這樣的瘋話也敢說得!”她又急忙轉頭向四下看。
秦如煙這才知道,原來說話的另一個女子是史湘雲,她很想伸頭看看史湘雲的模樣,卻又怕她們看到自己,她強忍着好奇心隱住身形,想着如何一飽眼福。
史湘雲吐吐舌頭:“我一時說忘了情,寶姐姐,那家人可好?三姐姐去了不會遭罪吧?”她小聲說,“你看看迎春姐姐,唉……真是生不如死啊!”她有些難過。
薛寶釵長嘆一聲:“只怕她還不如迎丫頭——”她猶豫一下說道,“那日太太和大太太說話,我偶然聽見,她們說那家公子這兩年原是訂了親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沒成,那公子差點出家做和尚,直鬧了個天翻地覆,只怕那公子舊情難忘……你說說,三妹妹去了能有好嗎?”她皺眉搖頭。
秦如煙一聽——什麼?心有所屬?吼吼……老天爺太開眼了啊!一個不想嫁,一個不想娶,豈不是剛好!她剛樂的手舞足蹈,就聽小路對面的石後突然傳來一陣哭聲。她一驚,忙探頭出去觀看。
只見寶釵和一個麗若朝霞的女子坐在花下石凳上,聽到哭聲面面相覷、大驚失色,片刻才走到石後扶出一個人來。
“二哥哥何時來的,怎麼哭成這樣?”湘雲驚訝的說道——原來是寶玉。
寶玉繼續哭道:“我說三妹妹怎麼好端端病了,原來……你們都瞞着我,若不是我偏巧聽到,還不知道要被瞞到哪會子去……”他邊哭邊用袖子抹淚。
湘雲忙掏出一塊帕子丟在他懷裡:“你哭的這樣大聲,過會子別人聽到一定又有說辭了!”
寶釵見寶玉哭聲小了些才說:“哭有何用,你去看看三妹妹纔是正經,便是有多少哭的,哭在那裡也有人心裡記着,當着我們這麼哭算怎麼回事?”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周圍。
秦如煙在石後聽得心服口服,薛寶釵果然是個精明人,堪比職場白骨精,連眼淚都不讓賈寶玉白流!
寶玉哎呀一聲,擡起腳就走,湘雲剛要說什麼,寶釵攔道:“讓他去吧,事已至此,他磨嘰會子,也就過去了!”她挽住湘雲的手,“剛來就讓你在這潮地裡站了這半天,我們也回去吧!”說着,兩個人慢慢離去。
秦如煙看人都走盡了纔出來,不由冷笑道:“整個大觀園裡,真性情的只怕就寶玉一人,可他偏又是個懦弱愚笨的主兒,根本沒什麼大用,寧榮兩府還能好得了嘛!”看着寶玉的背影,想到他連自己想娶的女子都爭取不到,唉……她更渴望離開大觀園了。
一邊想一邊走,秦如煙冷不防擡頭,突然看見眼前一叢竹子,竹葉青翠,在微風吹拂裡沙沙的做響,她又來了精神:“難道……難道這就是流傳千古、永垂不朽的瀟湘館?”她急切的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