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如實答了薛寶釵的問題, 畢竟探春嫁去的地方十分敏感,所以皇上暫時不會動榮國府,之後的事就說不清楚了。
“派誰去的?”百里於安問道。
冥夜臉色有點古怪道:“馮紫英和北靜王, 還有南安郡王。”
“呵——”百里於安不由笑了, “皇上倒是會挑人, 這是逼着人家造反吶。”
冥夜不敢多做評價, 薛寶釵倒是膽大地說:“這個時候就看平時的情誼管不管用了?”
“去看看嗎?”百里於安揚眉提議。
薛寶釵點了點頭道:“等林妹妹起了再去, 我們這個時候去太亂了。”
百里於安不置可否:“你和林妹妹一起,我先去瞧瞧,這麼熱鬧的事警幻不可能不到場, 只要她去了她就跑不了。”
薛寶釵回房 ,紫娟正在給林黛玉核梳頭, 她朝紫娟使了個眼色, 紫娟退到了旁邊。
她接過桃木梳輕柔地梳着林黛玉的秀髮, 和閉目養神的林黛玉說道:“林妹妹可知今日發生何等大事?”
林黛玉睜開眼睛見是她,面色微紅, 瞪向紫娟:“寶姐姐進來你怎麼不提醒我,還讓寶姐姐給我梳髮?”
薛寶釵笑了笑說:“你兇她做什麼,平日裡她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嗎?難道是不高興我給梳髮?”
“寶姐姐說的哪裡話?”林黛玉臉色更紅了,嬌豔欲滴,忙轉移話題道, “寶姐姐剛纔說有大事, 是何等大事。”
薛寶釵也不再逗她, 把抄寧國府的事告訴了她。
林黛玉聽了以後愣了半晌, 喃喃道:“抄家嗎?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薛寶釵看了紫娟一眼, 湊到林黛玉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林黛玉的耳朵更紅了:“珍大哥他怎麼可以……”
紫娟早已對寧國府那邊的齷蹉有所耳聞, 但畢竟是主子的事也輪不到她分說,所以薛寶釵避着她也無可厚非。
“這麼說來,之前你們救了可卿,便是因爲珍大哥嗎?”林黛玉突然提起秦可卿。
薛寶釵忍不住嘆氣:“沒想到寶玉把這件事也告訴你了,本就不是什麼好事,寧國府這是欺君之罪,明明人沒死,還大辦喪禮,搶了親王用的棺木,花錢買了龍禁尉,這罪名說水上也不小,再者珍大爺和蓉哥都在外放利子錢,這可是那些壞人生機的事。”
林黛玉雙眼露出迷茫之色:“寧國府和榮國府都是大家族,生計又不爲難,珍大哥又不像是貪財之人,爲何要做這等事,若不是寶姐姐說,我自然不會信的。”
寶姐姐將她的頭束好成髮髻,能點散發披散在身後,笑道:“這倒像是我在說他的壞話了,林妹妹你也快及笄,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凡事定不要只看表面。”
林黛玉轉過頭拉住她的手,搖搖頭說:“不,寶姐姐你想要去哪,我纔不去想那些俗事,只交給寶姐姐就是。”
薛寶釵無奈輕撫她的頭髮道:“林妹妹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護着你。”
林黛玉輕哼一聲彆扭道:“寶姐姐以後莫要再說喪氣話,我可聽不得!”
兩個人又笑鬧了會兒攜手出門,還沒走到府門口,薛母就從後面趕了上來喊道:“兩個小祖宗,這是要去哪裡?顰兒丫頭是不是要去榮國府,那邊亂着呢,聽姨母的好好在咱們府上玩。”
林黛玉有點不適應薛母的熱情,她生性敏感,知道薛母是因爲當初和薛蟠牽扯上的事,對她有些避諱,之前都是和和氣氣,卻沒有今日這般真情實意,當真讓她受寵若驚。
林黛玉被薛母緊緊摟在懷裡往回走,只能用求助的眼神去看薛寶釵。
薛寶釵伸手拉住薛母道:“母親,我們去去就回,老太太病得很嚴重,我這個做小輩的總要去瞧瞧,不管她如何,禮數我們不能少。”
“哎呀,去什麼去……”
薛母話沒說完,看看懷裡嬌嬌弱弱的林黛玉,便嚥下想要說的話,鬆開手說:“是該去看看,要不要我讓你薛大哥送你們?”
林黛玉笑着搖了搖頭:“不用了,姨母,百里哥哥給寶姐姐留的有侍衛。”
薛母立刻笑逐顏開道:“那好吧,你們早去早回,姨線給你們準備好吃的好喝的。”
薛寶釵鬆了口氣,拉着林黛玉出了門,坐上馬車後她故意坐到對面離林黛玉遠了點。
林黛玉明知故問:“寶姐姐這是做什麼?和我坐一起有失身份嗎?”
“哼,你越發膽大了,當着我母親的面也敢編排我了。”薛寶釵佯怒指責道。
林黛玉連呼冤枉:“寶姐姐可冤死我了,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寶姐姐什麼時候也學我……”
說到這,意識到不對,立刻住了嘴。
惹得薛寶釵笑得花枝亂顫,指着她說:“這下是真瘋了,連自己都編排上了。”
林黛玉撲過去想要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卻被她一把抱住,兩個又鬧了起來。
一路來到寧國府的街口,就有成批的侍衛把守,不讓馬車進了。
薛寶釵和林黛玉下了馬車,看到街道兩旁看熱鬧的人稀少,只有肅穆的侍衛隊嚴守。
還未到寧國府的大門,就聽到裡面的哭喊聲,打罵聲,走到大門口正好遇到賈珍、賈蒙人帶着鐐銬從府裡走出來。
賈珍看到兩人就像是看到救星哭喊道:“林妹妹,你快去和姑夫說說,讓他替府裡給她聖上求求情!”
薛寶釵皺了皺眉想拉走林黛玉,誰知林黛玉卻走到賈珍面前,面容嚴肅地說道:“珍大哥,若你沒有做錯事,罪名都是莫須有的,別說是我爹,就是我拼了這條命也要和聖上評評理。珍大哥,你冤枉嗎?”
賈珍愣住了,這次他第一次正視這個柔弱的表妹,平日接觸不多,印象中她只是閨閣易哭鬧的小女子,今日他才發現他錯的離譜,看着林黛玉清澈通秀的雙眸,他竟說不出冤枉二字。
“表姑姑,表姑姑,救救我,救救我——”
賈珍沒有再說話,垂頭喪氣地任侍衛推搡着離開,賈蓉還在用力地呼喊。
微風吹起薛寶釵和林黛玉的面紗,周圍的侍衛看呆了,忘記了此刻正在做什麼。
百里於安由北靜王陪着出了寧國府,身後是一箱箱的東西,北靜王朝他拱手:“多謝皇爺幫忙,只是寧國公當年跟隨先帝建功立業,還請皇爺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
百里於安看着這位優雅有禮的王爺,漫不經心地點頭道:“這是自然。你這性子要改改,什麼人都走得近,總有人會拿這些說事。再說你廣納良緣,聖上那裡會怎麼想?”
北靜王顯然沒料到百里於安會和他這些,這位在宗室的輩份高得可怕,連聖上都禮讓三分不敢造次,他也不干涉朝政,怎麼突然和他這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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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百里於安遠去的背影,北靜王冷汗直流,他自己都沒發現他最近與義忠親王派系的走得確實近,這放在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眼裡,又是什麼光景,聖上來讓自己抄寧國府,這是在警告自己啊。
“你和北靜王說了什麼,把他嚇成那個樣子?”
百里於安走近 ,薛寶釵往他身後看去問道。
百里於安不以爲意地說道:“我記得榮國府的二小姐要嫁去做側妃,所以提醒提醒他,免得到時出了事,你還要去管二小姐的事。”
薛寶釵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管了又如何?”
“噗——”林黛玉掩口而笑道,“寶姐姐這是怎麼了,一遇到百里哥哥人就彆扭了起來,你說句謝百里哥哥心裡也痛快些啊。”
薛寶釵頓時覺得臉頰發燙,不敢去看百里於安,百里於安倒是面色從容地和林黛玉說起了她及笄的事。
只說了幾句,林黛玉面帶憂鬱之色道:“及笄那日,迎春和探春都出閣了,探春遠嫁怕是趕不回來了。”
看着寧國府的牌匾被取下,薛寶釵心裡也不免唏噓,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人的命能改,勢不可逆,這是她重生以來悟出的道理。
林黛玉趴在薛寶釵的肩膀上掩面而泣道:“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的?富貴冷灰,百歲如流,什麼都留不住……”
百里於安悄悄握住薛寶釵的手,他的手溫暖有力,讓她的傷感淡了不少,什麼都留不住嗎,最起碼現在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身邊,這一世就沒白活一場。
人間四月天,正是春光好,明媚的陽光照在寧國府,繁榮之相不在,人羣漸漸散去,只餘薛寶釵慢慢地往回走。
馮紫英從寧國府中走出來,看到三人的背影,一眼就認出了薛寶釵,眼中的不甘一閃而逝,不等身後的人,翻身上馬從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寧國府的一應財產充了國庫,北靜王未上書爲寧國府求情,賈政幾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賈寶玉得知後不相信以北靜王的爲人會如此,還認定是賈政不對。
賈政氣得又打了他幾下板子,罵道:“混帳東西,敢說老子的不是了,書都讀哪晨去了,我去不見,有本事你去!”
結果,賈寶玉果然去了,也見到了北靜王,因爲當日是迎春過門的日子,看着滿堂喜氣,賈寶玉怎麼都張不了口說賈珍的事,酒席也未吃便離開了。
迷迷糊糊他一人竟獨自來到了不遠處的林府,想到林如海如今的官威,他心裡又憋悶的狠,十分想見林黛玉,猶豫再三準備去敲門。
林如海不善飲酒,再說王爺納側妃,若不是娶的是自家親戚,以他的性子也不會去賀喜,他剛從北靜王府上回來,下了馬車便看到賈寶玉一人在他府門前來來回回地走。
“寶玉,你爲何在此?”林如海看不下去,忍不住叫住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