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二爺依舊笑眯眯地施了一禮道:“薛表妹這話說得更外道了, 我何時說過那不分內外的話,都是自家人,哪裡會有那見不得人的心思?”
薛寶釵冷笑幾聲, 粉面微冷:“是嗎?那薛氏族人來京與史二爺會面的事是假的了, 若是他們來找我的麻煩, 不知二表哥會不會替妹妹我出頭呢?那薛氏寶嬋不是要做史二爺的妾室?”
史二爺臉上的笑終於再也掛不住, 在來之前, 他以爲這薛氏商行難對付的也就是,京城圈子裡傳的智近乎妖的百里於安,沒有想到薛寶釵一個小女子也聰慧異常, 竟知曉他的底細。
“其實,我並不知曉你的底細。”薛寶釵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臉上露出淡淡的嘲諷, “我從不知道史家有哪門子的二爺, 我未聽過,定是無關緊要的人, 所以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誰,我只問你一句,你能代替史家說話嗎?”
史二爺知道今兒的事不能善了,他也不能在一介弱女子面前失了氣勢,當即也不再笑臉迎人, 冷冷的說道:“爺既然來了, 代表的當然是史家。如果你們商行今兒不給王兄弟一個說法, 我想這拍賣會也不用開下去了。”
薛寶釵秀眉輕揚, 嘴角微勾, 目光清冷如月色:“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也有人在觀察這邊的動靜準備伺機而動,薛寶釵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本以爲這世界沒有了法力,只能靠智慧了,卻原來還有武功一說,由於前世見識淺薄,所以她便忽視了那些有武功的人。
隱隱感覺到一些人身上的氣質與她帶的暗衛薛天很像,她不由皺起了眉頭,看來要和史家、王家早點攤牌了。
於是,她飛快的說道:“不知史二爺進商行時有沒有瞧到大門上匾額呢?”
“我自然知道薛家蒙受皇恩,被封成天下第一皇商的事。只不過薛家是大族,可不只薛表妹這一支。”史二爺神色不斷變換,摸不清薛寶釵要出什麼牌,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一時間剛纔的主動突然變成了被動。
薛寶釵笑了笑說:“我知道族裡因爲之前輸了賭約的事,對我們這一脈頗有微詞,所以我們早就出了族,這薛氏商行與族裡沒有任何的關係。”
“怎麼可能?怎麼你說出族就能出族,這可是大罪,除非你們是被驅逐的?”史二爺皺眉提高聲音,表達出自己內心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薛寶釵道:“這有什麼不可能,我們都是替聖上辦事,自然要讓聖上徹底放心,你覺得聖上願意把經濟大權交在一個龐大的家族手裡,還是願意交給一個能掌控的小分家手裡?我再提醒一句,我們這一支只餘不到十人。”
“你的意思是?”史二爺被這樣的消息震得不能再思考下去,心裡的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卻如何都說不出來,只能再次向薛寶釵謀求準確的答案。
薛寶釵並沒有隱瞞,如果想打消這些人的狼子野心,那隻能搬出讓他們最害怕的那尊大神,而且她早就做了準備,薛家商行其實皇上那裡確實佔了份,而且是大頭,薛蟠目前的生意基本都有皇上參與。
這還是薛寶釵通過百里於安的話想起來要爲薛家尋求最大靠山的想法。
“這拍賣已經拖了半刻鐘了,不知史二爺考慮好了沒有?是要繼續阻撓和這裡真正的大東家較量一場,還是識時務爲俊傑?”薛寶釵瞥了一眼百里於安,慢條斯理地對滿頭冷汗的史二爺說道。
百里於安輕聲咳了咳,臉上浮現不健康的潮紅:“我倒覺得以史家和王家的實力,也是能和聖上拼一拼的。”
史二爺聞言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顫微微地看着百里於安說道:“九皇爺,是小的錯了。你就高擡貴手放過我們吧。”
薛寶釵皺了皺秀眉,百里於安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成了九皇爺了?也是她一直在思考怎麼應對史家和王家的聯合,沒有注意到百里於安袖口處劃出來的一件玉石做的東西。
如果之前她的話給了史二爺迎頭痛擊,那麼百里於安露這一手就是壓死史二爺的最後一棵稻草。
百里於安沒有說話,只是撫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時不時輕咳上幾聲。
“哥哥,拍賣會開始吧,把一些好的東西先拿出來,消消衆怒。”薛寶釵這下子沒她什麼事了,本來還想着敲史家一筆,沒有想到卻被百里於安劫了胡,這讓她心裡很氣悶,這是好像他又略勝一籌。
薛寶釵不想再呆下去,便拉着薛蟠一起去調整拍賣口的順序。
薛蟠走在她身邊,有些不明所以地問:“妹妹,你爲什麼不開心,史家和王家不是不敢再鬧事了嗎?當初你把薛氏商行的六成利潤給了聖上,真的很明智。看到史二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僵在那,真的太解氣了。”
薛寶釵嘆了一口氣,聽到外面已經開始拍賣物品了,復又不甘心地問道:“哥哥,你說我和百里於安誰更聰明一點?”
“當然是百里兄弟,坊間怎麼傳他的來着,對了,叫智近乎妖。妹妹,你是不知道百里兄弟就像是什麼都算了一樣……”薛蟠興致勃勃地說着,閉着眼睛似是在回憶百里於安那種算無遺策指點江山的雄姿。
待他睜開眼時,薛寶釵早就沒了人影。
薛寶釵沒有再在商行停留,直接回了大觀園,正好趕上賈母大宴大觀園。
“大姑娘,你這一大早的去哪了,園子裡的人都找你找得要瘋了,你倒是和沒事兒人一樣,不知從哪個仙子洞府回了。”
香菱略帶好奇地埋怨,讓薛寶釵苦笑不得。
她戳了一下香菱的額頭說:“死丫頭,平日裡呆傻的模樣都是裝的嗎?纔跟林妹妹學了幾天詩,這才學沒長多少,她的小性倒學了十成十。”
香菱聽了急急地擺手:“奴婢哪能和林姑娘比,林姑娘和大姑娘都是天上下來的仙女。”
“寶姐姐,這是做甚,沒道理剛出去鬼混回來就欺負我的學生。”林黛玉貿然走了進來,嘴角噙着笑意,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客人。
薛寶釵笑了,也不起身迎她,倚在軟榻上懶懶地回道:“你不是去赴宴了嗎?怎麼有空來我這兒?還說我鬼混,你這又是從哪裡混來?”
林黛玉舉帕掩脣,笑着眨了眨眼睛說道:“日頭都快落了,宴早就散了的。我再混來也沒有出了府,哪像寶姐姐舌戰王史?”
薛寶釵聽這話,不由來了興致,坐起身子道:“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哪裡和那些王,那些史戰辯過,他們人多,一人吐口水也淹死我了。”
林黛玉嗔了她一眼:“難不成王家還真如鳳姐兒所說,磚縫裡掃掃都夠這府裡吃上好幾年?你這富足身家竟怕了他們?”
說完,又把今兒宴上的事細細地說給了她聽,原來王熙鳳得了王仁被薛家廢了的事,不理會賈母的挑唆,只說了句“廢的好”,然後哭了幾聲,便揭了過去。
後來,史家二爺又差人傳消息,說是百里於安是如今可是九皇爺,稱一聲千歲也使得,賈母也得知了薛家商行的底細,一時臉色慘白,這宴也擺不下去了,便提前散了。
薛寶釵聽完林黛玉的述說,淡淡言道:“我早就猜是她在背後使計,她這也算扳着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她在史家的威信怕是要落了,到時再使喚史家人,怕也沒那麼順手。事沒成,王子騰那裡恐怕也會深究此事,到時史家免不了一個攛唆嫌疑。”
“唉……莫要提這些煩心的事了。”林黛玉神情忽然變了,眉目盡顯哀愁之色。
薛寶釵知她是爲了賈母落了這般不是心裡難受,畢竟賈母將她養大,不管賈母如何勢利,對林黛玉的養恩那是實打實的。
於是,薛寶釵便在這個話題上住了嘴,笑道:“你怕不是爲了來給我說故事的吧?”
林黛玉經她一提醒,纔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拉着她的手破涕而笑:“湘雲的親事好像要定下了,外祖母說訂親後就要少出門,便把她接進園子裡與姐妹們住幾天。湘雲與我差不多年紀,訂親後竟要過似牢籠的日子。寶姐姐,你說說這訂了親有什麼好處?”
薛寶釵沒有想到林黛玉會有這麼驚世駭俗的想法,林黛玉肯直言不諱與她講這些,自然是拿她當了親近人。
她不由調笑道:“若你與寶玉定了親,自然也就知道其中的好處了。”
林黛玉臉色一暗,嘆氣道:“寶姐姐莫要提他,前幾日又撞上他洗澡與丫鬟嬉戲的事,我心裡竟有幾分噁心。晴雯那個直爽的性兒不知何故病倒了,他平日裡與晴雯甚是親近,外祖母要把晴雯挪出去時,他竟一句不說就應了。”
“怎麼回事?晴雯身子一向好得很,怎麼就病倒了?病了就挪出去,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寶玉那裡倒底出了什麼事?”薛寶釵皺着眉頭一連問了幾個問題,畢竟前世晴雯的死和王氏脫不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