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正五年末這個不甚喜氣的除夕之夜,位於王府角落的僻靜小佛堂內,晉王終於開口在沈思面前飽含深情剖白了一番。他先是道明自己與王妃間只以姐弟相待,並無夫妻之實,再感嘆許多年來的情路坎坷造化‘弄’人,最後慶幸老天垂憐總算將真正中意之人送來了身邊。誰成想那“沈念卿”三個字尚未及出口,就被前線傳來的軍報給生生打斷了。
罷了,罷了,晉王搖搖頭,將後半截話無奈地嚥了回去。所謂好事多磨,或許還是時機沒到吧。
與深陷懊惱、失落中的晉王不同,沈思一聽聞哈里巴率軍來襲,登時摩拳擦掌倦意全消,連鬢角眉梢都昂揚着無窮鬥志。他飛快地望了晉王一眼,眼底泛着從容笑意。
晉王即刻領會了沈思的意思,一撩袍袖走出院落,對守在旁邊等候示下的校尉吩咐道:“傳令軍中大小將領,明日卯時,西郊大營升帳議事!”
待那名校尉得了令飛奔而去,晉王才幽幽嘆了口氣:“哈里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這歲夕‘交’疊之際發兵,擺明是想趁晉原上下歡慶佳節時殺咱們個措手不及。”
沈思卻輕快鬆笑道:“放心,他很快就會發現如意算盤打錯了。”
晉王深恐驕兵必敗,轉回頭拉起沈思的手細細叮囑道:“念卿,這晉陽城內無數子民的身家‘性’命,還有我衛律一家老小,就悉數‘交’到你的手裡了。”
沈思在他手上重重一握:“王爺只消記牢當日所作承諾便夠了!”
次日寅時三刻,天‘色’仍舊昏暗不明。冬夜淒涼,河野漠漠,一彎朔月遙遙懸掛於西北山坳之間,淺淡得如同被水洗退了顏‘色’。
而此時的西郊大營卻是另一番景象,那裡壁壘高聳,篝火熊熊,三軍列隊齊整,戰馬咴咴嘶鳴,人與馬呼出的白氣蒸騰而起,如薄霧般四散開來,整座軍營瀰漫着溫熱的汗臭味兒與濃重的馬‘騷’味兒。
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有如白晝,各路將領陸續來到,按照官級品位分立兩旁,目光紛紛朝將臺投去。將臺正中一架五尺長案,左側懸着虎頭牌,右側貼着斬將令,沈思姿態莊嚴地端坐其後,通身銀盔銀甲,肩頭披着大紅斗篷,虎虎生威器宇軒昂。而晉王雖貴爲這晉地之主,卻並非軍中統帥,是故只在下首設了個座位。
滿室正自鴉雀無聲,忽然氈簾一挑,紅光閃過,原是緋紅郡主帶着兩名同樣身着紅衣勁裝的‘女’兵走了進來。三人個頭一般高低,俱是明眸皓齒、猿背蜂腰,衆人見了不覺眼前一亮。郡主掃視過全場,待尋到晉王后便如小‘女’孩般腳步歡快地跑了過去。
晉王見了郡主登時臉‘色’一沉,等到‘女’兒來在了近前,他低聲斥責道:“愈發胡鬧了,軍營重地豈是你想來就來的?”
郡主聞言不滿地撅起了嘴巴:“父王冤枉緋紅!‘女’兒並非自作主張,今日可是那黑……那沈念卿着了人請我來的!”
“哦?”晉王一愣,滿腹狐疑地望向沈思,沈思似早料定他會如此反應,及時丟了個似有若無的眼神給他,晉王便不再言語了。
刁斗聲由遠及近“鏘鏘”響起,時辰已到,沈思攤開將領名簿開始點卯。從官職最高的張世傑開始,每叫到一人名號,那人便閃身出列答一聲:“在。”獨喚到譚天亮的時候,底下無人迴應了。
自從那日被沈思在大庭廣衆下‘抽’掉了幾顆槽牙,譚天亮便一直耿耿於懷,沒幾日晉王又光明正大拜了沈思爲將,更加令他鬱憤難平。昨夜他本是與兄嫂同席守歲的,中途有親兵通傳說韃靼人來襲,沈將軍要升帳主事了,他不禁又嫉又恨,一個人躲回房喝了半宿的悶酒,以至徹底睡死了過去,今早無論如何也叫不醒。眼見卯時將至,哥哥譚天明無奈只得先行出了‘門’,並吩咐妻子下人定要替弟弟驅了酒氣再送來營地。此刻仍是人影不見,譚天明只好替弟弟搪塞一二,他邁步來在晉王面前躬身施禮道:“回稟王爺,舍弟今日早起突然抱恙,深感不適,故而未能及時趕到,還請王爺恕罪。”
這話既是說給晉王的,也是說給沈思的。可還不等晉王出聲,沈思就似什麼都不曾聽見一般,加大音量重又問道:“譚天亮何在?”
點卯三次不到,按軍法可是要掉腦袋的。譚天明知道沈思這是在故意爲難自己,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也只好將先前對晉王說的那番話對着沈思越發謙卑地複述了一遍。沈思聞言眉峰微挑:“突然抱恙?不是昨日飲宴醉酒誤事了吧?”
“這……哪裡的話……”譚天明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帳外一陣馬蹄聲呼嘯而來,攪動得塵沙滾滾。幸得‘門’前校尉眼疾手快扯住了繮繩,否則那馬就要直筆筆衝進大帳了。來人正是譚天亮,他違背禁規騎馬直衝中軍主帳不說,還因一名小卒扶他下馬時手上失了準頭,就狠狠‘抽’了人家幾記鞭子。
譚天亮素來強橫霸道、目中無人,小校們個個敢怒不敢言,只是低聲下氣勸道:“將軍快些進去應卯吧,再遲些沈將軍怕是要問罪了。”
“沈將軍?哼哼!”譚天亮不屑地冷笑兩聲,大步入內,見到沈思不情不願施了一禮,“末將譚天亮在此!”
沈思淡淡掃過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呼名不應點到不時,本爲慢軍之罪,理應處罰。但本將軍念你是初犯,又兼素有戰功,故而饒你一次。若敢再犯,定斬不赦。”
見沈思只講了來遲一事,對騎馬闖營及身染酒氣都隻字未提,譚天亮便認定他是奈何不了自己的,更加有恃無恐了。譚氏兄弟的父親是三朝元老,早年輔佐晉王有功,在軍中頗有威信,連晉王本人都要高看他們兄弟幾眼,譚天亮自然不會把一個全無根基的沈思放在眼裡。倒是哥哥譚天明不斷朝他使眼‘色’,他才勉爲其難對着沈思拱手謝了恩。
點卯完畢,新任主帥便要發號施令了。只見沈思從牙桶裡輕捏出令牌一支,朗聲喚道:“緋紅郡主上前聽令!”
此言一出,舉座譁然,衆人暗忖這沈思該不會是發了癔症吧?不管緋紅郡主身份如何尊貴,畢竟是一介‘女’流,領兵打仗豈有‘女’人‘插’手的道理?何況她根本沒有那份本事。再者說,郡主是王爺的掌上明珠,但凡傷到一根汗‘毛’,王爺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晉王本人也頗覺意外,待要開口詢問,卻見沈思慢悠悠朝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晉王知道這是在示意自己不要忘了當日的承諾,於是只得壓抑住滿心疑慮,悶聲不響坐在原處。
既然晉王都默許了,別人便再沒有異議。張世傑低垂雙眸臉‘色’平和,心裡想着看沈思待會兒如何出醜。譚氏兄弟對望一眼,笑容裡充滿了譏諷之‘色’。而詹士臺則氣惱不已,大戰在即,王爺竟選出這樣的人爲將,看來晉原危矣!
緋紅郡主本人倒是極爲爽快地站了出來:“沈將軍,本郡主在此!”
沈思見了她急不可待的樣子,由衷一笑:“郡主,大軍壓境,形勢危急,請你兩日後率‘女’兵護送王妃前往崇善寺進香,爲我大軍及晉原子民祈福。”
“哈!”譚天亮忍不住笑出了聲,故意用旁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對哥哥說道,“我等何必還要多費力氣練兵佈陣?只需去廟裡求求菩薩不就得了?這仗有菩薩保佑,自然是大獲全勝的。”
緋紅郡主巴不得沈思能給她隊士兵讓她好好逞一逞威風,誰知竟是護送母親去上香祈福,這下別說陣前殺敵了,根本連晉陽城都沒得出,她當即小嘴一撇:“護送王妃是府中‘侍’衛的職責,本郡主金枝‘玉’葉,難道要充作‘侍’衛不成?”
沈思也不與她多費‘脣’舌,是朝立於一旁的金葫蘆揮揮手:“我到底是何用意,你來說給她聽。”
金葫蘆這段時間跟在沈思身邊耳濡目染,大有進益,沈思也想趁機考他一考。只不過金葫蘆生‘性’膽小自卑,生恐在人前丟了沈思的臉面,故而支支吾吾半天沒敢出聲。沈思倒也不急,只耐心望着他,眼神裡滿是鼓勵。
金葫蘆拿‘褲’子蹭了蹭手心的汗,終於鼓足勇氣開口說道:“將軍曾教給過我,行軍打仗最要緊是安撫民心,穩定後方。如今韃靼來犯,晉原地界的百姓們必是惶恐萬分,最先要打聽的,便是王府裡的動靜。若王妃與郡主撤離晉陽,他們就會立刻出城逃命,若王妃與郡主安之若素,他們也會滿懷必勝信心。因而由郡主帶了‘女’兵們在晉陽城中走一遭,定是比何種安民告示都要管用的。”
被他這麼一解釋,衆人方纔了悟了沈思的苦心。緋紅郡主心‘性’最是簡單,當即興高采烈地領命道:“土豹子說得有理,沈將軍放心,緋紅一定不辱使命。”
沈思瞄向金葫蘆,微微點頭,暗道這個‘雞’雛般的小徒弟倒是沒白教導。旋即他又摘出一支令牌:“金葫蘆上前聽令!”
剛剛趨於平靜的大帳再次翻起‘波’瀾,按理頒佈將令該是先從上等武將開始,今日頭令給了緋紅郡主,衆人只當是對郡主的尊重。可這金葫蘆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無名小卒,放着滿座戰功赫赫的大小將領不理,先點了他出列,簡直是在羞辱其餘諸將。一時嗡嗡議論之聲四起,直至晉王微微咳嗽一聲,才稍稍壓制了幾分。
沈思毫不理會外界反應,照舊下令道:“由你率領近日招募的新軍在晉陽以西、汾水上游駐紮,屆時炮聲爲號,尊我指揮以奇兵之勢殺出,此舉關係我大軍最終成敗,萬萬不可有半分差池。”
所謂新軍,是前些時候纔剛剛召集起來的一支隊伍,原本都是扛鋤頭、揮釘耙的泥‘腿’子。當初將領們都認爲晉王三衛兵強馬壯,再行招兵買馬只會使軍心渙散,但沈思卻執意爲之,還特別劃了一支新兵營出來。如今他不僅將這羣泥‘腿’子新軍奉爲奇兵,還命了金葫蘆前去統領,惹得底下諸將紛紛搖頭,這簡直是將軍政大事當作兒戲!
待金葫蘆領命退下,沈思又道:“詹士臺將軍上前聽令。”
詹士臺是個‘性’情耿直謹遵例律之人,無論心裡如何不服氣沈思,規矩上還是分毫不差的,他走上前來悶悶應道:“末將在。”
沈思送出將令一支:“着你率兩萬兵馬堅守晉陽城,掌管後方糧草輜重。緊閉四城關,閒雜人等不得隨意出入,城內官商平民俱要照常行事,有胡‘亂’造謠者帶至衙‘門’問罪。無論前方傳回何種消息,未得沈某號令均不得擅自出城馳援,否則軍法論處!”
詹士臺沒想到自己之前那樣貶損沈思,沈思對自己倒是信任有加,竟將整個後方‘交’給了自己。沈思彷彿能看透他心思一般,在他上前接令的空當小聲說道:“詹將軍剛正不阿言語率直,沈某十分欣賞。正因爲將軍覺得我空以美‘色’事人,我才更要在將軍面前做出點樣子來,一改將軍對我的誤解。”
“哼,漂亮話人人會講,真要做出來纔好!”詹士臺語氣冰冷冰,怒意倒比先前小了不少。
沈思微微一笑,也不反駁。他初來乍到孤立無援,很需要籠絡人手在旁協力。譚氏兄弟小肚‘雞’腸不堪大用,張世傑表面謙恭有禮實則最爲倨傲,很難真正收服,反倒是這個詹士臺,肚裡有話就照實說出口,凡事直來直去,最易‘交’心。
詹士臺之後,沈思喚出了張世傑上前:“張大人,請你率領一萬騎兵在距晉陽四十里外的泥屯川佈防,盡力阻擊敵軍,但不需一味蠻幹,當以士卒‘性’命爲先。”
張世傑聞言不禁苦笑,哈里巴所率皆爲韃靼‘精’銳,人數達二十萬衆,以區區一萬人去阻擊二十萬人,還要以士卒‘性’命爲先,這樣的抵擋又有何意義?
沈思全不介意張世傑心中如何腹誹,只管接着差遣譚氏兄弟道:“請二位譚將軍率五千騎兵並五千步兵,在距晉陽六十里的鴉雀嶺阻擊敵軍,同樣不需一味蠻幹,當以士卒‘性’命爲先。”
譚天明遲疑片刻,斗膽回道:“鴉鵲嶺雖名中帶‘嶺’,實則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單是以一萬兵力迎敵已屬勉強,更何況其中還有五千步兵,以步兵對騎兵,這……”
譚天亮不待哥哥說完,已是火往上冒:“大哥,休要再與他理論,這姓沈的分明是看你我兄弟不順眼,想叫我們白白去送死!我軍在人數上本就處於劣勢,他又將兵馬一分再分化整爲零,這哪裡是要抵抗韃靼人的架勢?要我說他是韃靼人的‘奸’細纔對!”
說着話,譚天亮不管不顧掀起氈簾朝外走去。還未等他邁出大帳,便有一股‘陰’風挾裹着黃沙煙塵捲入帳內,嗆得衆人一陣咳嗽。帳口小卒忽然指着天邊聚集起來的土‘色’雲塊失聲驚叫道:“快看,那是什麼?”
但見那雲團形狀古怪非常,幾似巨石壘就的城池,又如崩裂坍塌的土山,一大片慢慢向下壓來。整座營地很快被大霧所籠罩,直至雲層降到相距地面一尺左右,才逐漸散去。
張世傑心頭一動:“莫非……這就是古書中記載的‘營頭之星’?”
被張世傑這一提醒,譚天亮幸災樂禍地冷笑道:“古書有云:營頭之所墜,其下覆軍殺將,血流千里,極其兇險。哈,該不是爲將者惹得天怒人怨,神鬼都來示警了吧!”
今日沈思種種佈置本就叫人費解,此時又天現異像,帳中頓時一片嘈雜。譚天亮趁機跪在晉王面前進言道:“王爺明鑑,這沈念卿既無守城之才幹,又無服衆之德行,公報‘私’仇害我兄弟,天都不容他!這‘營頭’乃大凶之兆,不可不防,還望王爺三思啊……”
不等晉王有所應對,沈思已是一拍桌案厲聲喝道:“譚天亮,我對你一忍再忍,斷不能三忍!來人,即刻將其拿下!”
兩名小校剛‘欲’上前扣住譚天亮肩膀,就見譚天亮雙臂一抖:“誰敢?”
小校們忌憚他平日爲人霸道,一時間腳步踟躕着僵在原地,竟不敢再靠前了。沈思指着兩名小校斥道:“這二人目無主帥不尊號令,拖下去各打四十軍棍,以儆效尤!”
若說綁譚天亮有人不敢,綁小卒子卻個個麻利得很,那二人很快被拖到帳外,掀翻在地,手臂粗的棍子帶着呼呼風聲砸在脊背屁股上,每一棍下去都打得人殺豬般哇哇哀嚎不止。衆人聽着無不心內慼慼。
待哀嚎聲漸漸低弱,沈思氣定神閒再次喝道:“來人,即刻將譚天亮拿下!”
有了那四十軍棍的前車之鑑,再沒人敢含糊其事,又兩名小校不由分說抓住譚天亮肩胛將人制住,拉緊麻繩捆了個結實。
譚天亮自然不服,扯着嗓‘門’大叫:“沈念卿,你心虛有鬼!你仗勢欺人!憑什麼綁我!”
“憑什麼?我便清楚講與你到底憑的是什麼!”沈思深吸一口氣,“軍法官何在?”
軍政執法官趕緊出列,抱拳拱手道:“在!”
沈思嘴裡向軍法官問話,雙眼卻直直‘逼’視着譚天亮:“軍法官,我且問你,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是爲何罪?”
“這……”軍法官怯怯望了一眼譚天亮,又朝帳外被打得皮開‘肉’綻那二人瞧了瞧,結結巴巴答道,“將軍所言乃是輕軍之罪,犯者……當斬……”
譚天明聞言一驚,心中暗叫不好。
沈思不緊不慢接着問道:“那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又是何罪狀?”
軍法官硬着頭皮答道:“此謂構軍之罪,犯者當斬。”
沈思聲勢更厲:“我再問你,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大肆邪說,蠱‘惑’軍心,何罪?”
軍法官鬢角冷汗滴滴答答流淌下來:“此謂‘淫’軍之罪,犯者當斬。”
沈思拿手指點譚天亮:“譚天亮,你我二人可是有言在先的,若敢再犯定斬不赦,你該不會忘記了吧?”他憤然揮手,“來人吶,將譚天亮綁赴轅‘門’斬首示衆!”
譚天亮尚未認清自身境況,猶自傲慢叫囂道:“沈念卿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可知我譚天亮是何許人!你斬我?你……”
他哥哥譚天明識相許多,趕緊跪在晉王身前連連叩首:“王爺饒命,請王爺看在家父多年鞍前馬後鞠躬盡瘁的份上,饒過舍弟一命吧。”
晉王知道沈思是想拿譚天亮立威的,但譚氏兄弟畢竟追隨自己多年,他實在捨不得殺譚天亮,於是略一斟酌從旁勸道:“念卿,戰前殺將到底不詳,況且正值用人之際,不如改爲……”
不等晉王說完,沈思目不斜視吩咐下去:“來人,將晉王爺轟出大帳!”
底下小校們都被驚出一身冷汗,誰有膽子敢轟王爺?簡直不要命了!一邊是主子,一邊是主帥,兩下較力,苦的還是他們這些差人。
“念卿你……”任晉王再如何善於隱忍,也不覺臉‘色’微變。他畢竟是身居高位之人,平日裡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威風?更別提是不留情面地“轟”人了。想着之前答應過沈思的幾句承諾,他緩緩吐出兩口長氣,壓抑住心頭邪火,最終沉着臉主動走出了帳去。
譚天明想不到事態竟會演變至此,他跪在地上緊追幾步:“王爺!王爺!”幾乎帶了哭腔。
少頃,劊子手託了譚天亮的人頭來至帳中:“稟沈將軍,譚天亮已就地正法,請將軍驗明。”
沈思負手走下將臺,面‘色’平靜地盯着那死人頭顱端詳片刻,又一個一個目光凌厲地掃視過衆人:“爾等既爲軍人,當知曉軍法如山的道理,紀律嚴明上下一心,方可對敵制勝。今譚天亮一意孤行自尋死路,還望諸位引以爲戒。”
臺下衆人個個垂首不語,再不敢輕易挑釁主將威嚴。只有譚天明踉蹌着撲了過去,抱住弟弟血粼粼的人頭大哭三聲,隨即眼珠“咕嚕”一翻,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