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整齊,蘇紫陌只着一身百褶如意月紋淡紫裙,頭梳祥雲髮髻,簪一枝白玉長簪,再配上幾個素色珠花,既雅緻,又不會因太過素雅而失了宮嬪應有的身份。
皇上一早臨走時,便着周雲福下了令,解除她的禁足,蘇紫陌心中明白,皇上如此寵她,駁了太后的面子,太后那邊,她就得做足功夫,讓太后面子過得去。
今兒個是後宮嬪妃們拜見太后的日子,一早,慈寧宮前來來往往宮人絡繹不絕,身份高的妃嬪們也都極守規矩,沒人敢用軟轎,就連皇后也是在宮婢攙扶下,遙遙步行而來。
見皇后靠近,蘇紫陌幾人立刻讓路,躬身行禮,蘇紫陌知曉,那日疏柳的屍體雖然是太后下令運走的,但之前在湖邊時,那些奴才們的令是皇后下的,心中對皇后自是有幾分不喜。但這裡是後宮,不管心中什麼感想,面對高高在上的皇后,蘇紫陌自是不敢有半分不恭敬。
緩緩行至蘇紫陌旁邊,皇后停下腳步,轉頭在上方斜斜睥睨蘇紫陌,只見蘇紫陌頭垂地很低,只能看到那隻通透的白玉簪,倒也算恭敬,便嘴角掛起一抹溫和的笑:“平身,蘇貴人近日身子的確是好多了,瞧這小臉,也不似初見時毫無氣色,想來這段日子抄着宮規,心靜下許多。”
蘇紫陌心中警惕,知曉皇后如此說法,既是在太后門前表明了她這位皇后對宮嬪們的關懷,又是暗中嘲諷她,怕是這段時間自己受寵,惹了皇后不悅。便垂着頭,恭敬道:“奴婢多謝皇后娘娘關懷,奴婢身子轉好,多是受了太后及皇后的福澤庇佑,奴婢感激不盡。”
“懂得感激倒是對的,只是蘇貴人往後再不能借着皇上的寵愛,亂了後宮的規矩,這次是太后仁慈,纔對你小懲大誡,再有此類事情,本宮必不輕饒!”說完,皇后眉眼一挑,優雅轉過頭,在其貼身奴婢惜雨攙扶下,向慈寧宮中走去。
“多謝皇后娘娘教誨,奴婢定不再犯。”蘇紫陌恭敬謝道,擡頭就見齊伊桐跟在皇后身後,面帶嘲諷地看了她一眼,向鳳儀宮內走去。
蘇紫陌無視那些看笑話妃嬪們的眼神,轉頭看向周圍,見德妃從轉角走出,便上前兩步,微笑着向德妃行了禮。
德妃手中的團扇換了一面新繡仕女圖,一身橘色長袍優雅貴氣,回以蘇紫陌善意一笑。
蘇紫陌明瞭其意,不再多言,心中略爲緊張地跟隨德妃身後,緩緩步入慈寧宮,入眼的花紅柳綠倒讓蘇紫陌心中的緊張消除了大半,太后再怎麼爲難她,應當也不會在如此多妃嬪面前給了皇帝顏面難堪。
思及此,蘇紫陌便大大方方,與德妃一同行了大禮。
落座各位的妃嬪們,看到蘇紫陌進來,個個擺足了看戲姿態,本就安靜的慈寧宮中更是鴉雀無聲。
太后下令禁足的,能提前解禁,蘇紫陌是第一個!今兒個一早,皇上解除昕雪苑足禁消息一傳出來,衆嬪妃心中不舒,自是要在慈寧宮看足好戲!
而在宮中正中央上方,絲毫不顯老態的太后,端坐在縉雲繡榻上。一身金線黑底幽鳳袍端麗冠絕,白皙面容上,塗着紫紅色胭脂的脣緊抿,眼兒沒遊看蘇紫陌,反而投在一旁的郭榮華身上,微微一笑道:“哀家那日叫靈月給你送去的衣裳怎麼沒穿?”
郭容華原名郭瑩瑩,正是太后嫡親的侄女,生的一副江南女兒模樣,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似泣非泣含露目,端顯得楚楚可憐,聽到太后那麼說,腦袋微微垂下,一副害羞模樣,張口聲音如黃鸝一般婉轉:“那衣裳如此貴重,是太后年輕時極爲喜愛的,臣妾怕穿得不好,辱沒了那流光錦的對襟外裳。”
太后聞言,嘴邊勾起一笑,語氣中卻多了分責備:“哀家給你,便是要你穿的,如此年華不穿豈不可惜。”
“太后教誨的是,太后喜歡,臣妾每天都穿給太后看。”郭榮華嬌羞一笑。
又與郭榮華閒話片刻,太后如纔看到德妃與蘇紫陌二人一般,眸色微斂,目光略帶冷意,平平道:“德妃,你先平身。”
“謝太后娘娘。”德妃聞言起身,優雅落座,其它妃嬪們見太后只讓德妃起來,不少都盯着蘇紫陌,嘴角掛起笑容。
蘇紫陌聽到太后的聲音,頓時渾身緊繃,兩腿因一直維持着行禮姿勢早已麻木的腿也再次恢復知覺,更加酸澀難耐。但知曉太后此時的目光必定落在自己身上,蘇紫陌身子不敢有絲毫晃動,就算有皇上護着,太后不讓活的女人,在這宮中也活不下來。
“從前見你,以爲你是個懂規矩的,才少了分訓誡,如今看來,還需多抄幾份宮規。”端過靈月遞來的壽鬆茶碗,太后捏着碗蓋,眼眸半垂,冷冷掃向蘇紫陌。
如此,坐在四周的妃嬪們嬌顏上的笑,更是緩緩綻放。
“奴婢蒙太后指點,曉得奴婢行爲魯莽,有失宮嬪分寸,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失望,今得太后教誨,研習宮規,奴婢已心平氣和,願待宮規抄罷,再抄些佛經,爲大祁朝,爲皇上太后祈福,保佑大祁朝千秋萬代,皇上太后聖體安康。”
蘇紫陌聲音徐徐,言語從容優雅,不過幾句,便使得太后眸中閃過一抹亮彩,此番話出,幾個看得顏色的妃嬪們嘴角的笑已然消失,只等太后發話。
“你倒懂事,只是皇上解了你的足禁,宮中該有的責罰,卻不能少。”太后神色微緩,沉思片刻,朝向蘇紫陌的金鳳護甲微擡,道:“你且去門外跪半個時辰,以抵後半月的足禁。”
蘇紫陌領命起身,望向太后,可太后已經將頭轉向側方,見不到神色,餘光撇到一臉擔憂的楊瑾書,蘇紫陌便向楊瑾書投以一個安撫的微笑,從容向外走去。
如此簡單接過此事,倒也安好,只是想到現在天寒地凍,蘇紫陌的眉頭又微微蹙了起來,還好臨出來時,文心在她褲管膝蓋處多加了個軟墊,否則往後必落下個腿疼的毛病。
“得遇母后如此仁慈,真乃六宮嬪妃們的福氣。”皇后眼眸溫然含笑,見太后將頭轉過來,便緩緩讚歎,討好意味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