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驚恐地看着那名身穿水田衣的中年婦人,即便對方的神態、語氣都十分溫柔,讓人極易產生好感,可她心裡卻是驚懼莫名。
她有種預感,若是自己不乖乖回答的話,對方絕對不會讓自己好過,何況,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呂月娥見她如此乖順,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原本以她的身份,是不需要親自來見菡萏的,她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代勞。
但是,菡萏卻是她手中的一枚重要的棋子,若是事情順利,她根本就用不着菡萏這個棋子,但若是事情不順利,那菡萏就是她翻盤的關鍵,是她最後的一張底牌,十分重要,所以,她不得不撥冗來見一見。
如果,她能乖乖聽話配合,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將菡萏姑娘扶起來,畢竟是懷了身孕的人了,可不能受涼。”呂月娥又吩咐道。
立即有兩名勁裝打扮的女子,上前將蜷縮在地上的菡萏,給架了起來,菡萏哆嗦了兩下,好不容易纔護着肚子站穩了,但她心中的驚慌和恐懼,卻不減反增。
呂月娥見狀,卻是安撫道:“你別怕,只要你乖乖聽本座的話,本座就絕對不會傷害你,甚至還會對你以禮相待。但你若是不聽話,本座就不敢保證會做什麼事了。比如說,你腹中的胎兒……”
菡萏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一緊,宛如一隻護着幼崽的野獸一般,兇狠又戒備地看着呂月娥,生怕她傷了自己的孩子,但下一刻,她神色就鬆動了一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神色間閃過一絲痛苦和掙扎。
她心裡隱隱明白,對方抓自己的目的。
畢竟,她自己身上的價值,她很清楚,何況,被抓之前,小魚還跟她說了那番話,讓她在皇貴妃和孩子之間選一個,她就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呂月娥觀察力很強,見到菡萏的神色,就知道她心裡有底了,輕輕一笑,說道:“看來,你已經明白本座請你來的目的了。既然如此本座也不用多浪費脣舌了,該如何選擇,你自己拿主意。無論你如何選擇,本座都尊重你的意思。”
菡萏心裡掙扎地更加厲害了,她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呂月娥卻彷彿知道她心裡的顧忌一般,又說道:“你放心,本座知道你忠心護主,所以,不會吃力不討好地向你打聽什麼機密,本座只想知道,皇貴妃的一些日常習慣等等,這些總不過分吧?”
菡萏睜開了眼睛,神色急切中又帶了點不敢相信的驚喜,眼巴巴地看着呂月娥向她求證。
呂月娥對她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本座一言九鼎,絕對不會騙你的,用你舊主的幾個不痛不癢消息,換取你們母子兒人的性命,怎麼說都很划算。”
隨後,她又勾了勾嘴脣,看了看周圍石室裡的各種刑具,語氣溫柔的威脅道:“本座是個慈悲之人,最不喜歡見血了,但如果有人不識擡舉的話,那本座也不介意給她一點教訓。”
菡萏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各種血跡斑斑的刑具時,竟忍不住退後幾步,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無比,因爲受驚又顛簸,竟突然覺得小腹隱隱作痛,她不由伸出雙手,護住了自己的小腹,驚恐萬分地看向呂月娥。
“你不用急着答覆,本座給你一天時間讓你想清楚,就委屈菡萏姑娘,在這裡刑室裡待上一天了。”呂月娥笑眯眯地說道。
呂月娥說完,就從室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站起身來,緩緩走了出去。
菡萏見到她離開,竟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喊住她,隨即,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又急忙將手收了回來,連連搖頭——
不行,不可以,她不能背叛皇貴妃娘娘。
她以前已經很對不起娘娘了,又怎麼能背叛她第二次?
可是,她只是告訴別人一些娘娘的習慣而已,應該算不了什麼大事吧?就像當初她對世子一樣
不,這明顯不一樣。
對方跟世子殿下不同,她明顯是不懷好意,誰知道她們有什麼陰謀,想要算計娘娘,萬一娘娘因此受了傷害,她萬死難辭其咎。
然而,菡萏又環視了一週,這滿屋子陰森森的刑具,周身陰冷側骨,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哆嗦,眼中盈滿了恐懼。
她如今已經是口不能言,手不能提的廢人了,爲什麼這些人還不肯放過她?
還有她的孩子,他才那麼小,甚至還沒有成形,這是她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和曙光,她發誓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她怎麼能讓她還沒出生就死了呢!
她一定要保護自己的孩子,但是,皇貴妃娘娘又該怎麼辦?
就在菡萏陷入矛盾糾結的時候,呂月娥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林玉娘正等着她,見到她立即迎上來行禮,說道:“師父,怎麼樣?她打答應了嗎?”
呂月娥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放心,她招供是早晚的事。”
她能看得出來,對方的意志並不堅定,只要再給她一定的心理壓力,她一定會妥協的。
她之所以告訴她,只會打聽蘇婉的一些生活習慣,也是降低她的牴觸心。
但是,只要她肯招供,她就有辦法讓她將她所知道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呂月娥進了議事大廳,在上首坐了,問道:“朝廷的人到了嗎?”
林玉娘道:“我正要跟師父說,朝廷的人已經來了,就在青石寨幾十裡外安營紮寨。”
“來得可真快!”呂月娥嗤笑一聲,“說什麼招安,還不是調了這麼多兵力過來?”
隨後,她聲音裡帶了幾分急躁和不滿,說道:“這晉王到底在搞什麼?怎麼現在還沒動手?他手底下的那些土匪,朝廷就沒有派人去圍剿嗎?”
若是晉王動手,說不定,還能給她吸引一部分兵力,朝廷也不會像一直瘋狗似的只咬着她。
林玉孃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說道:“我之前有跟夏師妹通信,讓她配合我們的計劃,可惜,夏師妹連句話都沒傳回來,更別說配合而了。”
她原本以爲,只要自己通知一下就成了,回不回信兒都無所謂,哪裡知道,對方竟然視而不見,根本不聽從她的命令。很明顯,晉王有意讓他們打前站,當炮灰,他們在後面坐享其成。
“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有了心上人,就將自己的恩師,同門都拋在腦後了。現在大事未成就開始過河拆橋,如此目光短淺之輩,將來也難成氣候,不過是仗着有點小聰明,就自命不凡,早晚有她苦頭吃。”呂月娥顯然對夏芳菲不滿到了極點。
林玉娘有些懊悔地說道:“早知如此,就不該派她去晉王府。”
“行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呂月娥一揮手說道,“現在我們跟晉王之間的同盟,還需要她來維繫,現在還不能跟她翻臉,等以後成就大事,再找她算賬不遲。”
她是絕對不可能讓晉王登上皇位的,那夏芳菲想要當皇后,還要看她答不答應。
就在師徒倆說話的時候,一名白蓮教徒進來稟報道:“稟佛母,首領,朝廷的人來了,如今,已經被屬下等人控制起來了。”
呂月娥和林玉娘對視一眼,稍稍有些驚訝他們的速度。
“他們來了幾個人?”呂月娥問道。
“稟佛母,一共來了五個人,除了一名官員之外,還有兩名太監,兩名護衛。”那名白蓮教徒又道。
“單槍匹馬就敢闖是山寨,他還真有膽量!”呂月娥輕笑一聲說道。
說完,她又吩咐道:“將各大首領們都請到議事廳來,讓兒郎們列好隊,好好歡迎天使大駕光臨。”
人既然來了,那就嚇破膽再灰溜溜地回去吧!
想招安她,簡直癡心妄想。
此時,山寨外層某處,五個人被一衆起義軍圍住了,中間的一人,長得白白胖胖的,看起來十分圓潤,一雙小眼睛,一笑就會眯成一條縫,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身上穿着青色的官袍,看他胸前的補子是個正五品的官員,他正是這次被派來招安的大臣——兵部郎中錢穀義。
其實,他之前只是一個正六品的主事,被派來招安之前,才被破格提拔,看他官銜如此低,就知道陛下對白蓮教的態度了,否則,早就派一二品的大臣來招安了。
因此,錢穀義來之前,很多人都覺得他是被皇上派來送死的,白蓮教若是不同意招安,說不定真會斬殺大臣,這是個比較危險的差事。
但是,錢穀義卻一點都沒有不樂意,甚至還興致勃勃,起因不過是來之前,陛下對他說的那番話。
他知道,若是做好了這件事,纔算真正入了陛下的眼,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錢穀義被圍起來的時候也沒閒着,甚至一點害怕的情緒也沒有,他竟然和顏悅色地跟周圍那些起義軍聊了起來,絲毫不顧那些人手中的兵刃。
圍着他們的人顯然都是起義軍中的精兵,武器精良,身上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明顯是朝廷地方衛所的款式,被他們給搶來了。
然而,根據錢穀義這雙小眼睛觀察,這些起義軍中,只有一小部分有盔甲可穿之外,滿打滿算也超不過三千,絕大多數的起義軍,身上穿的都是普通衣服,手中的武器,也大都是砍刀、長矛,甚至還有各種農具等鈹銅爛鐵,跟朝廷軍隊差得絕對不是一點半點。
錢穀義很能侃,一開始,他跟人家搭話,這些起義軍都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依舊說個不停,比如,問他們多大了,哪裡人呀,爲什麼要加入起義軍,家裡還有什麼人?在這裡待遇如何之類的?
別人不回答,他也喋喋不休,偏偏又不讓人覺得煩,每次都撓到人的癢處,讓人忍不住說話。
最後,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跟他了接了話,之後,就了不得了,祖宗十八代差點沒被問出來。
說着說着,就說到了災情和皇上身上了。
錢穀義聽到他們不少都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加入起義軍,臉上竟出現憐惜之色,說道:“都是可憐人。可是,你們可憐,我們聖上更加可憐。”
錢穀義這話,引起了不少被呂月娥洗腦的人反彈,語氣不善地問道:“我們是真可憐,皇上山珍海味吃着,金碧輝煌的皇宮住着,有什麼可憐的?他哪裡想過我們這些老百姓們?若是他真那麼愛民如子,我們怎麼還是吃不飽,穿不暖?”
錢穀義搖頭嘆息道:“你們錯怪陛下了。百姓們的情況,陛下一直牽掛於心,爲此夜不安寢食不下咽,就是爲了讓百姓們吃飽穿暖,皇貴妃娘娘更是削減了宮裡的用度……”
“哼,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能騙得了誰?”一人口氣十分不滿地說道,皇帝的那些把戲,佛母早告訴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