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朕保你性命?”顯德帝的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從沒有人敢跟他提這種條件,就是那些戰功赫赫的老臣也不敢如此,她怎麼敢?
蘇婉聽出顯德帝語氣的不對,也察覺到了自己此言中的不妥,解釋道:“陛下誤會了,臣妾只想要尋求陛下一時的庇護而已,並非尋求一世的庇護,等臣妾渡過這次難關,臣妾是死是活,自然再與陛下無關。當然,如果臣妾觸犯國法,便是死了,也是臣妾罪有應得。”
顯德帝聞言,臉上笑容似乎也真實了一些,他親自上前,屈尊彎腰將蘇婉扶了起來,低頭看着她柔聲說道:“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就是不求朕,朕也會庇護夫人,朕怎麼捨得讓夫人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呢?”
蘇婉聞言,勉強勾起脣角,露出一絲笑容來,低頭恭敬地說道:“臣妾多謝陛下厚愛。”
顯德帝的喜怒無常,她總算是感受到了。顯德帝雖然多情,卻也無情。他的喜歡,實在太過淺薄,來的快去的更快,若是因爲他的喜歡,就認爲自己與衆不同,以爲他會保護自己,他就大錯特錯了。
別看他嘴上說的好聽,若是相信了他,絕對死得比誰都快。
他對他的后妃都那麼絕情,現在不過是對她稍稍感興趣,想要在她身上尋找刺激而已,她憑什麼認爲,自己就與衆不同,值得顯德帝對自己另眼相看呢?
蘇婉此時,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顯德帝似乎也感受到了蘇婉心裡的畏懼,信任以及抗拒,但他並不在意,伸手擡起蘇婉的下巴,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用一種嘆息似地口吻說道:“夫人怎麼就不肯多相信朕一些呢?朕既然說了會護着你,自然會說話算話。”
“臣妾沒有不相信陛下。”蘇婉垂下眸子言不由衷地說道。
顯德帝見狀,心中一嘆,便放開她,說道:“你的三個條件,朕都答應了。”
“多謝陛下!”蘇婉臉上露出一絲欣喜,與顯德帝對她的曖昧相比,她更願意他用公事公辦的態度來對待她,那會更加讓她覺得心安。正要跪下謝恩,卻拜顯德帝攔住了。
“夫人別跪來跪去的了,放鬆一些,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顯德帝噙着笑意說道。
“是。”蘇婉心中的大石落下,臉上的笑容自然也越發真切起來。
顯德帝還從未見過蘇婉這種發自真心的笑容,神色不由微微一怔,也微微勾起了脣角,隨後,便覺得十分可惜。
難得他這麼喜歡一個人。如果她未嫁人,不過是接她入宮,給她一個位份罷了,說不定還真能讓他新鮮幾個月。但她偏偏是他倚重之臣的妻子,進宮一事自然是不可能了。可是,要他就這麼放過她,他又有些不甘心,這才一直糾纏到現在。
如果一開始還是尋求刺激大過喜歡,那麼現在就是喜歡多過刺激,真得對她有些上心了,爲喜歡的人做些什麼又有何不可?
想到這裡,顯德帝說道:“楊永,筆墨伺候。”
“是,陛下。”
楊永很快就將筆墨紙硯都準備好了,顯德帝走到書案後,提筆寫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停下筆,對蘇婉說道:“夫人過來看看,可是有什麼遺漏或者不滿意的地方?”
蘇婉輕移蓮步走到書案前,快速掃了一遍,含笑道:“陛下沒有遺漏什麼,臣妾很滿意。”
她相信顯德帝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欺騙她,何況,身爲皇帝,他就是不寫這些協議條款,她又能有什麼辦法?顯德帝既然寫了,就不可能騙她。
顯德帝寫上了日期,又拿出自己的寶璽來,在上面印了個章,等字跡晾乾之後,才遞給蘇婉,對她說道:“夫人可一定要收好它,別怪朕沒事先提醒你,萬一把它弄丟了,那這些條件和紅利可都沒有了。”
“是,臣妾幾下了,一定會將它保存好的。”蘇婉鄭重地用雙手接了過來,小心折疊起來之後,貼身收下了。這可是她領取紅利的憑證,也算是她的一張護身符,她怎麼可能不重視?
顯德帝見她收好之後,便問道:“夫人可否願意讓人知道是你敬獻了這份藥方?”
蘇婉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道:“不,不必了。臣妾不想多生事端,還要煩請陛下幫臣妾保密。”
雖然此事傳出之後,一定能給她帶來極大的好處,但是,蘇婉還是拒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若是別人知道了她還有利潤和拿,難保不起什麼心思,只憑她現在的能力,如何能夠保得住?
顯德帝同意了。
此時,時候已經不早了,楊永便提醒陛下該回宮了。
顯德帝也知道不能在宮外久留,離開之對蘇婉說道:“朕要回宮了,夫人多多保重,朕希望下次見到夫人時,夫人風姿能更勝往昔。”
說完,顯德帝便離開了。
“太太,我們也該回府了。”恭送走陛下之後,青綾走到她身邊說道。
蘇婉點了點頭,兩人上了之前那輛馬車,一路順遂地回到了侯府。
回到望秋院之後,蘇婉纔算徹底放下了心,即便之前青綾再三保證沒事,她也一直有些提心吊膽的,如今回來了,頓時覺得安心無比。
綠芙見到蘇婉回來,也同樣舒了一口氣,之前扮成蘇婉的那名女子,在蘇婉出現在望秋院之後,便消失了。
蘇婉回來之後,立即換下了身上這身丫鬟服飾,恢復了平時的打扮。至於那道“護身符”,蘇婉則是讓綠芙找出來一個空心的銀鐲子,將它捲起來之後塞了進去。
青綾一回來之後,就又變成了之前那個沉默寡言的丫頭,回到屋子裡做針線去了。
當一切都打理好之後,綠芙才問蘇婉道:“太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綠芙,你彆着急,我慢慢告訴你。倒是我出門之後,可是有發生什麼意外?”蘇婉道。
綠芙說道:“倒是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清音姑娘來過一次,不過,讓我以太太身體不適爲由給打發了。”
“我跟她沒什麼交情,她來做什麼?”蘇婉詫異地說道,頓了頓,又問道:“那她見到‘我’沒有?”
綠芙道:“見到了,不過那時‘太太’躺在牀上休息,她就沒有太過打擾,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就走了,看樣子應該沒有懷疑。”
蘇婉卻沒有完全放心,那霍清音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而且,她們連話都沒說過幾次,她怎麼就突然在她離開的時候找她了呢?
蘇婉壓下這些紛亂的思緒,跟綠芙解釋了一番事情的始末,當然,隱瞞了一些細節,比如顯德帝對她的那點小心思等等。
在蘇婉說的過程中,綠芙的臉色一變再變,有幾次都想要打斷蘇婉,但她還是忍了下來,最後,聽到蘇婉跟皇帝簽訂協議之後,她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太太,您實在是太冒險了,奴婢都爲您捏了一把冷汗。”想到蘇婉竟然跟陛下搭上了線,綠芙又是興奮又是不安,但更多的卻是恐懼。畢竟伴君如伴虎。
何況,哪有人敢跟陛下談條件,對很多人來說,能將東西敬獻給陛下,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偏偏陛下還答應了,真是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而且,她總覺得陛下對太太的態度好得太過詭異了,但是,她很有分寸地沒有多問。既然太太不說,自然有她的道理。
主僕二人談完話之後,也到了去松鶴院給太夫人請安的時候了。
蘇婉帶着綠芙和山茶去了松鶴院。
剛給太夫人行了禮,霍清音忽然一反往常的冷淡,熱切地走過來拉着蘇婉的手說道:“太太身體可好些了?今兒我去望秋院探望太太時,太太似乎是犯了頭疾,我不敢多打擾,就回去了,看太太現在似乎是好多了,我便放心了。”
蘇婉被她親熱的態度,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着將手從她手中抽出來的衝動,說道:“多謝你費心了,我沒什麼大礙,只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有些頭疼而已。清音姑娘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嗎?”
“原來是這樣。”霍清音一臉恍然地說道,“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些無聊,想要找太太聊聊天而已。”
蘇婉不着痕跡地掙脫她的手,坐到椅子上,詫異地問道:“清音姑娘不是正在跟宮裡的嬤嬤學習宮中禮儀嗎?怎麼會無聊?”
霍清音臉上的笑意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說道:“正是因爲學習禮儀太枯燥了,我纔想去太太那裡說說話。”
“原來是這樣。”蘇婉笑道,她當然不會相信她的話,不過嘴上卻說道:“學習禮儀的的確枯燥,當初我只學了一、兩就有些受不了,何況清音姑娘都學了這麼多天了。不過現在學好了禮儀也有好處,總比進宮以後手忙腳亂強。”
這時,一直在聽她們說話的三太太陶氏,忽然輕嗤一聲笑道:“進宮?就怕有人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連宮門都摸不到,空歡喜一場罷了。”
二太太洪氏也好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正是如此。若是進不了宮,這禮儀學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霍清音聞言,臉色更加僵硬,脣邊的笑意幾乎都維持不住了。
“你們兩個住口!事情還沒有定論,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太夫人心情本來就不好,聽到陶氏和洪氏還在那裡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就忍不住開口怒斥道。
隨後,她舒緩了口氣,看向霍清音到:“好孩子,你可別相信她們的話,安心學你的禮儀,早晚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別說現在還沒確切的消息,就算陛下沒有下旨讓你進宮,你就先去賢妃娘娘宮裡做個女官,以你的品貌,還怕沒有機會?”
蘇婉聽到這裡,總算是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霍清音進宮一事竟然黃了。
陶氏撇了撇嘴說道:“人家那位永順候府的嫦曦姑娘,如今已經頒下了聖旨,一進宮就是美人,只等過幾天就進宮了。而咱們這位呢,卻連半點消息也沒有,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你就是進宮當個最低等的淑女也好呀!虧得咱們娘娘還特意從宮裡送了兩個嬤嬤出來,現在全都白費了。”
蘇婉聽了微微一怔,她出宮以後,還是第一次聽到郭嫦曦的消息。不過,她倒也沒有太驚訝,郭嫦曦進宮,在她意料之中。
聽到陶氏的擠兌,霍清音不由微微低下了頭,好似在羞愧,其實她全身都在微微發抖,恨不得堵上陶氏那張損人的嘴。
“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太夫人又斥了陶氏一句。
陶氏輕哼一聲不言語了。
她其實也不是在特意針對霍清音,不過是藉此發泄罷了。誰讓三老爺前幾天剛剛收了兩個美貌的通房丫頭呢,她如今正氣着呢!以前,她一直在奉承霍清音,霍清音對她卻是不冷不熱的,現在她見到霍清音進宮無望,她心裡的那股邪火自然就衝着她去了。
太夫人也知道陶氏現在心裡憋屈,也讓着她,因此只是不痛不癢的說了兩句。
但是對於霍清音,太夫人也不想放棄,便決定下次進宮之後,跟賢妃娘娘商量一下,把霍清音弄進宮去。
因爲霍清音的事,太夫人心裡煩躁,也不讓她們在這裡伺候,便讓她們都散了。
蘇婉正要回望秋院,或霍清音忽然喊住了她。
“姑娘可是有事?”蘇婉停住腳步問道。
“太太,以前清音不懂事,冒犯之處,還望太太海涵。”霍清音咬了咬嘴脣,對蘇婉屈了屈膝說道,態度不知比之前恭敬了多少倍。
以前,她瞧不上蘇婉,對蘇婉愛理不理的,知道自己要進宮後,除了太夫人之外,其他人都不怎麼放在眼裡,更別說蘇婉了,現在將姿態放得這麼低,也是難爲她了。
蘇婉客氣笑道:“姑娘言重了,我沒有放在心上。”
霍清音的神色這纔好看一點,隨即,便打蛇隨棍上,親熱地說道:“我就知道太太不會跟我一般見識。其實,我有點事,想找太太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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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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