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芙見霍清音竟得寸進尺地纏住了太太,不由皺了皺眉,直覺霍清音要說的不是什麼好事,便立即上前說道:“太太,我們該回去了,可別耽擱了用晚飯。”
蘇婉根本不想霍清音打交道,見綠芙如此激靈,在心裡暗暗地給綠芙點了個贊,對霍清音歉然一笑,將手臂從她手中掙脫出來,說道:“清音姑娘,實在對不住,我要回去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罷。”
說完,蘇婉便帶着綠芙和山茶就要走。
蘇婉本以爲霍清音應該識趣纔是,誰知道她竟然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焦急地說道:“太太,我是真的有急事要請你幫忙。”
綠芙語氣有些嚴厲地道:“清音姑娘,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們太太現在沒有時間。”
霍清音停住了腳步,眼睜睜地看着蘇婉離開,臉上卻露出一絲不甘,趁她們爲走遠,突然開口道:“蘇夫人,你若是肯幫我這一次,我便告訴你一個有關於你的重要消息,甚至關乎着你的生死,如果你還不肯聽,我也不勉強。”
蘇婉的腳步微微一頓,她本來不怎麼相信,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心聽一聽,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便轉回過身來說道:“我現在真得沒時間,如果清音姑娘有時間的話,那就明天上午來望秋院找我吧!”
霍清音聽了這話,倒是鬆了口氣,說道:“好,一言爲定。”
蘇婉回去之後,又等了一會兒,直到霍淵來了之後,她才讓人傳飯。
“我聽說你今天有些不舒服,現在可是好些了?”
用過晚飯之後,霍淵坐在炕上,蘇婉親手爲他奉了茶,他看到蘇婉,忽然就開口問道,聲音裡帶着顯而易見的關心。
蘇婉聞言,心裡莫名地有些發虛,垂頭含笑道:“讓侯爺掛心了。我只是昨晚沒睡好,頭腦有些昏沉,所以白天便多睡了一會兒。”頓了頓,她又假裝有些生氣地道:“是誰那麼大驚小怪的,一點小事就告訴侯爺。”
霍淵聞言,眼睛微閃,伸手將蘇婉拉到自己懷中,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道:“我也只是關心你。”
“我知道,我沒怪她們。”蘇婉橫了他一眼說道。她早就該想到了,這個院子裡肯定也有霍淵的眼線。看來,霍淵對她似乎也不是那麼放心。
蘇婉心中警惕,暗想以後還是要更加謹慎一些。萬一被霍淵發現她私底下的小動作,她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霍淵當初雖然雖然相信了蘇婉的解釋,之後兩人也好得跟蜜裡調油似的,但到底還是存有疑慮的。就算當時相信了,現在兩人感情稍稍有些冷卻,霍淵從頭腦發熱中回過神來,也該發現了一點不對,只是他不肯戳破罷了。
真情跟假意,就算僞裝得再好,但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霍淵直視着蘇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是夫妻,我以真心待你,也希望你真心待我。我不希望你有事瞞我,更不希望你迫於形勢敷衍我,你明白嗎?”
他的視線極具穿透力,似乎一直從她的眼睛一直看到了她的心裡,讓蘇婉差點忍不住閉上眼睛,以躲避他的視線,但她還是硬着頭皮忍住了,微微點了點頭。
直到她點頭的這一刻,蘇婉才感覺那道銳利的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她幾乎是立即就鬆了一口氣。
之後,霍淵就轉換話題,跟她說起了其他事情,態度一如往常,甚至帶着一絲寵溺。但蘇婉卻有些渾身發冷,怎麼也無法嚮往常一樣迴應他,頗有些心神不寧。
霍淵好似沒有發現一般,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只是晚上做睡前運動的時候,霍淵對蘇婉的態度,卻跟以往有些不同。他之前因爲顧慮那晚對蘇婉的傷害,怕她對自己有心理陰影,因此,一直都是極力做到溫柔體貼,想盡辦法讓她舒服,好讓她忘記那天的記憶。
可是這次,他卻沒有那麼多顧慮了,雖然並不粗暴,但也絕對算不上溫柔,從頭到尾都沒安撫過蘇婉一句,直到蘇婉忍不住求饒,他才堪堪放過她。
蘇婉累急了,很快便睡了過去。
霍淵卻沒有睡意,藉着微弱的燈光打量着她的睡顏,見她即便睡着之後,也依舊眉頭輕蹙,透露出一絲惶惑和不安。霍淵見狀心裡終究一軟,伸手將她摟進懷中,也睡了過去。
蘇婉這次睡得時間有點長,醒來之後,天色已經大亮了。
“太太,您可算醒了。”綠芙見到醒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
蘇婉猛然坐起身來,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可別耽誤了跟太夫人省晨的時間。
“太太別擔心,侯爺上朝之前就已經吩咐了我們,讓我們不要吵醒太太,還讓人特意去松鶴院那裡告了病,讓太太今天不用去太夫人那裡省晨了。”綠芙說道。
但是,她話剛說完,臉色就一紅,拿出一件外套來披在蘇婉身上,“太太小心彆着涼。”然後,就出去喊人進來伺候。
蘇婉聽了之後,先是放心。想起綠芙剛纔略顯尷尬的樣子,也不由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看到身上的各種痕跡,一張臉也一下子漲紅了,迅速地鑽進了被子裡。
她剛穿過來那會兒,霍淵幾乎本次都是直奔主題,不會做太多多餘的事情,而這段時間,他對自己又是溫柔小心,所以,他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留下那麼多痕跡。
不過,想到昨晚霍淵對她說的那番話,蘇婉的羞窘之意就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迷惘。因爲現在,她根本弄不明白霍淵在想什麼,更不知道他到底發現了什麼,爲什麼會對她說那些話?又對她做出這種事來?
一直到蘇婉用過早飯,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所幸不想了。
正打算去練會兒字,靜靜心,就聽到丫頭通傳,霍清音來了。
蘇婉只好放棄練字的打算,去接待霍清音。
蘇婉跟霍清音在廳裡坐了,讓茉莉給她上了茶。
霍清音一改之前的清高態度,不但對蘇婉十分親近,就連對蘇婉的丫頭,也十分客氣,親手從茉莉手中接過茶盞,對蘇婉道:“太太調教的丫頭就是不一般,都那麼機靈,比我的侍畫可好多了,真想跟太太換一換。”
蘇婉也開玩笑道:“那好呀,只要你肯把你的侍畫留下,便是帶走綠芙我也願意。我可是聽說了,你的這個丫頭可不一般,不但識字,而且,還會寫詩作畫,盡得你的真傳,比一般的小姐都不差呢!”
聽到蘇婉的誇讚,霍清音的丫鬟侍畫,也不由微微紅了臉。
“她也不過是學了點皮毛,哪裡值得太太如此誇讚!”霍清音斜睨了侍畫一般,似笑非笑地說道。
隨後,她又對侍畫道:“你去外面守着,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是,小姐。”侍畫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蘇婉使了個眼色,也讓自己的丫頭退下了。
現在除了綠芙和她自己買的四個丫鬟外,其他人她都不相信。
廳堂裡只剩下她們兩個,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蘇婉端着茶盞,用茶蓋輕輕撥弄了幾下,將茶盞放下之後,她便說道:“現在這裡也沒別人了,清音姑娘有話就直說吧!”
“請太太幫我!”霍清音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跪在蘇婉面前說道。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蘇婉嚇了一跳,立即上前,想要扶她起來。
“不,如果太太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霍清音避開她的手,倔強地說道。
“有什麼話起來好好說,跪着像個什麼樣子?”蘇婉道。
“太太是答應幫我了嗎?”霍清音驚喜地擡頭看她。
“那得看你說的是什麼事了。我可先警告你,別看我是昌武侯夫人,但我只是個空架子,可幫不上什麼忙,你可不要抱太大希望。”蘇婉事先表明道。
“只要太太肯幫我,就一定能幫得上忙。”霍清音站起身來,重新坐下之後說道,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
若非蘇婉有些在意霍清音所說的關於自己生死的重要消息,她都不想跟霍清音相處,直到現在,她對霍清音都沒有太大好感,相信對方也是一樣。
不到逼不得已,恐怕也不會來求她。
“說吧,你想讓我幫什麼?”蘇婉只是讓她說一說,並沒有答應一定會做到。
霍清音也不在意,沉吟一下,這纔看向蘇婉說道:“我想求夫人幫我進宮。”
蘇婉聞言頓時愣住了,隨後,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霍姑娘,你沒開玩笑吧?我何德何能,竟能幫你進宮?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可能做到。”
“我有沒有開玩笑,太太自己清楚。”霍清音微微一笑,冷靜說道。
蘇婉終於察覺出霍清音不像是開玩笑,頗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是認真的?”
“當然,我可不會拿我的前途開玩笑。”霍清音說道。
“那你怎麼會說這種話?”蘇婉不解。
“太太真不知道?”霍清音反問,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蘇婉連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淡淡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婉不肯承認,霍清音也不灰心,反而徑自解釋道:“其實,我的眼睛從小就跟其他人不太一樣。因爲我比其他人看得更遠、更廣,同樣的,我的觀察力也比其他人要好些。我自認還不笨,論起察言觀色,絕不必任何人差。只是我有我的驕傲,從不願意討好別不相干的人罷了。但我相信,如果我可郭嫦曦一同進宮,最後,更得皇帝寵愛的人一定是我,因爲我比她更能瞭解陛下的心思。”
蘇婉對此不置可否。不過,她不認爲陛下會喜歡自作聰明,又自認爲了解他的女人。
畢竟,皇帝都不喜歡被人揣摩上意。因爲一個高深莫測的皇帝,總比心思單純好猜的皇帝,更讓人懼怕和忌憚。瞭解陛下的心思喜好,固然能夠短時間內獲得陛下的寵愛和喜歡,但若是有人真的自信完全摸透了陛下的心思,恐怕離死期也不遠了。
顯德帝雖然表面溫和,但其實心思卻極其深沉,那可是將那些老奸巨猾的老臣子,都能牢牢壓制住的人物,誰又敢說,真正瞭解他的心思呢!
當然,這只是她的想法,並不一定準確,所以,也不會去潑霍清音冷水。
只聽霍清音又道:“不過,我想告訴太太這些,並非炫耀什麼。而是想要告訴太太,那天進宮之後,我觀察到的一些事。”
蘇婉不知想到了什麼,猛然擡頭看向霍清音。
“太太不必緊張,我真的沒有惡意。否則,我當初一出宮,就會像郭嫦曦一樣去找太太的麻煩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走投無路之後,纔來求太太。”霍清音看起來有些得意,但她卻很快又壓制住了,儘量平靜地說道。
蘇婉也察覺到自己反應太大了,微微一笑,說道:“這麼說來,我還要謝謝你了。”
“太太別惱,我只是向太太表明我的態度而已。”霍清音說道,“當初,陛下之所以回來慈寧宮,恐怕就是爲了太太來的。因爲我察覺,陛下來了之後,眼神就時不時地落在您身上。雖然當然我只是低着頭,不敢細看,但是次數多了,我也便察覺到了。何況,陛下當初,竟然沒有立即注意到郭嫦曦,這不得不讓人感到奇怪。”
這也是因爲當初,顯德帝沒有掩飾的緣故,他又怎麼認爲,自己下意識地幾個動作,就被人看到眼裡的呢!或許就是知道有人看到,他也並不在意。
“莫非因爲這幾個眼神,你就懷疑了?”蘇婉問道。
“也並非如此,直到後來陛下單獨點出太太來問話,我才確定。”
所以說,千萬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覺。
“而且太后在御花園設宴的時候,太太離開了一段不短的時間,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相信,太太一定能夠幫得到我對嗎?”霍清音笑吟吟地說道。
蘇婉並不慌張,也沒有激烈反駁,欲蓋彌彰,反而含笑看向霍清音道:“清音姑娘眼力果然厲害,佩服佩服。”
見蘇婉默認了她的猜測,霍清音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不過,她並不想太過得罪蘇婉,甚至還想要跟她結成同盟,畢竟,蘇婉無法進宮,又不能生育,威脅不到她的利益,相反,她可以利用蘇婉對陛下的影響力,爲自己爭取不少利益,她纔不會像郭嫦曦一樣傻傻上前質蘇婉呢!
卻不知,在她揭穿此事,並且用此事來威脅蘇婉時,就已經將蘇婉得罪狠了。
難得糊塗,這個道理誰都知道,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多少?
蘇婉微微嘆了一口氣,又對霍清音說道:“其實我覺得,清音姑娘根本沒有必要來向我求助。畢竟,太夫人也說了,如何都會讓姑娘進宮的……”
“有捷徑要走,我爲何還要走彎路?”霍清音打斷蘇婉的話說到,臉上帶着自信的光芒,脣邊卻露出一絲輕蔑和不屑,道:“她們讓我進宮,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賢妃自己不受寵,又生不出來,既想借我爭寵,又想借腹生子,然後來個母去子留,算計得比誰都清楚,卻拿一些好話來迷惑我,打量我不知道呢?”
“既然你知道,你爲何還要千方百計的進宮?”蘇婉問道。
霍清音瞥了蘇婉一眼,說道:“太太怎麼糊塗了?你應該很明白我現在的處境纔是,我們雖然是霍家旁支,但是家境卻早已經敗落,也就比太太孃家稍好一些罷了。但家裡的男人又不真氣,我除了向上爬,還有什麼法子改變家裡的處境?”
“再說了,我進宮之後,也未必就當了賢妃的墊腳石,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若是我在賢妃娘娘那裡當了女官,女官也是宮女,就算得到陛下寵幸,名分上就差了一截,向上爬就更不容易了,潛力有限,除了依靠賢妃之外,還能依靠誰?哼,她們打得好算盤,我豈能讓她們如願?”
蘇婉挑了挑眉頭,原來她心裡明白的緊。但是,改變家境,也並非只有進宮一途,憑她的容貌和才學,高嫁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顯然,霍清音已經認定進宮這一條路。
進宮一趟,眼界和心氣兒早就變得更高了,除了皇帝,哪裡還會看得上其他人?
不過,她爲了進宮一事,就來脅迫她,只憑這點,就讓蘇婉對她完全喜歡不起來。
因爲被人威脅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如果我不同意幫你進宮,清音姑娘會怎麼做?”蘇婉試探地問道。
霍清音一雙眼睛順便變得極爲清亮,自信地說道:“不,太太那麼聰明,我相信太太一定會幫我的。因爲此事傳出去的後果,太太根本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