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柳家的人主動出去看舊宮人到了沒有,而柳垣站在人羣中間,沉了沉眼眸。
又讓柳至說中,柳明他們不是爲娘娘,他們發的是私意。
爲娘娘好,就不會針對太后。
今天上的摺子,是大家一起擬出,字字推敲過,原本沒有太后不發慈恩這些話。
柳垣掃掃來的人,有些叔伯兄弟也對柳明疑惑,顯然也不贊成柳明公開對上太后。
把他們面色收在眼中,柳垣壓下對柳明的憤怒,等着跟柳禮的太監到來,進一步掌握柳明煽動的證據。
柳明柳暉等人則得意泄出,少時太監就到這裡,就讓大家夥兒看看柳至的真實用心,保管對摺子上用詞有修改的族人,會把不悅打消,從此跟自己一條心。
太監來的不慢,盞茶時分後,一個熟悉面龐在皇后面前跪下:“奴才張桂見過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后認認不假,就問他柳禮死因。張桂是如實回話,把柳至當衆大罵,打了柳禮一巴掌全盤托出。
皇后跌坐到榻上,雙手掩面痛苦無比:“這是爲什麼!”就是柳家所有人都叛變,也不如柳至獨自叛變的傷心大。
她自然明白在她失勢的時候,柳至又去作踐柳禮,別人更會爭着欺侮,柳禮離死不遠。胡嬪就是這樣死的。
她痛心不已,淚水從纖柔的手指縫裡跳落,一滴一滴摔碎在地上,像她摔碎的心。
“娘娘,我們重選家主吧。”柳明沉痛的說出。
柳垣陰陰的笑了,原來,你是這個用意。
…。
太子還在太子府上,他沒有急着看皇后,正在和師傅們商議這件事情。
除董大學士老妻病重不在這裡以外,所有的太子師全都趕到,商議柳家這風波可能帶來的後患。
六個太子師,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
六個官職,有些朝代是虛銜,與東宮職責無關。有些朝代是朝臣兼顧,本朝亦然。
太子太師是張大學士,太傅董大學士,太保是中極殿大學士方柏泉。少師少傅少保,全用的是武將。
董大學士不在這裡,以張大學士爲首。餘下四個人目光投去,張大學士也不含糊,侃侃而談,這就理出順序。
“柳家心裡不敬娘娘不敬殿下。”張大學士目光嚴峻。
太子洗耳恭聽狀。
“太子殿下是有福之人,與別朝的太子不同。有太上皇太后疼愛,皇上又對殿下加意教導,纔有臣等前來侍奉。柳家爲娘娘的事發難,一,應該對殿下言講,讓殿下早有準備。二,不應該針對太后,傷了太后和殿下的情意,對娘娘也更不利。”
張大學士的不滿這就到柳至身上:“自從老丞相去世以後,柳至當家。他不在京裡的時候多,有可以原諒的地方。但他當家,他不知道家人動向,不是他糊塗,就是他失於管教。這事情但有後果,只和柳至算賬!”
他的一番話,另一個大學士方柏泉贊同。
接上張大學士,方學士徐徐而言。
“要說太后對娘娘的事情上沒有慈恩,這話沒有道理。娘娘的總管犯巫盅案,在外人眼裡,娘娘總有失察之罪。”
太子默然。
他已讀史書,也開始學律法。就像定邊郡王造反,他的兒子妻子全跟着死,不夷九族三族的,已經是皇帝難得的仁慈。皇后的親信太監犯巫盅案,說皇后一點兒也不知道,那還是有個罪名叫失察。
就像柳至爲躲避柳明他們上諫出京,張大學士也要聲明,有事只和柳至理論,誰叫他是家主,這有個罪名也叫失察。
皇帝都不相信皇后是清白的,太子也不相信。
皇后的嫉妒,太子敢說他從沒有聽說過?
面對方學士的話,太子無話可辨。
方學士也只說到這裡爲止,到底皇后是太子的親孃,他不能一直說皇后不對的話,他說這話的意思,是爲太后正正名聲,暗示這裡總有太后在,皇后娘娘纔沒有實質性懲罰。
太子聽得懂,點上一點頭。他知道太后會護他,既然會護自己,就不會拿母后如何。
這裡面太后一心要讓皇后母子失和的彎彎繞兒,大學士們都還不甚清楚,太子也不能明白。
見太子受教,方學士更不會再說皇后的諸般不好。
在背後,太子師們對皇后有看法。認爲皇后眼光不明、涵養不足、伸縮不夠,意氣用事。
以前和太后有道心結擺在那裡,這當上皇后不趕緊的修好嗎?反而貿然把自己的人給袁加壽,又不好好當差,直到死人,太后和皇后關係又差一層。
太子師們有憂愁,但不能明對太子說,明着說,成了挑唆關係。寥寥數語稍加解釋,主要說的還是太子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殿下應當去探看,請殿下好言奉勸娘娘,約束柳家。萬萬不可把太后惹怒,皇上他不會喜歡。”
太子說好,在他的內心裡也是這樣的看。就讓人去請加壽,加壽在聽說下旨皇后恢復待遇,就體貼的讓人告訴太子:“我們去看看。”
兩個人上車,有給皇后煮的湯水,加壽帶上,一起進宮。
……
聽說是太子和加壽過來,皇后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懊惱。欣喜的是她能見到太子,懊惱的是太后,太后……
柳家的人已經離去,但把皇后的心裡攪得七零八落。柳明說與太后有關,皇后深信不疑。
這是當事人內心的直覺,外人只可以點醒,理解的只有自己。
也只有是太后插手,柳至纔會不幫自己。
這個時候聽說加壽和太子一起過來,那種自己兒子讓奪走的感覺又迴心上,可算是新仇加上舊恨,皇后一會兒欣喜佔上風,一會兒懊惱佔上風。
她沒有拒絕的道理,就說進來。
遠遠的見到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來,矮的那個手裡提着食盒,高的彎腰想要幫她提,矮的那個把他手推開。
無窮怒火在皇后腦海中燃燒,她心裡閃過一句話,真是會裝啊。
兒子大了,但與她不一心。柳至能耐,但臨陣倒戈。衆叛親離的感覺讓皇后死死的盯住加壽,好似見到很多年沒有見面的仇人。
太子走近就見到這目光,太子師的話在心裡轉悠,把警惕升起。
本來太子第一眼應該看的是皇后身子好不好,但硬生生讓皇后怨恨的眸光吸引,太子心中格登一下,對皇后又添一分失望。
爲什麼總是針對加壽?
把身子側一側,好似要把加壽擋上一擋,加壽還奇怪地看他一眼,雖然沒有把自己完全擋住,但佔住地步走歪道路,兩個人中間沒有空當,好似貼身而行,加壽怕食盒撞到太子身上,體貼的又往旁邊讓上一讓。
太子察覺,對加壽暖暖地一笑,加壽歪腦袋回他俏皮的一笑,皇后看在眼中,不用說是怒火中燒。
見兩個人並肩行禮,皇后僵着嗓音:“平身。”怒火把她身子燒得顫抖着,再說一聲賜座,話裡帶上哆嗦。
太子裝沒聽到,和加壽走上前去,也有護着加壽的意思,加壽笑眯眯,小臉兒上一片討好:“爲娘娘賀喜,這就可以去御花園裡玩了不是?”
把食盒放到地上打開,再呈上去,殷勤地道:“這是我的東西,老山參乾肉野雞豆腐湯,最補元氣,娘娘現在用一盞兒?”
皇后正在恨這個人裝相,她也知道這還是個孩子。但憤怒與嫉妒雙管齊下,她又不是能按捺自己的人,硬邦邦地道:“當不起。”
加壽小笑容一點兒沒變,她生長在宮闈中,裝模作樣先學個十成十。纔不管皇后是什麼表情,自家面上笑容不改,反正也不是真心的。娘娘不喜歡加壽,加壽她能喜歡娘娘嗎?
加壽繼續笑眯眯:“那我放這裡,幾時要吃幾時再吃。”皇后眸光似有大火又有尖銳,她再說話不知道會說出什麼,太子攔住她,對加壽麪有笑容:“放下吧,母后一向喜歡,這會兒沒有胃口。”
加壽乖乖的說聲好,交給一旁的宮人。
見太子幫着,皇后深吸一口氣,那面色更不佳上來。
太子和加壽坐下,輪流問候幾句,皇后還是不改僵黑麪容。加壽知趣,她也不願意在這裡久呆。雖然她和太子一起過來,但太子和皇后是親生母子,他們會有私房話說,這一條道理加壽懂得最早。就像加壽和爹爹母親也有私房話,和姑姑又是另外的私房話,但見到弟弟妹妹們過來,她們也有自己的私房話,加壽就要讓開。
起身告辭出去。
她的小身影一出去,皇后就不能容忍的長長吸兩口氣,太子也忍不住了,輕輕道:“您要對壽姐兒好纔好。”
皇后大慟,忽然覺得自己輸的一無是處。母子數月沒有見面,難道不應該抱頭痛哭,對自己一番的憐惜。
她氣苦:“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麼?”
太子按太子師們教的勸道:“母后又能接受朝賀,這是大喜的事情。也是父皇對母后一片情意,太上皇太后對母后的慈愛。”
皇后直了眼睛。
這裡面能看出來慈愛和情意嗎?
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面前的太子過了年週歲十二,儼然像個大人。皇后對兒子呢,是古人中存在的那一套。
孩子的天性由奶媽、陪伴們跟隨,孩子的肅穆和對家族的貢獻,是父母的。
皇后就反問出來:“太子,難道你看不出來這裡面有古怪?”
太子鎮靜:“柳家上摺子一派胡言。”
皇后錯愕而且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嗓音高出去:“你是說他們爲我說話一派胡言?”
太子沉穩地和皇后對視,見到她傷痛但並不顯憔悴的面容。皇后自己到最後都知道她不會有事,憔悴什麼的也就不多。
太子暗想師傅們說的對,師傅們沒說的話他也知道。歷史上冤枉而死的皇后一大堆,像皇后這樣六宮總管都出事,她還好好的,要還說太后沒有慈恩,太后至少沒有落井下石。
再說加壽天天來陪自己,只要加壽在,這就是太后的慈恩。
太子靜靜告訴皇后,他認爲這樣的話也只有自己說出來,母后才聽得進去。
“母后,兒臣無事,您就無事。請母后放心,兒臣是母后的親生,兒臣不爲母后着想哪成道理?”
皇后一喜,泣道:“你知道咱們娘兒們是一起的纔好。”
太子下一句:“所以我不允許柳家再胡言亂語,誹謗太后。”
前面有幾句表白心跡,皇后沒有大怒。她只是吩咐:“張桂在哪裡?”
張桂還沒有進來,先有人回話:“柳侍郎夫人求見。”
驟然的,皇后的怒火又不能把持,裂天裂地裂人心的痛燃上來。“砰!”她把手邊小几重重拍響:“讓她回去!等我死了他們就趁心。”
太子沉下臉:“母后,這話不合適。”太子知道是柳至夫人,太子也正想見見柳至,問問他平時都做的是什麼,在刑部裡只查別人去了,把自己家裡的人全都忽略。
太子就道:“讓她進來。”皇后繃一繃面容,但沒有說話,宮人帶柳至夫人進來。
“見過娘娘,我家老爺他常日在外面奔波,還不曾知道娘娘脫難。臣妾代他來賀娘娘。”
太子釋然,柳至原來不在家。但太子不能完全放鬆,就是不在家,也不能放縱家人去指責太后。太子還是沉着臉,皇后更沒有好聲氣。斜睨柳至夫人:“你夫妻還管我死活嗎?”
柳至夫人伏地不敢起身,按柳至留下的話回她:“娘娘這樣說,我夫妻粉身碎骨也不能安心。自從娘娘受苦,每一天我淨手上三遍香,保佑娘娘早脫苦海。我家老爺更是爲娘娘奔波不停,”
“住口!花言巧語你們還想哄誰!”皇后完全讓激怒。
“裝什麼好人,扮什麼忠心!”罵到這裡,張桂走進殿室,皇后冷笑:“也好,讓你自己聽聽,看看你們做下的好事,別當我永遠不知!”
喝命張桂:“把你對我說過的話,仔仔細細再對太子說一遍!”
張桂應聲是,就說起來。
他一說的,卻是兩件。
“柳義總管出事的前一天,往大天道觀求符紙去,回來遇到任保總管。當天又有小太監去打掃柳總管住處。後來有不尷尬的符紙出去,莫不是他們所爲?”
太子皺眉,怎麼還是往太后身上扯。
“娘娘受難以後,我跟隨柳禮總管去做苦役,日子本來就不好過,但娘娘不好,做奴才的怎麼能好?就天天盼着柳家出面,柳總管還暗中給柳至大人送去幾封信,全是石沉大海。但我們還是盼着,沒想到盼到柳大人當衆的羞辱,當天苦役加倍,又有賢妃娘娘宮裡,樑妃娘娘宮裡…。”
他一氣說出去十幾個人名字,全是與皇后爭寵的嬪妃:“各娘娘宮中的總管太監們來嘲笑,到晚上柳禮總管就不能動,半夜裡死去。”
“霍!”皇后擰面龐瞪視太子。
“霍!”皇后又瞪視柳至夫人。
柳至夫人哭了:“娘娘,我家老爺聽到消息,一刻不停的讓臣妾備下禮物,先往太后宮中爲娘娘求情。”
皇后牙縫裡迸出幾個字:“你求她何來!”
太子攔住:“母后息怒,聽她說完。”
“我家老爺說皇上仁孝,娘娘受奴才拖累,要是有人再跟着中傷反倒不好。他從京外回來沒有歇息,就和臣妾去見太后。想這六宮裡總有嫌隙,只有太后能鎮得住。太后說無事,說這是怕別的奴才再帶累娘娘,皇上一片情意,讓娘娘靜養幾天。我夫妻放下心,我家老爺痛恨的就是撒野的奴才,去見柳禮打罵,也是恨他們不曾好好服侍。這是我夫妻的一片忠心吶。”
太子聽到這裡已經明白,柳家發難的事情與柳至無關,而柳至馬不停蹄辦差,照顧不到也有可能。
這對夫妻去見太后,恰好又符合師傅們說的先安撫太后,太子又覺得柳至辦事是穩當的。
有的人喜歡平穩前進,有的人喜歡劍拔弩張。太子性子溫和,又不溫和也不行。
稍有頭腦的太子,也不會在自己成長路上和得勢的太后對上,何況太后撫養太子數年,太子對她有感情。
左手是太后,右手是皇后,沒有人喜歡自己左手打右手,太子在柳至夫人的話出來後,大爲放心。柳家不是完全攪和事情就行。
對柳至夫人嘉許地道:“你們夫妻曉事理,既然能想到這裡,回去約束家人,太后面前常去請安。”
柳至夫人謝恩,皇后幽幽然。太后像一頂天大的黑帽子扣下來,皇后心想我不能反抗倒也罷了,但自家人面前,一句公道的話兒也沒有?
“太子,你和母后不是一個心思。”皇后悽然深嘆,回想到那一年的冬天,太子讓接進宮去定親,像是什麼都變了。
太子站起欠身,恭敬地再一次對皇后道:“太后慈愛,父皇對母后一片情意,柳至又不糊塗,請母后不要亂想。”瞪上張桂一眼:“也不要聽奴才挑唆。”
張桂嚇得腿一軟,直接趴到地上。
……
牀帳深深,因爲主人一起臥病,哪怕房裡再通風,春風明媚柔美,也帶着沉鬱。
董老夫人鼻息若遊絲,從去年開始病重,拖到今年愈發的皮乾肉無。牀沿上安老太太握住她枯瘦的手,忍不住老淚縱橫。
這是她的姨表妹,年紀小老太太幾歲,眼看她就要走在前面,讓老太太痛心不已。
她要想到她的年紀也差不多了,又想到幾十年不在京裡,回京裡一趟年年都有人西去,每走一個熟悉的人,老太太就蒼老一分。
徵兆早有,董家的子孫輪流守侯在這裡。這會兒,是董大學士和董仲現幾個孫子在旁邊。見老太太傷痛,董仲現上前扶起,低低地道:“不要太傷心了。”
老太太也怕病人睜開眼見到更難過,隨他走到一旁坐下,淚水止不住如泉涌,想着這一個再走,自己的近親旁枝中存活的姐妹就都沒有,她哽咽的哭道:“我也隨你去了吧。”
董大學士也傷心,但見到安老太太傷心難捺,怕她哭壞身體,再對董仲現使個眼色,讓他送老太太回去。
董仲現會意,但見老太太傷悲,這就讓她和祖母分開倒不好。先送上一碗熱茶,給老太太潤潤,再輕聲道:“您出來有會兒了,只怕家裡掛念,我送您回去吧。”
安老太太哭的帶着迷茫,睜大眼睛:“哦哦,回家去麼?”她跟迷霧中行走的模樣,董仲現更不敢讓她在這裡久呆。
自家的祖母好幾天水米不進,太醫說要走就這幾天,萬一把安家老太太也帶走,董仲現想這不是家裡有兩件傷心事情。
正要再哄着老太太離開,牀上董老夫人睜開眼,四下裡望一望,嘶聲說出兩個字:“皇后!”
這話有力又清晰,房裡的人都往她牀前趕,都知道是迴光返照,聽聽聽她要說什麼。
“皇后!”
好些天昏昏沉沉,有時候認不得人的董老夫人見到丈夫過來,有了認識的笑容。
董大學士輕輕撫摸她的白髮,柔聲道:“我知道。”
董老夫人又看到孫子們,笑容加深,還是那兩個字:“皇后。”董仲現和兄弟們也聽懂,董仲現帶頭躬身:“請祖母放心養病,孫子們省得。”
“皇后。”最後趕到牀前的安老太太,也得了這兩個字。老太太頓時清醒。
是啊,她還走不得,也不能犯糊塗。她還有加壽坐金殿沒有看到,她得護着她走去,雖然有太后有她的父母親,但少不了自己這個曾祖母。
安老太太握住姨表妹的手,在她的話裡,精神頭兒也回來了,神氣精血也回來。
連聲地道:“好好,你放心,我省得,有我在一天,不讓任何人欺負壽姐兒。”
董老夫人有了一個笑眯眯的表情,然後吸半口氣,就帶着喘息不上來。董大學士回身就喚:“蔘湯。”孫子們送上來,大學士親手喂老妻喝上兩口,董老夫人有點兒精神,對着丈夫道:“辛苦。”
董大學士和老太太全心如刀攪。
夫妻之間是可以肆意的嗎?只怕袁訓和寶珠都不會肆意對待對方。袁訓執意拋下寶珠從軍去,寶珠阻攔不住,可以在家裡跳腳,可以充滿怨恨,你心裡沒有我,我就對你的母親不好,對你留下的老家人不好,把家攪到一團糟?
不可以。
寶珠隨袁訓而去,有深情爲底子,粉飾的也有夫妻感情。
董老夫人也是這樣對待董大學士,她這算是臨終,哪一天不知道,但全憑着蔘湯吊性命,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後天的事情。
她可以憑藉病體肆意交待,但從小的閨訓,一生的經歷,讓她說出的是:辛苦。
老太太還能禁得住嗎?
她數十年不在京裡,但親戚們對她都不錯。她跟隨加壽在宮裡,外面但有事情,親戚們如董阮二家一起上前。這到最後的時刻,表妹又對丈夫道辛苦,話只有兩個字,意思無人不知,是讓他對加壽不要放鬆。
這是不比男女情戀差的山海似情意,安老太太愈發要痛哭,但神智清明,知道打擾病人,強忍住哭,只把淚水掉線似往下掉落。
董大學士也傷心難耐。
皇后?
親戚家裡要出一位皇后,只要是個明白人,就知道這是大家的體面。他輕撫着老妻的面頰:“你放心吧,我全知道。”
說上幾聲沒有回話,再看董老夫人昏迷過去。急請太醫,過來看視還是那句話:“熬得過夏天就好。”
這話董家聽得明白。
現在是春天,熬不過也就此歸西。說的其實是就要離世。好在後事全都備下,到時候沒有着忙的,現在也能安心守候。
董大學士牀前坐着,老妻就是不說加壽,他也一直在想柳家上摺子的事情。
要說柳家的人全混蛋,董大學士不這樣看。柳家在朝官員遠不止上摺子的那些人,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柳至,他也不在上面。
柳至不在上面,說明這摺子是揹着他上的,或者柳至不答應。董大學士陰沉起面容,內鬨這事情,看來不需要老夫我出手。
因不知道妻子哪天離世,大學士這幾天沒去太子府上,但他的心一刻不停的圍着太子和加壽轉動,生出一個又一個主張。
有的主張出來就消,有的主張需要推敲。但不管後續如何,跟董老夫人說的話一樣,大學士也是這樣的看法。
太子和加壽不能分開,加壽的後位決不允許任何人動搖。
就不爲皇后,爲和柳家一幫的孫子們爭高低,也不容他們挑唆太子和加壽的關係。
皇后?董大學士嘴角邊露出忿忿不平,我們家出的皇后,是你們柳家比不得的。
……
老侯在家裡也是沉思這事,他的三個兒子,鍾家三位老爺在朝散後,奔回家告訴他。
他在京裡的孫子也回到身邊。
眼睛全看在老侯身上,老侯偶然擡眼見到,有了輕鬆的一笑:“緊張什麼?”
老太太這個時候進來,她從董家出來,就直奔兄長家裡。進門就道:“哥哥,你可聽到消息沒有?”不等老侯回話,又把董老夫人的話轉告。
老侯唏噓,看看大家的心全在我的壽姐兒身上。在老侯心裡,是他的壽姐兒。
他在山西的時候,出來進去都要報備一聲的壽姐兒,也受到別人的關注,老侯滿心裡感動上來。
告訴兒子孫子:“今天你們還沒有去看過,去看看吧,說我就過去。”等他們出去,老侯對老太太微笑:“二妹看把你急的,哥哥我還在呢,有事情自然是我擋着。”
老太太嗚地一聲,又哭出來。斷斷續續的:“這可怎麼是好?又走一個,再沒有表姐妹了,我就只有一個哥哥,你可得陪着我。”
老侯聽着也難過,老年人怕冬天,他去年冬天過得艱難,全是掙扎着給加壽去說書。春天到了又犯咳喘,全是爲了加壽才撐着。
妹妹哭不打緊,把他對光陰逝去的難過一把勾起。
他一面安慰老太太,一面也安慰自己:“許多的事情未了,我怎麼走?寶珠又要生了,這第六個少不得也是我來教導,三五十年裡我在呢,二妹你只管放心,把你自己身子骨兒調養着,等着抱曾孫子。”
安老太太讓他哄好,說到寶珠眸子有了光彩,笑容也出來:“我的寶珠爭氣,算的日子是四月裡生,蘇家是這個月裡生,我想寶珠要是生孫子,蘇家那個可就比我們大幾天,這可怎麼好?”
故作悄語:“太后早早地讓太醫看過,寶珠懷的是個孫子,蘇家是個女兒。”
老侯見她心思不在傷離別上面就放心,陪着她聊着:“姑娘大幾歲,民間說法不是抱金磚麼?大就大吧。”
安老太太自己也知道這句話,不過就是等着別人勸勸她,這就歡歡喜喜,說要回去守着寶珠,出門上車。
她走以後,老侯對着窗外皺眉,自言自語也是那句話:“這柳至,他是個什麼心思?”
柳至沒有和太后對上的意思,別的人全白搭。老侯也是這樣的想。
……
這種時候不能少掌珠和玉珠,兩個人安胎,但柳家的摺子意思太明顯,在太后身上,也就在袁家身上,坐轎到袁家,同時進門。
寶珠見她們到來,自是滿心歡喜,姐妹三人坐下說話,問起寶珠怎樣看待柳家上摺子的事情,寶珠還沒有說話,老太太回來。
掌珠和玉珠怕老太太罵,要說她們不好好養身子,又怕的是老太太一說一長串,又要說她們不如寶珠。對寶珠使個眼色,讓她這話姐妹私下裡再說。
寶珠會意,只問董老夫人的病情,又說侯爺明天去看過,今天從衙門回來也會去看,正說得熱鬧,太后到來。
袁夫人陪着太上皇太后進來,寶珠接住,含笑道:“春天是賞花的時候,太上皇太后倒是自去去看看花,一天一回的來看我,小六是喜歡的,孩子們只怕要爭上來。”
掌珠和玉珠含笑,寶珠算的是下個月臨產,太后一天一回的來,跟等不及見到孫子似的,京裡又是一段故事。
掌珠和玉珠更覺得關心太后沒有錯兒,看看她有多疼愛寶珠。
太后樂呵呵:“我不來看你,長天白天的也沒事情做。”太上皇揭短:“瑞慶和加壽請你出城遊玩。”太后板起臉:“我沒有對你說,我是對寶珠說的。”太上皇一臉的恍然:“原來我不能聽。”太后裝沒聽見。
坐下以後,太后照例問寶珠好不好。寶珠說聲好,再道:“但是有一件事情總有心裡轉着。”
太后忙問什麼事。
寶珠柔聲道:“我聽說柳家上摺子,有說太后的意思。”
太后笑了,她自然不會說心裡話,再說這裡有好幾個人。太后一片大度:“傻孩子們說傻話,我不會計較。”
“我爲太后歡喜,”寶珠卻是這樣的一句。
太后愕然過,探詢的看過來,寶珠正色,在座中欠欠身子,肚子不小,隨便一欠,但道賀的意思十足。
“這是太后慈恩遍天下,他們纔敢對太后隨意說話。太后是誰,娘娘又是誰?柳家這是知道是一家人,這是對太后撒嬌呢。這不是太后您太好,他們也知道,纔敢如此。”
安老太太眼睛一亮,壓在心頭的愁雲這就消散。是啊,這事情還可以這樣的去看?
掌珠和玉珠對視一眼,掌珠想難怪祖母總是說寶珠更好,果然寶珠是厲害的。這話讓柳家的人知道,他們只怕沒地縫兒可鑽。
玉珠是心思大亂,寶珠她不氣嗎?她不恨嗎?柳家丞相在世曾對加壽下過殺手?現在柳家又對太后不敬,藉機說上幾句,也算是如實回話,也可以讓太后對柳家不悅不是嗎?
但寶珠她這樣的說,玉珠想這是裝相?不不不…。寶珠哪會裝相呢?寶珠多和氣溫柔的人兒,斷然不是裝的。
玉珠稀裡糊塗的勸着自己。
袁夫人云淡風輕的笑,太上皇淡淡笑着卻是讚許,太后又是驕傲又得得意。
一開口就是:“看看我的寶珠,從來是個懂事人兒。”
寶珠得到誇獎,出於禮敬也應該是嫣然,溫柔地再道:“我知道太后不會和他們置氣,但是我既然爲太后歡喜了,就想對太后說說。”
太后扭臉兒對太上皇顯擺,進一步的延伸:“你看你看,我們家的孩子多懂事兒啊!”
太上皇笑着添油加醋:“比柳家的強,你要去柳家吵鬧,我同你去。”太后撇嘴:“我不上你的當,寶珠才誇過我慈愛,我怎麼能同他們一般兒見識。”
房裡有了笑聲,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情勢讓寶珠扭轉。
剛纔大家見面,太后總有不快,老太太祖孫總有擔心,太上皇總覺得這事情越鬧越大不悅,袁夫人爲太后和加壽難免心生防備。
現在是該防備的還要防備,該擔心的還要擔心,但那股子尖刺味道卻不再有,歡歡喜喜的說話,把柳家不再提起。
等太后散去,老侯和董大學士收到老太太傳的話,都大喜說寶珠聰慧。太后胸懷寬闊,柳家不是宵小也成了一窩子宵小。當晚就刻意的把話往外面散播。
當晚也就到馬浦耳朵裡。
馬浦震驚,袁家竟然比柳老丞相還在厲害。柳丞相的厲害是居功賣老,以他幾十年的辛苦說話。而袁家沒有功嗎?他有他不說。輕輕巧巧的一句這是對太后在撒嬌,就把柳家的刀劍鋒芒全掩去,一揮手就掩去滿天星。
馬浦把這算在袁訓頭上,更嫉更恨更不痛快。
魏行也當晚求見:“丞相聽到袁家的話沒有?”馬浦說聽到。魏行皺眉:“沒有想到袁家還有這一手,”籲一口氣:“卑職佩服。”
馬丞相淡淡:“你是擔心魯駙馬查不下去吧?”魏行心想我也挺佩服你的,明明你盼着魯駙馬在裡面使勁兒,卻還是關心的口吻。
魏行爲難的回:“丞相您也知道,林公孫一死,魯駙馬沒有得力的人。”他不說魯駙馬無能,只說他再也沒有得力的人。
馬丞相對着魏行笑,魏行對着馬丞相笑,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心思,但都不肯先說。
馬浦心想你要去結交魯豫就只管去,我這裡沒有話給你。免得魯豫以後出了事,牽扯上你,你說是我讓你去的。
魏行心想這裡面有你丞相一半兒主意,你不發話,我爲什麼要去?魯駙馬弄不好?看看袁家這樣的厲害,他自然弄不好,只能是個碰釘子的,你丞相的意思和我的意思一樣,讓他試試水深,你不說,我就不去,我也不先提起。
一對人城府都深,聊幾句別的話散開。魏行出來,見春月明亮,長街之上無所循形。有點兒像什麼呢?像忠毅侯袁府。明擺的戰功,明擺的外戚,明擺的話語出來,似乎把一切全亮出來給別人看,也似乎厲害人人稱讚,朝堂之上無人不服。
這離獨攬朝綱能遠嗎?
你丞相不着急嗎?
魏行坦然了,回家去睡。
……
第二天的下午,柳至回來。一進家門,妻子迎上來,面有不豫:“趕緊出城去看看吧,家裡人全在家廟上說話。”
柳至漫不經心:“打水我洗把臉再走。”又問:“有幾天了?”柳夫人把昨天說的話回給他:“從昨天商議到今天,柳明柳暉要和你爭家主。”柳至撲哧一聲樂:“我們家沒有殘疾當家主的先例。”
柳夫人着急:“你就別樂了,柳明把他的父親推出來,公公和他在吵。”柳明晃晃肩頭:“行,我去,這算是什麼事情。”
夫妻趕到家廟上,見門外拴的車馬成羣,柳夫人又氣上來:“看看,差也不當了,今天又不是沐休。”柳至還是晃晃面龐無所謂,勸上一句:“你管他們丟了差事去,他們不要我管,我還不要管他們。”
大搖大擺往裡進,見家廟祭拜的大廳里人坐得齊全。
幾個老太爺們高坐,底下按輩分年紀高低坐好。自己的父親和幾個人全是滿臉漲紅,一看就是剛纔正在爭執。
柳至對長輩見過禮,環視一週過,淡淡道:“我的位子呢?”正中原本有他的位置,今天撤走。
一個老太爺敲敲菸袋,冷漠地道:“奉宮裡娘娘旨意,今天我們重選家主。”
這是柳明那一枝的老太爺,柳明是他的孫子。
柳至還是不生氣,問他道:“宮裡的娘娘有旨意?怎麼我不知道?”
老太爺冷淡:“你不在家不是。”
“也是,您也知道我不在家,所以,請告訴我娘娘爲什麼下旨?就跟人年老才糊塗一樣,總有個原因。”
老太爺生氣道:“你這是什麼話!”柳明有皇后的話,不怕跟他撕破臉,扶桌子起來:“別跟他廢話,就問他娘娘的話,他聽也不聽。”
柳至扭過臉:“原來是你!”
柳明對上他:“是我!”深吸一口氣,柳明大聲道:“叔伯兄弟們,跟我進宮的人都聽到這是娘娘的話是不是?”
別人還沒有回話,柳至一笑壓住,對柳明道:“我是說,原來是你挑動家裡人,要把家裡人全斷送。”
“柳至,那我問你,你巴結太后是什麼意思?”有人沉不住氣。
“還有你在娘娘受難的時候,你隻字兒沒有過問過,你是什麼意思?”
“你爲什麼總帶着個討好袁家的模樣,你忘記咱們家和袁家有仇嗎?”
這句話落地,柳至面色一變。幾步上前去,對着說話的人就是一記巴掌。
“啪”,那個人摔出去,壓在他旁邊的人身上。柳明的祖父怒而起身喝止:“放肆,柳至,你眼裡還有我們這些長輩嗎!”
柳至輕描淡寫的笑臉兒改變,橫眉怒目掃老太爺一眼,冷冷一笑中帶足血氣方剛,柳明的祖父倒吸一口涼氣,不由自主的坐下。
柳至不再看他,對着廳中大聲道:“我是丞相親點的家主,你們不答應,可以!你們在沒有新家主以前,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可以!我有一句話,說完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廳上屏氣凝神。
“丞相帶着全家有許多的榮耀,我柳至不才,不敢說比得丞相,至少我不會把家裡人斷送。柳明柳暉不聽我的,是揹我行事。怕我尋你們事情,你們往宮裡鼓惑娘娘重選家主。我要問你們,你柳明是爲全家人好,還是爲你對袁家的私仇?”
問得柳明面上一紅,惱羞成怒上來。
柳至又問柳暉:“你們有能耐護娘娘,就別等着太子春闈出來再辦!這算什麼本事!在這裡說我沒動靜,太子沒有春闈,你們是什麼動靜!”
把袖子一拂,尋把空椅子一坐,冷笑道:“我說完了,你們選吧,我等着。”
柳明的祖父先回過神來,真的把柳至丟到一旁不管,抽幾口煙,問族人道:“那咱們這就開始議定家主人選。”
大家無話。
柳明的祖父有幾分欣喜,以爲大多的人都答應,笑容滿面:“大家放心,我兒子當上家主,不會虧待大家。宮裡有娘娘,外面有太子,都可以放心。只要護得住娘娘,護得住太子,沒什麼怕的。”
大家無話。
柳明的祖父覺得乾巴巴上來,嘖巴幾下嘴:“那就這樣吧,同意的人站出來。”
柳明柳暉和不多的幾個人站着。餘下的人,就是上摺子的也不肯出來。
柳明的祖父有些着急,頻頻的對一些事先說好的人使眼色,
另一個老太爺不緊不慢的開口:“你們這一枝不行。”
柳明的祖父愕然,看看,柳至的親祖父早就去世,說話的是另一枝。和柳至家說不上有多好,也說不上有多壞。
他今天爲柳至說話,是沒有想到的事情。
老太爺對上老太爺,柳明的祖父不敢囂張,壓壓聲氣:“兄弟你說我們爲什麼不行。”
“一,柳至說的對,你們家孫子和袁家有私仇。”
柳明這一枝全紅了臉。
“二,要說保娘娘和太子,你們的聖眷遠不如柳至,爲什麼你們敢誇口?”
柳明張口結舌,心中氣悶。
“三,要說柳至什麼也沒有做的話,你們家更沒有做什麼。要知道太后和娘娘是一家人。你們口口聲聲的針對太后,這是鼓動娘娘一家人生分,不是護娘娘的作爲。而柳至你管他去巴結太后也好,奉承也好,至少他哄得太后開心。”
柳明大怒:“七老太爺,你這是相幫着柳至嗎?”
七老太爺一樂:“孫子,我照實裡去說,你要是認爲這叫相幫就相幫吧。你想讓我們相幫你的仇氣,你想瞎了心。”
言論聲隨後緩緩出來。
相對於指責柳至的疾風快雨,此時的話全是緩緩出來,帶着深思熟慮。
“換家主這事情,娘娘在宮裡是插手不得的。這是家裡的事情。”
“你柳明柳暉讓我們爲娘娘說話,身死也甘心。但你們添上太后二字,事先沒有和我們商議過。”
“丞相的遺願看重柳至,他也沒有過錯,皇后在宮裡出事情,是奴才們不好,要說柳禮死了,我是贊同的。爲什麼要換家主?”
“家主能這樣沒過錯就換嗎?”
柳夫人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丈夫絲毫不擔心。自己勸了他好幾回提防這些人,他聽不進去似的還是出京,原來他是大將軍那種,早就運籌得當。
柳明等人白了面龐,看得出來就是他們自己這一枝的人,也有一半兒不肯答應。
本就知道自己不是柳至對手,仗着娘娘的話回家裡來翻天覆地的柳明全無對策,就這樣呆站着。
有人給柳至搬上座椅,柳至正要過去,跟他的人回來報信:“京裡剛出來的消息,忠毅侯夫人要生了。”
柳至夫人忙道:“我去看看,這是我讓打聽的,那府裡一請穩婆就對我說,太后一定在,去和太后說上幾句,滿天禍事自然得解,不強過你們當殿指責太后?”
柳至的父親跟着得意:“我們這才真的是爲娘娘上心,袁訓小兒打我的仇我能拋開,我們不講仇怨,只爲娘娘和太子好,我兒子這家主纔是應當應分。”
柳至沉沉臉:“不能拋開。”
柳至的父親訕訕,看看柳明等人。柳至也看到,就此說得明白:“袁訓打我父親,這是我的私仇。我決計不忘,但我也不帶到家裡來。別的人,誰是袁訓傷過的,自己去報仇,也不能往家裡帶。”
擡起手,跟他的人一起進來,柳至吩咐:“私仇家事不能混爲一談,只要皇后生辰,太子生辰,他袁家來,我就去。他小袁要得孩子,把備下的東西帶上,送夫人去袁家探視。要是生下兒子,代我說一聲恭喜。”
柳夫人道:“生下女兒也要恭喜纔是。”
柳至翻翻眼:“生下女兒,就是他家的加喜,還要我恭喜嗎?我這恭喜,有一半是爲蘇先,不是完全爲了他。”
柳夫人輕聲埋怨:“你呀,”對着長輩們行個禮,這就和人去了。
柳至慢慢騰騰的走去座位上坐着,慢慢騰騰擡眼皮,放到柳明身上,柳明打個哆嗦,柳至暗暗好笑,慢慢地問道:“柳明,你看我怎麼和你們算賬合適?”
眼角兒瞄瞄一旁,他們柳家的規格,正廳肅穆,掛的有家法板子。
柳明的爺爺正要說柳明有殘疾在身,一騎快馬疾馳而入,下來一個太監連滾帶爬進來:“說柳大人回京,皇上當即召見,我找您一圈子,總算找到您。”
陪笑:“您趕緊和我走。”
柳家的人默然不語,有人心驚有人猜測。
外面又進來一個人,冷捕頭滿頭是汗,進來就嚷:“小柳我對你說,你不請我三五場,賠不起我的汗,太子殿下要見,快點兒快點兒,”
柳至對柳明眯起眼,危險意味全在其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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