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來儀共迎春祭,皇宮內外忙得不可開交。金陵大街上道路兩旁格外整潔,小孩們天天往城門口轉悠,等着看各國使臣來訪,見識諸國着裝陣仗。
午後赫連空埋頭在書案中,正忙着處理諸國通關文牒,小喜公公緩緩進來。
他對着赫連空躬身作揖,隨即細聲細語道,“皇上,衛王岑淵已經進京了,暫居於宮外驛館,禮部已經將其安置妥當。”
赫連空聞言心裡咯噔一下,擡眸看向小喜公公,有些詫異道,“衛王這麼快就到了,以前不都是最後壓軸麼。”
小喜公公微微頜首,緩聲提醒道,“皇上,按照慣例今日應該召見了。”
赫連空稍微皺了皺眉,緩緩點頭遲疑道,“這個衛王不好對付。”
小喜公公立即對着赫連空又是躬身做了個揖,腔調高了幾分說,“衛國只是大衍的屬國,皇上纔是君臨天下,可不能失了氣場。”
赫連空重重嗯了一聲。
宮門口,魏宜正在給錦衣衛佈置任務,忽然聽聞一聲不大不小的轟隆聲響,奇怪中視線朝着聲源尋去,便發現皇宮內一角,空中升起一團火光,不禁眉頭皺了皺眉。
他抽出幾名侍衛前去查看,便徑自去找赫連空前去稟報。
赫連空正和小喜公公說話間,魏宜疾步從殿外趕來,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後沉聲通報,“稟報皇上,皇宮內一處角落爆炸失火,臣懷疑是有外國使臣圖謀不軌。”
赫連空聞言神色一變,緊皺眉頭立即出聲,“快查。”
魏宜叩首領旨,隨即又提議道,“皇宮內院也應當嚴查。”
赫連空皺眉不解,不由疑惑道,“外國使臣都住在驛館中,宮中皆是妃嬪,手無寸鐵之力,就免了吧。”
“臨近春祭大典,時期特殊。此時宮中有所異動,臣擔憂有人藉機與外界串通報信。”魏宜說話間又瞥了一眼小喜公公。
小喜公公領悟,立即哎喲一聲,尖聲說,“這可是除去衛王以正威嚴的好機會。”
“呃……”赫連空略有遲疑,微微思索着。
魏宜見狀又是嚴肅地說,“臣已調查多日,宮中有位麗嬪娘娘,是衛國人。”說到此處,他便噤聲不語,低頭候着。
赫連空雙目大睜,訝然猜測道,“你懷疑她是細作?”
魏宜仍是低頭,眼睛看着地面沉聲道,“臣不敢,只是太過嫌疑,而且臣命屬下去查,發現每逢宮中有巨大變故,都會有信鴿從麗嬪娘娘的儲秀宮方向飛出,臣不敢打草驚蛇,但也尋得了蛛絲馬跡。”
赫連空聽這一番話,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說,“魏宜你快去查,定要差個水落石出。”
魏宜又是深深行了一禮,立即領旨,率先命錦衣衛將衛王所居住的驛館包圍起來,自己也跨馬前去。
驛館前,衛王所帶的侍衛見到忽然過來一對人馬,迅速將他們團團圍住,果斷上前阻攔。
“你們可知這驛館中住着我大衛君王,怎能如此無禮帶兵圍困?”那侍衛忿然擋在驛館門前,氣憤地喊道。
“抱歉,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堵得就是衛王。”錦衣衛們年輕氣盛毫不拘禮,也是絲毫不讓,恪盡職守。
“你……”那侍衛一時氣結頓了頓,轉而譏諷道。“我們來者是客,大衍就是如此對待外國來客?不知此消息一出,諸國會有多寒心。”面上還是絲毫不讓。
驛館中,一男子靜立窗邊,淡然看着驛館前的動靜,負手而立。
正在錦衣衛與衛王侍衛兩方僵持之中,魏宜跨着高頭大馬而來,對着驛館大聲喊道,“宮內有人居心不軌,想要謀刺聖上,我奉旨前來搜查,不得有違。”
這一聲高喊過後,驛館前頓時鴉雀無聲,正是氣氛凝結之時,一陣清脆響亮的鼓掌聲打破沉寂。
衛王岑淵緩緩從驛館內走出。此人身長九尺,面容俊朗氣質凌然,身披藏青色金絲錦緞裁製的大氅,內搭象牙白錦衣,印着幾筆墨竹,竹葉間脈絡以金絲刺繡,更顯得整個人神韻卓然。他如墨的眉峰硬朗剛毅,雙眸深邃懾人,挺立的鼻樑如玉雕般精緻,雙脣薄厚適中棱角分明。此時,正是面色沉着看向魏宜。
“不知總管大人可否明示本王,究竟因何故要圍堵於此。”岑淵淡然問魏宜,面上神情無波,語氣雖還算客氣,卻是讓人聽出幾分冷然,不可小覷。
“臣等是例行公事,還望衛王能夠配合。”魏宜見到岑淵出來便下馬上前,此時也是客氣與之打着招呼,雖是語調和緩,神情卻不容拒絕。
“自是配合,請便。”衛王不動聲色,身子往一旁側了側,視線暗暗掃了一眼魏宜面上神情。
魏宜拱了拱手,便帶着衆錦衣衛魚貫而入,進行搜查。待衆人進入驛館,岑淵站在原地淡然看着,脣角輕微動了下,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之意。過了半晌,衆人依次走出,神情略顯低落,均是毫無所獲。
“總管可否滿意?”岑淵見狀開口問魏宜,神情仍是淡然從容,面容客氣。
魏宜聞言冷着臉說,“昨夜從宮中截了一隻信鴿,證實有人與宮內妃嬪私通,欲裡應外合謀害皇室,今日六宮之中也在同時嚴查搜尋,稍等片刻便會出結果,不妨衛王一聽,以儆效尤。”
“好。”岑淵爽快應道,風度依然,身側的貼身護衛隋墨暗自握刀嚴陣以待,準備事情一旦暴露便拼個魚死網破。
岑淵負手而立,氣質巍然,暗自觀察魏宜一舉一動,魏宜則是看向路口,眉頭微皺。
約有半柱香時間,遠處終於傳來馬蹄聲,屬下匆匆趕來,支支吾吾來報,“罪魁禍首已經自首了。”
魏宜聞言隨即一聲冷笑,視線瞥向岑淵,淺淺看了一眼說,“如此膽識,真乃邊陲微末。”轉而似是胸有成竹地問屬下,“何人?”
屬下這時卻是結結巴巴態度遲疑,半天說不出話來。
魏宜見狀性子也跟着急起來,厲聲訓斥,“再不說把你送去東廠。”
屬下一聽當即嚇得打了個戰慄,便是不敢耽擱,如實稟報,“是小殿下,殿下說她今天造火箭,不小心失火了。”
此言一出,當即冷場,魏宜面色瞬間一黑,冷着一張臉沉默不語。
岑淵適時開口,客氣地笑道,“大衍帝姬不愧是有膽識,氣魄不俗。”
魏宜聽了面上略顯陰沉,冷聲道,“今日唯恐有人謊報信息,擾亂兩方關係,衛王不怪便好。”
“都是誤會,本王自是理解。”衛王仍是笑着回道。
魏宜拱手告退,便跨上馬匹旋即帶着一衆錦衣衛浩浩蕩蕩離開。
隋墨看着遠去的一對人馬,緩緩鬆了一口氣,不由嘆道,“方纔太過驚險。”
岑淵卻是沉思片刻,若有所想道,“大衍女子都這麼開放麼,一國帝姬竟然終日造火箭,如此何正威風?”
隋墨聞言冷笑一聲,表情不屑,“本就氣數已盡,何來威風之談?”
此話一落,岑淵卻是搖搖頭。隋墨見了又笑道,“魏宜這次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岑淵回想此事,又立即吩咐道,“還是要行事謹慎,今日莫要再給儲秀宮那位通風報信了。”
“是。”隋墨頜首聽令。
青青因爲偷偷造火箭一事暴露,又被太后責罰,這日便又是可憐巴巴地坐在慈寧宮中抄寫經書。她正是抄得腦袋昏昏,宮裡突然蹦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殿下真是勤奮。”蕭樓被太后特意召見進宮,此時見到青青正悶悶不樂地抄寫經書,不禁上前誇讚她,多少帶了幾分打趣的意思。
慈寧宮的宮人們一早便領了太后的命令,在暗中看緊這二位的情況,宮人們也自是知道太后有意想培養二人感情,一個個都絲毫不敢鬆懈,藉着各種機會暗自觀察。大殿裡的器具擦了一遍又一遍,茶水點心也是不間斷地給青青送着,此時見到蕭樓過來,默默退至殿外悄然,豎起耳朵悄然觀察。
青青原本快將經書抄完,正是暗自鬆口氣覺得自己即將解脫,卻不料此時碰見蕭樓,聽着他帶着笑意的誇讚,總覺得是在奚落自己,聽罷他的話便頓時一拍桌子,瞪着他說,“誰讓你來的,大膽!”
蕭樓見狀一挑眉毛,絲毫不爲所動,坦然道,“是太后親自召見臣的,沒想到竟能和殿下撞見,真是有緣。”
青青哼了一聲,打算不再理他,繼續埋頭抄寫經書。
蕭樓卻是毫不懈怠,直接在她旁邊坐下,看了一眼剛剛退出殿外的宮女,笑着說,“殿下不必害羞,此時殿中已無他人。”
“害羞你個鬼,我是看見你覺得害眼。”青青忿然道,抓起宣紙起身,走去軟榻坐下。
蕭樓卻也跟着起身走過去,一雙丹鳳眼眯着看她,隨即又是笑着調侃道,“本世子以前也害過眼,碰巧能幫殿下瞧瞧。”說話間湊到青青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真是厚顏無恥,再如此無禮,我讓皇兄把你趕出金陵。”青青抓着宣紙毛筆的雙手氣得直抖。
蕭樓本就心高氣傲,饒是再忍耐也禁不住自己幾次三番顏面受損,冷着臉哼了一聲,挺直腰身道,“殿下何必對臣有此偏見,將來臣可是殿下的駙馬。”
“你胡說。”青青氣得直跺腳,大喊出聲。
蕭樓卻是挑眉,沉了聲音傲然道,“臣早就稟明太后對殿下有意,而且皇上也有意賜婚,到時只需一旨詔書即可。”
青青一聽頓時傻眼,愣愣看着蕭樓,心裡莫名慌亂。
蕭樓見她此番呆愣的神情,又是戲謔一笑,“殿下遲早要嫁給臣的,還是對臣態度好點。”
青青此時心裡又氣又急,咬着牙嗖的一下將手中毛筆衝他扔了過去,隨後自己便提起裙襬氣鼓鼓地跑出慈寧宮,一路腳步迅疾,一刻不停地去找赫連空。
蕭樓並不着急去追,只是看着青青氣惱而去的背影輕輕哼了一聲,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此時急匆匆出去是去哪,於是面上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悠然地站在慈寧宮中等候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