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中,慕幽正愁眉苦臉地在院中轉來轉去,想破腦袋也得不出一個下棋時可行的好方法,轉悠着走到書房找畫臨,偏偏他此時神情淡定如風,跟個沒事人一樣,在書房裡閒適地看書。
慕幽見狀走至他身旁,悶悶說,“畫臨你真不管我啊,到時候丟得可是你的臉。”
“不怕。”畫臨腦袋未擡,眼睛看着書簡淡淡說,“夫人不是說爲夫臉皮厚麼。”
慕幽聞言恨不得拿拳頭捶他,無奈只能氣得磨牙,咬着牙陰冷地說,“畫臨你真不說?”
畫臨擡頭看她一眼,不禁微笑道,“夫人叫爲夫一聲。”話落含着輕柔地笑意看她。
“夫君。”慕幽這一聲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眯眼看他。
畫臨卻是很開心地應下,她雖是喊得不情不願,卻也是第一次如此稱呼他,不由又是嘴角輕揚,心情愉悅地低頭繼續看書。
慕幽見他不提方法,就坐在一旁緊緊盯着他,而他偏偏不開口,默然看書。
過了一會兒,慕幽終於沉不住氣,不滿地問他,“我叫都叫了,你怎麼還不說?”
畫臨聞言頓了下,隨即重新擡頭看她,面上卻是一板正經地說,“爲夫沒記得和夫人做過約定。”
慕幽聞言氣得牙癢癢,眯着眼睛看他,拳頭握了鬆,鬆了又握起,無奈她面前的人又是不能打不能罵。最後她將拳頭伸到畫臨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頭威脅道,“畫臨你說不說,不說今晚上我把你踹下牀去。”
豈料畫臨面對她的威脅毫不動容,緩緩眨了下眼睛,面色從容道,“昨日夫人惹出的謠言還未平息,金陵人人皆知爲夫懼內,夫人若是再隨意刁難爲夫,只怕難堵悠悠衆口啊。”
慕幽已是氣得咬牙切齒,怒氣難平,聲音冷冷地說,“我哪裡刁難你了,明明是你刁難我。”話落哼了一聲。
畫臨憋住笑,表情略顯委屈道,“夫人爲夫我很無辜。”說話間便要去拉她的手。
慕幽眸子微眯,直接一掌拍在畫臨腦門上,把他疼得只吸冷氣,慕幽隨即冷哼一聲,雙眸含怒忿忿道,“畫臨你繼續裝就行,我去問唐隱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話落便擡腳步步生風跨出門去,畫臨剛想糾正她後面亂用的話,卻只見她氣沖沖一陣風似的走遠了。
畫臨遙遙頭,重新將視線放到書簡上,細細品讀。過了不多時,他一卷書還未看完,感覺身旁一陣風颳來,慕幽已是腳步輕快地回來了。
畫臨看她一眼,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自知她已找到方法,立即對她溫柔一笑說,“夫人果然聰穎,一點即通。”
慕幽反而神情漠然,把臉轉向一旁不看他,對他說的話也是置之不理。畫臨也不在意,隨手翻着書卷閱覽,看了幾段文字後又擡頭看了看慕幽,見她正坐在書桌前晃着腿,此時發現畫臨在看自己,又對他翻了一記白眼。
畫臨見到她這表情不由莞爾,當即叫來侍女吩咐其送來些吃的,侍女不一會兒便端來了甜點果子七八樣。慕幽挑挑眉,一手拿起一樣嚼着,吃着好吃的也仍舊不解氣,始終不去看畫臨,只是忿忿嚼着糕點看窗外樹葉晃動。
畫臨見狀起身,親自去給她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柔聲道,“夫人別噎着。”
慕幽立即別過頭去,拿起一塊杏仁小餅吃着,卻還是不理他,吃完後扭頭瞪他一眼,便又起身走了。
覺得無聊,慕幽慢悠悠逛到後庭,飛身躍上枇杷樹,仰頭望了會太陽便閉目養神。不知覺間就到了晚上,晚霞餘暉落盡,有微微小風拂過,絲絲涼意繞過臉龐,慕幽緩緩睜眼,便看見遠處一身白衣的畫臨走來。
他步子輕緩,墨發隨風輕揚,如玉的面龐溫和如常,漸漸走到樹下。慕幽心裡火氣未消,看見他過來還未等他開口,便揪着一片樹葉直接朝他身上丟去,仍是不解氣,又連接揪下幾片往他身上仍去,不一會扔得他滿臉都是綠葉子。
畫臨淡淡拂去,仰頭靜靜看她,好聲好氣地說,“夫人快下來吧。”
慕幽不應,翻着白眼扭頭望天,兩腿隨意晃着。
畫臨面色溫潤的笑了笑,復又柔聲道,“夫人開飯了。”
慕幽當即跳下樹,哼了一聲便徑自走去後堂用餐,把畫臨遠遠甩在身後。
唐隱此時正坐在餐桌前等他們,她知道畫臨方纔去喊慕幽,此時見她一人回來,便有些訝異道,“侯爺未見到左相?”
慕幽坐下,悶悶說,“後面。”
話落她便拿起碗筷用餐,唐隱見她神情不悅頓時有些奇怪,卻也未多言,人沒到齊也不好意思先動筷,便喝了兩口茶水悄然等候。
這時畫臨緩緩走來,看了一眼慕幽便在她身旁坐下,慕幽埋頭吃飯並不看他。期間畫臨給她夾菜她也不吃,只是悶頭吃自己夾的菜,唐隱見狀不由得淡淡笑了笑。
慕幽一擡頭,正巧看見唐隱看着她笑,挑眉奇怪道,“唐隱你笑什麼啊?”
唐隱心想這兩人似是又鬧了些許彆扭,便有意幫着緩和,緩聲道,“相爺給侯爺夾的,都是侯爺最愛吃的。”
慕幽聞言鼓起腮幫子,氣鼓鼓地口是心非道,“纔不是。”
畫臨風雨不動繼續給她夾菜,慕幽將碗往桌上一放,淡淡說了句,“吃飽了。”話落直接起身回房去了。
畫臨默默看她走遠,又看了一眼他放到她碗中的菜,心裡一時有些沉悶,無奈嘆了口氣。
唐隱見狀,不禁問他,“怎麼了?”
畫臨面色愁苦,語氣低沉地說,“我惹到夫人了。”
唐隱見着他很是委屈的樣子,卻是莫名想笑,忍了忍又勸他說,“侯爺向來大度不記仇,相爺還是去解釋明白爲好。”
畫臨聽了略微心情緩和了些,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便緩緩點頭說,“唐姑娘說的有理,我去看看夫人。”話落便連忙離開,去房裡哄慕幽。
唐隱獨自一人默默吃完晚飯,隨後去了後院擺弄機關。製作了一會,正是關注思考着接下來的設計思路,此時忽然走來一個黑色人影,她一有所察覺便頓時心生警惕。
“是誰。”唐隱手中瞬間藏匿一根銀針,對着那人影呼喊一聲。
人影未出聲卻是越走越近,唐隱心絃緊繃雙眸緊盯人影,待那人走近竟發現是阿城,她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緩緩收起銀針。
阿城走到她身旁,指了指她手上的機關,默然看向她。
唐隱輕柔一笑,溫和道,“這次不是孔雀翎了,我覺得九基孔雀翎已經足夠對付惡人了。”
阿城聞言仍是默默看着她,她便與他隨意聊起天,好奇問道,“你已經到相府來很久了嗎?”
阿城隨即點點頭算作回答。
“哦。”唐隱也點點頭,轉而想起今晚的事,托起下巴淡淡說,“左相那樣沉穩的人,方纔竟然爲了侯爺奈何不得,愁眉不展,感情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話落便低頭陷入沉思,阿城看着月光下她溫和的側臉,也是若有所思。
兩人沉默半晌,他忽然對着她用手點了點自己心臟位置,唐隱見了有些不解,疑惑道,“什麼意思?”
阿城卻只是點着心口,雙眸靜靜凝視她,唐隱猜測片刻恍然想到,便似有所悟道,“你是說你有心上人了?”
阿城聞言卻是遙遙頭,又指了指她,唐隱見狀一時語塞,於是小聲問他,“你是問我有沒有心上人?”
阿城靜默,片刻後很不自在地點了一下頭,眼神有些飄忽看向別處,隨後又是緩緩看向她,等她回答。
只見唐隱苦笑着搖搖頭,阿城見狀眸光微動,又聽到她語氣輕緩地說,“我這樣的人,活不久,而且害了很多人,又何必連累別人呢。感情太過奢侈,不敢期望。”
阿城聽她如此說,又是一陣沉默,唐隱隨即對他溫和地笑笑,兩人默然相顧。片刻後唐隱便繼續坐在小亭子裡製作機關,阿城則在一旁安靜看着,兩人相處極爲安謐。
慕幽這邊氣沖沖地回到房間,便一骨碌爬上牀,扯過被子往身子一裹便埋頭睡覺。畫臨推開房門便看見她已經安穩躺進被窩,把自己裹得嚴實,他就腳步輕輕地上了牀。
畫臨剛剛躺下,卻看見慕幽一下子把露出的腦袋也捂上了。他見狀不禁啞然失笑,沒想到她脾氣跟個貓一樣,這麼容易便炸毛。
他看着她微笑了下,從牀下暗格裡拿出一些吃的,繼而語氣輕柔道,“夫人,有吃的。”
慕幽聞言果然掀開被子,坐起來看了他一眼,卻是緘默不語,一把拿過吃的毫不客氣地吃起來,吃完了便又扯過被子要蓋上。
畫臨見她仍是不搭理自己,無奈緩緩說了句,“夫人我錯了。”
慕幽沒再躺下,靠着牆邊坐好,嘴角微微扯了下,卻又板着臉冷聲道,“我還吃。”
畫臨輕柔地笑了笑,立即又給她一些,慕幽哼了一聲,撇撇嘴拿過吃的。畫臨見她似是氣消了,心下也鬆了口氣。
於是他便挑起話題柔聲問她,“夫人想出明日怎麼應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