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聞言翹起眉梢,得意道,“唐隱想出來的。”說到此處眼睛一眯,又不滿地看着他說,“讓你不告訴我,明天你小心點,別輸得太慘。”
畫臨看着她神色不禁失笑,恭維道,“夫人棋藝真是突飛猛進。”
慕幽頓時瞪他一眼,悶悶道,“畫臨你裝就行,繼續裝。”話落就要扯過被子,埋頭睡覺。
畫臨又是笑着說,“夫人看人如此犀利,爲夫不敢。”
慕幽蹙眉,撇嘴說,“你就知道爲夫爲夫,爲夫你真厲害。”
畫臨聞言頓時笑得說不出話來,慕幽看見他這笑就想生氣,不樂意道,“畫臨你又笑我。”話落直接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畫臨見狀面色一頓,連忙往她身邊挪了挪,慕幽立即扯過枕頭,不悅道,“你別枕我枕頭。”
畫臨卻是紋絲不動,輕柔地笑着道,“夫妻本該同牀共枕。”
慕幽切了一聲,瞪着牆壁又往裡挪了下,沉默不語。
畫臨緩緩撫摸着她頭髮,柔聲勸她,“明日夫人對仙尊要禮貌些,不可莽撞。”
慕幽聽他提起萬斯年,立即翻過身來,情緒有些不滿,“他故意刁難我,我都看出來了。”
畫臨想起今日之事,對她沉聲道,“今日春祭夫人確實顯眼些,不過仙尊並非是計較之人,應該以後不會了。”
慕幽卻是不以爲然地搖搖頭,對他強調道,“不是,我覺得他就是針對我,他眼神對別人都很平常,看我時就有一種殺氣,我看人不會錯的。”
畫臨聽她分析後,心裡不由沉了一沉,緩緩道,“是麼?”
慕幽有些悶悶不樂,納悶道,“是,但我之前都沒見過他,鬼知道他爲啥這麼大反應。”說話間不禁扭頭看了畫臨一眼,見他沉思不語,又忽然間哦了一聲,似是明瞭道,“我知道了,是上朝的事了吧。”
畫臨沉沉嗯了一聲,聲音低沉道,“或許。”
慕幽隨即瞥他一眼,隨口說,“老皇帝臨終前,託付給你很多事吧,包括萬斯年如何。”
畫臨細微地皺皺眉,沉吟道,“夫人想知道麼?”
“不想。”慕幽利索回道,說完便打了個哈欠,沉聲說,“我困了,睡吧。”然後蒙上被子,兩眼卻是睜着。
畫臨見狀略微沉默,下巴輕輕覆在她被子外,低聲嘆了口氣,心頭微沉,語氣輕柔道,“無論如何都是上朝大陌的事情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辜負夫人。”
慕幽緩緩從被子中探出頭來,靜靜看了他片刻,抿抿嘴說,“是麼?”
畫臨眼神堅定地凝視她,輕聲問道,“夫人不信我?”話落看着她沉默,心中略微一慌。
慕幽想了想又說,“畫臨你總是讓我看不清,我明知道你不會說假話,可我還是不相信,畢竟老皇帝的御旨在那。”
畫臨微微蹙眉,眸色沉了沉,修長的指節輕輕覆在她柔軟的脣瓣上,聲音深沉道,“我娶了夫人,千方百計不惜代價都會護夫人周全。”話落眸子緊緊盯着慕幽,似是要讓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堅定。
慕幽默默看着他,嘴角微微牽動一下,認真地問他,“哪怕有一日我們道不同麼?”
畫臨沉沉嗯了一聲,隨即便說,“即便道不同,你也是我夫人。”
慕幽愣了愣,看着畫臨剔透的雙眸,微微嘆口氣說,“畫臨你真是木頭腦袋。”話落不禁笑了一聲,晶亮的雙眸眯成兩道月牙,笑着說,“我明天要是下的好,就跟赫連空說給你發個新笏板,上面刻着好人畫臨。”這話一說完,她自己忽而樂了,半個腦袋埋在被子裡笑,露出一雙半彎的眸子。
畫臨難得見她笑得開懷,看着她的模樣略微失神,想到她方纔所言又是緩緩道,“夫人真是……”說到一半,看見慕幽忽然板着臉瞪他,頓了下繼續道,“真是不同凡響。”
慕幽對他這後半句很是受用,點點頭挑了下眉,一擡眼正看見畫臨憋着笑看她,撇撇嘴說,“畫臨你就笑吧。”
“好。”畫臨乾脆回她,聲音輕緩道,“夫人真是通情達理。”
慕幽皺了皺眉,望着他含笑的眸子,瞪着他嘀咕道,“你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爲夫豈敢損夫人,自然是誇讚。”畫臨聲音柔和,挑不出一點毛病,話落又幫慕幽掖了掖被子。
慕幽撇撇嘴,伸出纖瘦的手臂,芊芊玉手指着他胸口,悶悶道,“別以爲我聽不出你心裡想什麼?”
話落她正要收回手,畫臨卻適時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往自己心口拉近一分,柔聲反問她,“夫人知道爲夫心裡想的什麼?”
慕幽看着他忽然有些幽深的眸子,微微蹙眉道,“不知。”隨後便抽回手矇頭睡覺,腦袋埋在被子裡又悶聲說了句,“你就是笑我知道的詞比你少,笑我沒文化唄。”
畫臨輕嘆口氣,轉而又微微笑了,輕輕扯了下她的被子,將她腦袋露出來,柔聲哄她,“夫人聰慧,平日多看些書便好。”
“我困了。”慕幽已經閉眼淺眠,不參與他的話題。
畫臨無奈嘆口氣,重新給她掖好被子,靜靜看了她一會便也安然睡下。
第二日,早朝剛一結束,萬斯年如約駕臨太和殿,衆臣紛紛拱手相迎,慕幽冷冷站在一旁,哼了一聲說,“老古董你還挺會掐時候。”
萬斯年神情冷然,盯着慕幽看了一眼,徑自走向殿前,赫連空立即命人賜座,萬斯年從容落座後,掃了一眼大殿正中剛剛放好的棋盤,淡然道,“本尊很是期待三位的精湛棋藝,開始吧。”
慕幽微微挑眉,淡淡看了一眼棋盤,便腳步輕快地走過去,畫臨與赫連玦也是步子從容走至大殿中央,三人紛紛落座。兩張棋盤並排而放,慕幽坐在一旁,率先拿過兩個棋笥,一棋笥中爲黑子,一棋笥中爲白子,畫臨與赫連玦並排坐在她對面。
赫連玦坐下後挑釁地看向慕幽,垂眸看了一眼她捧着的兩個棋笥,語調戲謔道,“侯爺可準備好了?”
慕幽挑眉冷哼,不耐煩道,“不就一盤棋嘛,要下快下。”話落雙手環胸看着棋盤,對他不再予以理睬,盤腿吊兒郎當等着。
赫連玦一時語塞,看着慕幽一副無所謂輕鬆自在的樣子,忿然捏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一點上,慕幽見狀輕微扯了下嘴角,立即也拿起一顆白子放在她與畫臨對弈的棋盤上。
赫連玦驚覺哪裡不對,待看見畫臨落下一顆黑子,慕幽立即又比照着拿起自己的一顆黑子,放在她與赫連玦面前的棋盤中。
赫連空與一衆大臣正在一旁圍觀,皆是神情專注看向三人,此時見着兩邊棋局竟是照葫蘆畫瓢一模一樣,紛紛大跌眼鏡。萬斯年淡然而坐,氣定神閒淡漠地看着大殿中央,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慕幽,又重新看向棋盤。
慕幽晃着腿,隨意地與兩人下棋,自己只需看準赫連玦和畫臨二人棋子的位置,照着擺好即可,棋局如何基本與她沒什麼關係,心裡只是暗自稱讚唐隱的方法好用。
羣臣們在一旁看着,心知她這等方法實在是擺明着的無賴下法,偏偏又都挑不出毛病來,只能乾瞪眼看着,最後乾脆忽略慕幽,轉而欣賞赫連玦與畫臨之間的對弈。
三人一盤棋下了半個時辰,待到慕幽瞪着棋盤看得雙目酸澀,此局最終以和棋告終。
萬斯年又淡然看了一眼局勢相同的兩張棋盤,聲音清冷道,“九幽侯還真是心機聰敏。”
慕幽站起,身板挺直聳立大殿之中,呵呵一聲隨口說,“比不上您老人家會算計。”
話落萬斯年冷着臉緩緩起身,畫臨默然站在慕幽身側靜觀其變,赫連玦微微蹙眉暗自痛惜,自己還是太低估了慕幽,根本沒想她竟然會來這麼一手,卻又不好說什麼。他轉念一想便也釋然,又看了一眼棋盤上的局勢,狹長的眸子看向萬斯年。
“仙尊,如今局勢已然明瞭,仙尊可做好打算?”赫連玦眸中似有深意,聲音沉着一語雙關。
“本尊自有思量。”萬斯年聲音冷然,話落便喊了洛寧,二人一同離殿。
出了太和殿,萬斯年視線淡淡掃了洛寧一眼,沉聲問她,“最近天象不穩,你有何思量?”
洛寧拱手,垂眸淡然道,“恕弟子愚笨。”
萬斯年眼神深遠,微蹙了下眉毛說,“你不是愚笨,你是明知故犯。”
洛寧聞言噤聲不語,眸子仍是低垂着。
萬斯年又看她一眼,略微嘆道,“本尊見你天資聰穎,本就有意收爲內門弟子,奈何你一直推拒,如今大衍已是多事之秋山雨欲來,你還是固執己見不肯放手麼?”
洛寧沉默片刻後,擡起眸子沉聲道,“大衍是我母國,危難之時我不能脫身離去。”
萬斯年聲音略緩道,“你倒是仁義,聽聞太后要將你許配給皇帝,你情願麼?”
洛寧又是沉默,望着前方垂眸,神色略顯斟酌,緘默不語。
萬斯年見狀呵了一聲,轉而沉聲說,“你既然心意已決,本尊自然不會強迫你入門,只能奉勸你幾句了。”
“懇請仙尊賜教。”洛寧頜首,態度誠懇。
萬斯年擺擺手,淡然道,“罷了,本尊怎樣已經無所謂然,重要的還是你身爲祭師,他日身爲皇后,身爲一國之母時如何感想作爲,天下大勢分分合合,又有幾人能參透呢,枉爲修行數年。”說完又看了眼她沉靜的神情,隨即又問,“你對九王爺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