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了寒潭香,如何?”慕幽話落擡手揚了揚手中的酒罈子,“三斤。”
“小喜子,酒不取了,呈幾樣小菜。”赫連空偏頭想了一想,“三脆羹、沙魚膾、鵪子羹、五珍膾、鵪子水晶膾,就這些吧。”
“是,奴才這就着御膳房的人準備。”小喜公公頜首應下,便急忙去準備。
“慢着。”慕幽往案桌上一放,截下小喜公公,撇嘴道,“不用那麼多,挑兩樣快的就行。”
小喜公公聽聞,又轉眼看了看赫連空,就聽赫連空說道,“就聽阿慕的吧。”
“兩三樣菜足夠。”慕幽利落地打開酒罈子,從偏殿找來兩個茶杯,嫌小又放下了。
赫連空在小喜公公將走出殿外時,喊了句,“記得拿兩個青花碗來。”
慕幽聽聞朝着赫連空背上拍了一掌,震得他晃晃悠悠,“還是你明白我。”
兩人提着酒罈往偏殿去。
“怎麼了?”兩人剛一坐下,赫連空便好奇問,“大晚上竟有興致找我來喝酒。”
慕幽身子一斜,一手支起腦袋,眉頭皺得像是麻花直擰,哼了一聲。
“左相惹你了?”赫連空看慕幽的樣子,略一思索着說道。
慕幽聽到赫連空提起畫臨心裡便是一片煩悶,無奈地點點頭,“我當初不願成親,就是怕有朝一日終要面臨生孩子的事……”
“可是左相對你……”赫連空嗖地跳了起來,厲聲說道,“他對你……那個了?”
“哪個?”慕幽驚訝於赫連空的反應,她又沒踩他尾巴,費解道,“你激動什麼?”
赫連空轉了轉黑溜溜的眼珠子,又緩緩坐下,腦中浮現出畫臨平日一派正經模樣,也不像是能欺負慕幽的人,何況畫臨那副病秧子的身子骨。
“你說生孩子,我還以爲左相……”赫連空咳嗽了一聲,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
慕幽倒是明白他剛纔爲何那麼大反應,雙目圓睜,一拍桌子,“他敢?”
“皇上,菜餚取來了,奴才挑了幾樣剛做好備着的。”小喜公公方要踏入殿中便聽得慕幽一聲大吼,驚得他端漆盤的手都哆嗦。
“拿進來。”
赫連空看着小喜公公將菜和碗筷放好,擺了擺手示意讓他退下了。
“來嚐嚐這寒潭香,這酒後勁足,細品。”慕幽給兩人倒了兩碗,自己倒了一口下去先喝了半碗,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沙魚入口,嘎吱嘎吱嚼着起勁。
“你慢點喝。”赫連空給慕幽舀了一勺三脆羹,殷切囑咐道,“多吃菜。”
“這些日,畫臨在我面前總提起想要孩子,我心煩。”慕幽又喝了口酒,微微頷首,緩緩道來。
赫連空朝着慕幽看了兩眼,抿了一口酒水,勸解道,“想是你婆婆着急着催促左相了吧,這個我深有體會。”
慕幽一想起赫連空那麼多妃子,不由得對赫連空生起一股同情之意,一個畫臨就擾得她頭疼心悶的,可是,“你又不用生,體會什麼?”
“我……”這讓赫連空怎麼開口,算了,“母后也常唸叨要記心皇室子嗣之事,適度勞身、適宜勞神、調養生息云云,有時挑牌子時我也心煩,可身在皇室又必須肩負這類責任。”
“這個我懂,所以我讓畫臨納妾,他卻總惦記着勸我去生娃。”慕幽話落又是灌了一碗酒,不一會兒一罈子酒下去了大半,慕幽這幾碗喝了將近一斤。
“你少喝點,納妾就是你願意,我也不會同意。”赫連空突然嚴肅道,側臉看了下慕幽,又是搖了搖頭,不由得點了點她的腦袋。
“我不在意。”慕幽倒是不以爲然,偏頭看向赫連空。
赫連空拍了拍慕幽的肩膀,“沒多大事兒,咱不樂意生就不生,誰能耐你何?後天冬狩你準備的怎麼樣了?到時候玩得盡興。”
“何需準備,不就是狩獵,有我在不用擔心。”慕幽以爲赫連空是擔心獵場安全,拍着胸脯說道。
“皇上,左相府送來密函。”小喜公公的聲音突然傳來。
“呈上。”赫連空應當,轉眼看了下慕幽,一挑眉卻是對着慕幽說,“左相不知你來?”
“不知。”慕幽隨意道。
赫連空展開密函,一行雋秀清逸的字跡舒展開來。信上皆是提醒他冬狩之行需謹慎而行,多派侍衛跟隨,提防赫連玦趁機謀逆。
“左相考慮甚是周到,阿慕到時你可要保護好我啊!”赫連空一手攬着慕幽的肩膀,低頭朝她肩膀上靠了靠。
“不用怕,我定保你周全。”慕幽一把推開赫連空,撇了撇嘴,“我乏了,回府了。”
“喝這麼多不然留下歇息。”赫連空拍了拍慕幽的肩膀,對她眨了下眼。
“這點酒不多,剩下的送你。”話落便是轉身朝殿外走去,如一陣風掃過,一瞬已不見了人影。
酒香菜美,慕幽與赫連空一番談心,心情倒是舒緩了不少。騎着棗紅馬慢悠悠地在路上慌着,不着急回府,就這麼緩緩行着。夜裡有涼風不時吹着,清冽微涼,酒勁微微上頭,不至醉人,卻是溫着身子。
亥時路上已少有人煙,馬蹄踏在路上的聲音顯得清晰響亮,慕幽聽着這一下下的噠噠聲,緩緩來至相府門前。
剛行至聽上軒的院落,一道白影嗖地閃到了慕幽身上,“糰子。”
“糰子在等你。”畫臨的聲音傳來,慕幽這纔看到屋裡燭火燃着,畫臨此時站在房門前,靜靜望着她。
慕幽沒料到她這麼晚回來,畫臨居然還未休息。放下糰子,糰子看着慕幽低低叫了兩聲,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夫人,夜深小心着涼,早些歇息吧。”畫臨走近兩步喚道,問着她滿身酒氣,突然臉色微沉,“夫人飲酒了?”
“閒着無事,找赫連空喝了幾杯。”慕幽無所謂地說了句,徑自朝着屋內走去。
剛邁出一步,手臂卻被畫臨一手握着,慕幽蹙眉,轉身一臉不解地看他。
“如此深夜,夫人與皇上單獨飲酒,實是不妥,以後就莫要這麼晚進宮了。”畫臨沉聲道,眉頭微蹙,握着慕幽手臂的指節未有絲毫鬆動,似是等着慕幽回覆他。
“我酒量好,喝不醉,也沒幾個毛賊能動的了我。睡了,困。”慕幽當是畫臨好心提醒她夜晚怕不安全。話落,慕幽斂目低首,拂去畫臨握着她手臂的那隻手,先行進了屋。
畫臨的手停在半空頓了幾分,終是垂下,也跟着入房休息。熄了燈火,畫臨躺在牀上看了眼地鋪上慕幽裹着被子的背影,自己轉向另一側。
不知爲何,方纔聽到慕幽半夜才歸竟是與赫連空把酒言歡,心裡像是壓了一塊兒石頭,莫名堵得慌,總想起上次壽宴上赫連空喝醉後隨意抱慕幽那一幕。輾轉反側不多時覺得睏意來襲,倒是不及多想,漸漸入眠。
這日,清冽的日光傾斜,樹間偶有一兩隻小雀兒嘰喳吟唱。今兒個便是冬狩之日,慕幽天色微亮時便已起身,在院落裡劈腿伸腰活動筋骨,回房的時候見着畫臨剛起。
“夫人早。”畫臨問候,看着慕幽臉側鼻尖都聚了細密的汗珠,起身拿了帕子便是順手幫她拭去。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