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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趙悠悠的琴藝不俗,剛剛演奏那一曲也算得上是好聽。
唯一不好聽的,是她最後說那句話。
她說,這首曲子是她自己創作的。
若不是這首曲子與蘇梨淵源頗深,蘇梨曾苦學多日,恐怕一時也無法發現其中的貓膩。
蘇梨瞧着趙悠悠,眸子發冷,二姐仁厚,即便今日在此親耳聽見有人冒名頂替,她怕是也不會多說什麼。
只是她不爭,蘇梨卻不能不替她爭。
啪啪!
蘇梨拍手鼓了兩下掌,所有的目光頓時被她吸引過去,蘇梨坐得筆直,笑盈盈的看着趙悠悠:“趙小姐的琴藝果然不俗。”
蘇梨誇得真心實意,趙悠悠十分受用,頷首正要謝過,又聽蘇梨繼續道:“只是方纔有幾處地方我聽着不大妥當,我二姐也曾教授過我琴藝,趙小姐可否介意我再把剛剛的曲目彈一遍?”
趙悠悠不知道蘇喚月在京中的盛名,她性子內斂,身爲州府嫡女,比趙阮阮要大氣一些,在琴藝方面卻十分有自信,如今聽見蘇喚月說自己這曲子不好,當即心頭一刺。
這曲子原並不是她的,而是她前些年在城裡茶樓偶然街頭賣藝的人彈過,她大致記下了譜子,回家自己填補了一些,將曲子完善,今日本想一出風頭,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蘇梨。
趙悠悠在琴藝方面也算很有天賦的,那曲子她聽一遍便能將琴譜記個大概,她不信蘇梨也有她這樣的本事,壓下不甘給蘇梨讓出位置,柔聲道:“蘇姑娘請!”
蘇梨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當即大大方方的起身走過去坐下。
蘇梨今日身上穿的是一件鵝黃色春裙,衣服顏色鮮嫩,上面用綵線繡着彩蝶,好在她皮膚白壓得住,乍一看如二八少女,絲毫看不出年紀。
衆人眼前一亮,仔細一瞧,卻又見她臉上帶着傷,十指青紫生着凍瘡,像是出身低賤的鄉野村婦,與那把價值不菲的古琴格格不入。
蘇梨的手放撫上琴絃,趙阮阮便站了起來:“慢着!”
衆人的目光落到趙阮阮身上,不知是湊巧還是故意,趙阮阮今日也穿了一身嫩黃色衣裙,顏色比蘇梨那一身更爲鮮亮,衣裙上用金絲繡着鳳尾花,金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如同一隻出身高貴的鳳凰,加上那精緻的妝容,輕易壓了蘇梨一頭。
衆人不由得竊竊私語,這趙家二女還真是好看呢。
趙阮阮聽着那些人交頭接耳的稱讚,臉上不由得帶了笑,羞答答的想看看楚懷安是什麼反應,不期然對上一雙森冷的眸。
趙阮阮心裡咯噔一下,侯爺怎地如此看她?是她今日不美還是她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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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阮阮有些慌亂,蘇梨撥了下琴絃,偏頭看着她:“趙二小姐,有事麼?”
趙阮阮回過神來,想到蘇梨之前說過的話,心裡不由猜測是蘇梨在楚懷安面前說了她壞話,敗壞了她在楚懷安心裡的形象。
心中氣惱,趙阮阮打定主意要讓蘇梨丟臉,當即擡頭挺胸,頗爲不屑道:“蘇小姐可知我長姐這琴是何來歷?”
蘇梨原本只是想戳穿趙悠悠的謊話,不曾細看這琴,停了趙阮阮的話,方認真打量起來,這一看,目光便挪不開了。
這琴是上好桐木做的,自帶清香,琴身上雕刻着精緻的花,不是梧桐花,而是兩朵傲然綻放的並蒂蓮,兩朵花靠得很近,像兩個互相依偎的人。
坊間有傳言說,並蒂蓮極難得,一朵盛極,一朵枯,若有兩朵花開,是祥瑞之徵。
蘇梨記得這桐木取自百年的相思桐,由京都的工匠花了半年時間精心打造,琴身上那兩朵花,還是她親手畫的,藏了許久,在二姐及笄那日送出,討了二姐許久歡心。
二姐愛極了此琴,保養琴絃一事都是她自己親自動手,連綠袖都不得輕易觸碰。
沒想到這琴,竟流落到了此地,應是重新上過漆,蘇梨纔沒能一眼認出。
睹物思人,蘇梨想起許多舊事,並未回答趙阮阮的話,趙阮阮默認是蘇梨誇大,其實根本不懂這風雅的物什究竟有何來歷,當即誇誇其談。
“這琴是前朝傳下來的古琴,價值連城,我長姐偶然從有緣人手中買下來的,蘇姑娘若是不懂琴,還是莫要隨意亂碰,弄壞了可賠不起!”
趙阮阮的語氣頗高傲,話裡話外都是看不起蘇梨。
話音落下,楚懷安冷笑出聲:“賠不起?她就是一把火把這州府府宅燒了,也沒人敢拿她如何!”
楚懷安知道蘇梨不是愛出風頭的人,她突然開口說要彈琴,必然是因爲趙悠悠剛剛彈的那曲有問題!
蘇梨的琴藝雖不比蘇喚月,但指導趙悠悠是綽綽有餘的。
只是沒想到,這趙家的女兒一個比一個愚蠢,竟口出狂言羞辱起蘇梨來!
楚懷安這一開口,趙德的老臉便抽了抽,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自己這兩個女兒今日是抽的哪門子的瘋,竟然惹起侯爺來。
趙阮阮也是臉色一白,詫異的看着楚懷安。
侯爺是怎麼回事?他難道果真喜歡這個醜女人,還要當衆維護她?
“阿梨既然說此曲有幾處不妥,那定然是有不妥,指正一下也好,免得日後趙小姐在別處獻了醜。”楚凌熙悠悠的說,眉眼含笑,對蘇梨的演奏頗爲期待。
趙悠悠不由咬脣,眼底涌上霧濛濛的淚意。
趙夫人原是叫她照顧陸戟趁機刷刷存在感的,從蘇梨口中得知陸戟正悼念亡妻,又聽說淮陽王要來,便讓她今日在宴會上好好表現一番,不說做淮陽王妃,能做個側妃也是極好的。
哪知被蘇梨橫插一槓,好好地獻藝成了獻醜。
但楚懷安和楚凌熙都先後開了口,旁人也不好再阻攔,趙悠悠只能強撐着大度道:“請蘇姑娘不吝指教!”
說完,蘇梨正好回神,擡手一揮,琴音泄出,和趙悠悠方纔的開頭一樣,隨後便是極流暢的演奏,像是早就將譜子已爛熟於心。
聽了一會兒,趙悠悠臉上的血色褪盡,肩膀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蘇梨和趙悠悠剛剛彈的曲子是有差別的,尤其是第二部分,更爲婉轉靈動,構思極巧,可以想見譜曲之人心中是怎樣的溫婉美好。
就算蘇梨的天賦再高,她也不可能只聽一遍就記住琴譜熟練演奏,還能將不足之處改編得這樣好。
蘇梨改變的部分,分明是趙悠悠記錯了的琴譜。
她知道我在撒謊!
趙悠悠慘然的意識到這個問題,她死死的咬着脣纔沒驚呼出來。
蘇梨五年沒碰過琴了,手指的凍瘡還沒好,彈完一曲,指尖涌出血來,她壓着琴絃,掀眸看着趙悠悠:“趙小姐覺得這樣彈如何?”
趙悠悠心裡亂成麻,不知該如何回答,楚凌熙已帶頭鼓掌:“好!”
衆人跟着鼓掌,那掌聲落在趙悠悠耳中,更像嘲諷,趙悠悠蒼白的臉又羞得通紅,她知道自己是被蘇梨完全壓下去了,微微欠身打算忍下這口氣,卻聽見蘇梨開口道:“事到如今,趙小姐還不打算說實話麼?”
趙悠悠身子晃了晃,因爲太過慌張,跌坐在地上。
趙阮阮看着蘇梨大出風頭,心有不甘,見趙悠悠摔倒,當即衝出來,指着蘇梨怒斥:“蘇姑娘,我長姐的確技不如人,風頭你也搶了,侯爺和王爺全都給你撐腰,你何苦欺辱我長姐至此?”
趙阮阮理直氣壯,只差明說蘇梨仗勢欺人。
蘇梨端坐着,內心毫無波瀾:“若不是趙小姐先冒用他人名諱,我也不會插手攪了大家的雅興。”
“你胡說什麼?我長姐何曾冒用他人名諱?”趙阮阮大聲辯駁,趙悠悠知道事情瞞不住了,小聲開口:“是我一時糊塗,這曲原是我聽見街頭有人賣藝受到啓發得來的靈感而作,想是曲中有部分是蘇姑娘聽過的調子,叫蘇姑娘誤會了吧。”
趙悠悠聲音柔弱,像是被人欺辱狠了一般。
蘇梨不爲所動,坦言道:“並非誤會,此曲是我十五歲時,二姐送我的壽辰禮物,不曾想今日被趙小姐盜用。”
趙悠悠原以爲蘇梨只是識破了她的謊言,不想那譜曲之人竟是蘇梨的二姐,心中羞憤難忍,一跺腳掙脫趙阮阮跑走。
趙阮阮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被席上衆人的譏諷嘲笑拉回神來,她現在恨死蘇梨了,只覺得蘇梨心機深重,叫她丟了顏面。
“蘇姑娘之前說自己家道中落,我還以爲你是什麼正經人家出身,聽你方纔所言,原來蘇姑娘的二姐只是街頭賣藝的賤人麼?”
趙阮阮氣得急了,口不擇言起來。
若她罵蘇梨也就算了,偏偏她罵的是蘇喚月,蘇梨如何忍得?
當即給了趙阮阮一巴掌。
那一巴掌蘇梨沒留餘力,趙阮阮被打得跌坐在地上,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散亂了些,隔得近些的女眷嚇得驚呼出聲。
趙夫人心痛的喊了聲阮阮,府上的家丁拔了刀,情況一時有些亂,楚懷安衝過來把蘇梨撈進懷裡,楚凌熙帶來的護衛上前將他們護在身後。
“我看誰敢動一下!”
楚懷安厲喝,表情冷肅,上過戰場,他現在面色一沉,再不像之前那樣是軟刀子,而是冷銳懾人的威怒。
一衆賓客全都放下碗筷酒杯不敢動了,這好好的吃着飯,怎麼突然就動上手了?
“趙大人,你府上的人似乎不大懂規矩。”
楚凌熙冷幽的說,他是脾氣好,但脾氣再好,那也是皇家的人,真遇上什麼事,皇家的威儀便出來了。
趙德嚇得滿頭大汗,正要跪下請罪,趙阮阮卻還不知死活的大喊:“爹!這個賤人打我!你和娘都沒打過我!”
剛喊完,楚懷安擡腳當胸給了趙阮阮一擊。
他胸口的傷還沒養好,這一腳不至於要了趙阮阮的命,卻也夠趙阮阮喝一壺了。
“趙大人不會管束女兒,本侯替趙大人管!”
楚懷安冷聲說,趙阮阮被一腳踹暈倒在地上沒了動靜,趙夫人要撲上去,被護衛舉着大刀攔下,楚凌熙適時開口:“趙氏有女,德行不端,以下犯上,先押入牢中看管起來!”
“是!”
護衛應聲把趙阮阮拖走,趙夫人原還想着讓兩個女兒高嫁,見了這一出,臉都白了,哪裡還想着謀奪什麼好姻緣,後怕都來不及。
“下官管教無方,請王爺恕罪!下官管教無方,請王爺恕罪!”
趙德跪下連連求饒,楚凌熙難得板起臉來:“本王興致已無,今日宴席到此爲止,都散了吧!”
宴席不歡而散,衆人心中惴惴,全都對蘇梨的身份好奇起來。
這女子究竟是何人,逍遙侯和淮陽王竟都如此袒護於她?
楚懷安沒理會旁人的目光,見蘇梨的指尖因爲剛剛一番動作越發口子裂得越開,涓涓的往外流着血,臉上裹着煞氣,要吃人似的。
楚凌熙自然也看見蘇梨手上的傷,讓人去傳大夫,蘇梨仿若感覺不到痛,垂眸盯着那古琴不放。
“幾年不見,阿梨你的性子怎地越發不顧惜自己的身子了,方纔不過一樁小事,你何苦非要自己親自動手?”
楚凌熙嘆着氣說,以蘇梨的身份,她只要開口說一聲,便可以處置了趙悠悠,根本犯不着傷到自己。
蘇梨垂眸看着古琴沒作聲,她知道今日她的所作所爲並非明智之舉,但事關二姐,她冷靜不了。
她的琴藝承自二姐,在彈奏方面,她勝過趙悠悠,便是二姐勝過趙悠悠,她不僅要爲二姐正名,更要讓人知道二姐的琴藝比趙悠悠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大夫很快來了,把蘇梨的手翻來覆去檢查了一番,確定沒什麼大礙便準備上藥,卻被楚懷安擠到旁邊,親自動手把蘇梨的十根手指纏成了蘿蔔,與先前蘇梨被裹成‘豬蹄’的腳如出一轍。
“……”
只是手上長了凍瘡而已,不用包成這樣吧?
蘇梨脣角抽了抽,楚懷安的面色仍十分難看,偏頭看見有下人準備把那琴擡走,當即開口:“把琴送到蘇姑娘房中。”
“侯爺,這……”下人有些爲難,這琴可是他們大小姐最喜歡,就這麼拿給別人恐怕不大好吧。
楚懷安原本心裡就窩着火,見那下人猶豫,立刻跟黑麪閻羅似的,那人連忙應聲:“是是是,小的這就把琴送過去!”
蘇梨和蘇喚月都是庶女,平時吃穿用度不算太差,但也沒什麼餘錢,當初蘇喚月偷偷放蘇梨離開,還給了蘇梨一大筆盤纏,蘇梨猜想過那些盤纏應是典當了許多東西才得來的,只是沒想到這把琴竟也在典當之列。
心中感懷,面上不自覺露出兩分悲慼,楚懷安就站在她身邊,哪裡見得她如此,擡手壓着她的眼角命令:“不許哭!”
“……”
想到之前這人落在眼瞼上的吻,蘇梨忙眨眨眼驅走心頭的傷感悲涼。
楚凌熙對京中之事並沒有十分了解,見蘇梨情緒波動如此之大,不由道:“阿梨原並非悲春傷秋之人,方纔的事也已真相大白,阿梨何須如此,莫非你二姐在京中過得並不好?”
楚凌熙問完就得了楚懷安一記眼刀子:這時候你問她這個做什麼!
“回王爺,二姐去年不幸被歹人所害身亡,所以今日我纔會情緒失控,當衆給了趙家小姐難堪。”
蘇梨的情緒已平復下來,倒是楚凌熙的表情怔了怔,完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那個向來溫婉內斂的女子,竟然不幸身亡了。
是何人害了她,害她之人可曾認罪伏誅?
楚凌熙還想追問,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一來這些追問都是在戳蘇梨心底的傷口,二來他的身份實則不該過問太多。
心思轉了轉,楚凌熙最終只說出一句:“死者已矣,節哀!”
他說節哀,像對蘇梨說的這句話,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蘇梨沒發現他的異樣情緒,被楚懷安強行抱回房間,下人已經把琴擺在房中,配着一個楠木小几,上面用竹筒插着幾隻乾花,還點了一爐薰香,很是雅緻。
恍惚間,蘇梨似乎又看見二姐坐在那裡彈琴撫弦。
“這麼喜歡?回去以後,找人多做幾張琴擺在房中隨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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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安闊氣的說着把蘇梨放到牀上,脫下鞋子看她腳上的傷。
蘇梨掙不開,也就由他去了,小聲解釋:“我不喜歡琴,二姐喜歡。”
她的心思其實很好懂,楚懷安哪裡不知道她爲什麼一直看那琴。
“那就都燒給她。”
“……”
侯爺,你知不知道一把好琴有多難得,是說燒就能燒的嗎?
確定蘇梨腳上的傷沒有加重,楚懷安鬆了口氣,把蘇梨塞進被子裡。
他身上的傷其實還沒好,抱着蘇梨走這一路,不知道傷口有沒有重新裂開,蘇梨剛想提醒他回去休息,楚懷安嚴肅的質問:“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
“……”??
蘇梨一臉懵,沒跟上楚懷安跳躍的思維。
“今天這種小事用得着你親自動手嗎?我是沒喘氣了還是死了?你有什麼事不知道跟我說,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傷嗎?”
“……”
侯爺,貌似你身上的傷比我還要重吧?
況且我的身份再怎麼變,也變不成九五至尊,有什麼資格支配你?
蘇梨腹誹,面上卻是老老實實回答:“侯爺教訓的是。”
“我這是在教訓你?”楚懷安不滿的挑眉,蘇梨忙搖頭,不敢隨便亂說話,以免又把他惹惱了。
楚懷安自是看得出她在敷衍,嘖了一聲,捏着蘇梨的臉頰追問:“那你說說,你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了?”
“……我……是陛下親封的縣主。”
蘇梨試探着回答,楚懷安臉一沉,人便壓了下來,蘇梨臉被捏着,沒辦法避開,被吻了個正着。
明明準備劃清界限,怎麼反而越來越不符合規矩了?
蘇梨下意識的想反抗,楚懷安先一步撤開,許是怕蘇梨跟他鬧騰,用被子一卷,把蘇梨捲了起來。
手腳被束縛,蘇梨只能眼巴巴的瞪着楚懷安。
她的臉有些發紅,眼底一片水潤,瞪起人來勾人得很。
楚懷安喉嚨滾了兩下,壓下慾念先矯正蘇梨的觀念:“你現在的身份,是未來的逍遙侯夫人,懂嗎?”
“……”??
她什麼時候成未來的逍遙侯夫人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蘇梨一臉懵,楚懷安又捏了捏她的臉,理所當然道:“以後我會是你的夫,你作爲逍遙侯夫人,要端莊矜持,若是有人惹你不快,教訓他們這種小事,都應該交給我來,懂嗎?”
蘇梨搖頭:“侯爺,昨天我說的話你有好好想過嗎?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現在……”
“爲什麼要以後說?爺就要現在說,爺就是喜歡你!”
楚懷安斬釘截鐵的打斷蘇梨,表情認真,蘇梨噎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楚懷安趁勢繼續道:“你別跟我那些有的沒的,我也不怕告訴你,這麼多年,我除了眼神不好,喜歡過你長姐,就只這麼親過你一個,你必須對我負責!”
楚懷安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聲音也不自覺放大,剛說完,門口就傳來咚的一聲,回頭,趙夫人正一臉尷尬的從地上爬起來。
趙阮阮被楚凌熙一個命令關牢裡去了,他沒說要關趙阮阮多久,其他人也不敢隨便把她放出來。
趙德膝下無子,只有這兩個寶貝女兒,趙夫人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得先找蘇梨求一下情。
只是趙夫人沒想到,自己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這麼勁爆的一個秘密。
侯爺這麼大年紀了,竟然還沒有破身?不是說他流連煙花之地,是個情場老手嗎?
趙夫人又驚又怕,站在門口一時進退維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蘇梨還裹在被子裡無法動彈,臉有些發熱,正要找個藉口遮掩一下,卻聽見楚懷安一本正經的說:“現在旁人都知道我尚是白紙一張,你若再顧左右而言他,不出半個月,我保證讓天下人都知道你玷污了爺!”
“……”
侯爺,你覺得玷污這個詞用在這裡合適嗎?
蘇梨被震了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默默將目光投向門口的趙夫人。
趙夫人受到的震動比蘇梨大多了,她先是震驚逍遙侯尚不知人事,復又被楚懷安那一番言論威懾,逍遙侯竟還要將此事告知天下!
這顯然不是替女兒求情的好時機,趙夫人本想趕緊離開,不期然對上一雙清冽的期待的眸。
趙夫人:“……”
蘇姑娘,你如此看着我做什麼?這是你和侯爺之間的私事,你們自己解決好嗎!
趙夫人想着,跨進門的那隻腳已擡起來準備撤離,被蘇梨叫住:“趙夫人,請問有什麼事嗎?”
“……”
趙夫人的腳僵在半空,眼看着楚懷安也回頭朝她看過來,她連忙硬擠出一抹笑:“沒什麼事,只是恰好路過而已,蘇姑娘和侯爺不用管我!”
趙夫人說完收回那隻腳就要離開,蘇梨哪裡會輕易放她走,微微拔高聲音:“原來只是路過嗎?我還以爲趙夫人是要來替阮阮姑娘求情的呢,畢竟她年歲尚小,我着實不該與她一般見識。”
這話說到了趙夫人心坎上,爲了兩個女兒,她這腿便邁不出去了。
猶豫片刻,趙夫人咬牙走進房間。
有外人在,楚懷安稍稍坐正了一點,蘇梨扭了扭身子,想從被子裡出來,被他按住肩膀動彈不得。
趙夫人走到牀邊,衝着楚懷安跪下:“是愚婦教女無方,這才衝撞了蘇姑娘,先前不知蘇姑娘是侯爺的心頭好,如有慢待蘇姑娘的地方,還請蘇姑娘和侯爺恕罪!”
趙夫人言辭懇切的說,蘇梨之前是告訴過她們,楚懷安對她有意的,但她和趙阮阮都覺得蘇梨臉上有傷,又是個孤女,就算入得了楚懷安的眼,也入不了逍遙侯府的大門,所以並未當回事。
如今吃了大虧,趙夫人自是不敢再小看蘇梨。
況且蘇梨今日在宴會上彈奏那一曲她也聽了看了,那樣從容優雅的姿態,必定是高門貴閣才能教養出來的,這位蘇姑娘的出身只怕比她們想象的要高得多!
“我家中遭了橫禍,如今這世上只剩我孤零零一個人,原也沒有衝撞這一說,只是我二姐生前對我極憐愛,今日你們趙府大小姐先盜用我二姐的曲譜,二小姐又出言辱罵我二姐,我二姐已不在人世,我活着卻不能不替她討個公道!”
“蘇姑娘說的是,只要蘇姑娘能消氣,我一定照辦!”
趙夫人點頭附和,心裡也是了悟,原來是自己兩個女兒踩了蘇梨的痛處。
今日趙悠悠在宴席上已當衆丟了臉,趙阮阮也受了牢獄之苦,蘇梨其實已經沒什麼氣了,聽了趙夫人的話便順着臺階下了:“兩位小姐年齡尚小,我也不會過於刁難她們,我二姐葬在西北方向,今天夜裡讓二位小姐朝着西北方,給我二姐燒些紙錢,再磕三個頭,給她賠個不是,夫人覺得可好?”
趙夫人本以爲蘇梨會要求兩人給她斟茶認錯什麼的,沒想到要求的是這個,愣了一下連忙感激的開口:“好!好!蘇姑娘宅心仁厚,多謝蘇姑娘!”
“夫人言重了,我怕是擔不起宅心仁厚這四個字。”
在這方面,蘇梨很有自覺,她不是宅心仁厚,她是有仇必報。
“地上涼,夫人快起來吧。”
說了這麼一番話,蘇梨臉上的滾燙緩解了不少,思緒也清晰了許多,默默琢磨着一會兒要怎麼跟楚懷安周旋。
得了蘇梨的話,趙夫人下意識的想起來,擡眼瞧見楚懷安仍繃着臉、面色不善,身子便怎麼都起不來。
趙夫人嫁給趙德這些年也是養尊處優的,跪了這麼一會兒膝蓋便有些受不了了。
她忍着刺痛試探着開口:“侯爺……可以讓人放阮阮出來了嗎?”
楚懷安坐在牀邊沒立刻回答,他一隻手按着蘇梨的肩膀,一隻手放在膝蓋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膝蓋。
趙夫人的心,也跟着他的手指一上一下的。
“前日本侯在府上醒來,她便在本侯房中,看她的裝扮,她應該還待字閨中,怎麼會出現在本侯的房間?”
楚懷安幽幽的問,聲音不瘟不火,聽不出喜怒,全然沒有剛剛和蘇梨說話時的親暱賴皮。
趙夫人心裡咯噔一下,她讓兩個女兒去照顧陸戟和楚懷安,是想讓他們相處相處,沒準能成就一段姻緣,但這事做得極不合規矩,若是事沒成,再宣揚出去,她這兩個女兒別說高嫁,只怕會落得滿城笑話。
趙夫人心肝發顫,表情僵了又僵:“侯爺的安危事關重大,愚婦擔心下人照顧不好侯爺,所以才……”
“所以才犧牲自己未出閣的女兒照顧本侯?”
楚懷安冷聲問,臉上帶了笑,但笑得讓人心裡發怵,趙夫人只覺得自己這張老臉被踩到了地上,反覆碾壓,火辣辣的。
“求侯爺恕罪!愚婦不該生了貪念,教唆女兒企圖高攀侯爺,求侯爺恕罪!”
趙夫人說着話,一頭磕在地上。
她此番行爲上不得檯面,若是在京中,怕是要落人話柄,被人嘲笑,甚至還會安上個褻瀆皇親的罪名,現在被楚懷安追究起來,自是追悔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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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安斜睨了她一眼,隨即目光一轉,落到蘇梨身上,冷意漸漸消退,蒙上柔暖的光暈。
“可憐天下父母心,你想爲女兒謀一樁好姻緣可以理解,但因爲你,叫本侯的阿梨誤會,如今與本侯置氣,不肯嫁與本侯,此罪當如何處置?”
他說她是他的阿梨,語氣那麼自然,好像這是早就確定了的事,還把趙阮阮想要誘引他的事栽到了蘇梨頭上。
蘇梨頓覺不好,下一刻趙夫人果然撲到牀邊哀求:“蘇姑娘,都是我糊塗才叫阮阮做了錯事,這幾日侯爺連看都沒正眼看過她,侯爺心中只有蘇姑娘一人,還請蘇姑娘不要與侯爺置氣,嫁給侯爺吧!”
“……”
趙夫人,這其中有些曲折,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梨一時沒應聲,趙夫人便以爲蘇梨還心有芥蒂,立刻磕下頭去,那一下很用力,磕出了一聲悶響。
不提其他,倒當真是真心心疼女兒。
蘇梨沒享受過這樣的母愛,連忙開口:“趙夫人不必如此,我沒有因爲此事與侯爺置氣!”
趙夫人也是人精,已猜中楚懷安打的什麼主意,不用楚懷安再提示,立刻追問:“那蘇姑娘答應嫁給侯爺了?”
“……”
趙夫人,一個時辰以前,你還想做侯爺丈母孃呢,叛變得會不會太快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