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珏聽到這話臉上就再沒了好顏色,盡然是冷冰冰的神色,手上的茶壺也就就此撂在桌上,不言語了。
男人似乎知道惹惱了顧珏,微微一笑。而後淡淡道:“想你時遇到了難處,倒不如與我說說,或許還能有所幫助。”說着。男人的聲音頓了頓。“畢竟素來就是我能幫襯到你的。”
顧珏卻是扯扯嘴角,那張清秀的臉面上露出了一絲絲煩悶的神情:“杜大人的本事我自然是沒有懷疑的,只是這次的卻是棘手得很,如今她並沒有什麼惡意,但卻被不少人庇護着,哪怕與杜大人說了也是沒多少用處,反倒要把大人扯到亂子中來,那就是小人的不是了。”
男人沉默了一瞬。而後便是把茶盞輕輕地落在了桌上,便起了身從從陰暗處走出,一步步行到了顧珏面前。
顧珏擡了頭看去,一眼瞧見的便是男人的臉面,那是一張瞧不出歲月痕跡的容顏,好似時光已經忘卻了這個人一般,從顧珏認識他的時候開始這男人便是如此的姿容,從未改變過的。
眉目疏朗,瞳色深邃,明明是個男子卻有着比女子更爲精緻的容顏,但是瞧上去卻絲毫不顯女氣,反倒是俊美得很,一雙狹長的眉眼在看着人的時候有種無法言說的專注,即使顧珏是隻花妖卻也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容顏。
就算上次見過的穆鳶。也比不得這個男人的。
男人瞧着顧珏的神情,微微搖了搖頭,道:“盯着我瞧什麼?我們相識十數年,你還沒看夠?”
顧珏被這句話刺激的有些着惱,輕輕哼了聲,纖長的脖頸微微一偏。那眼睛就看向了一旁擺放着的精緻花卉,嘴裡輕描淡寫的道:“有時候我就在想着,杜雋,你究竟是人還是妖物。”如果不是妖精,那張臉面爲何這般好看。
就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名爲杜雋的男人坐下來,這名字並不普通,就在剛剛他還在朝堂之上與驃騎將軍好一陣爭吵,以求能將發兵龜茲的時間定在最恰到好處的時間,不過回了宰相府後他便換了一身便裝,到了這千里香。
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的宰相大人素來是威風的,位極人臣的位子和保持了平淡如水的心境總能讓杜雋看上去高深莫測。但是如今一身素色長衫的男人瞧上去卻沒了那種威嚴,反倒是頗有些儒雅公子的風姿。
杜雋瞧了眼顧珏,而後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香囊袋子遞過去,笑着道:“是人是妖都不重要,左右你我好友多年,你的忙我必然是要幫的,而我的忙你也幫一幫纔好。”說着,杜雋直接拉過啦顧珏的手,將香囊袋子塞了進去,“上次的花瓣沒了,你再予我一些可好?”
顧珏聞言卻是巧了杜雋一眼,微微蹙眉道:“怎麼這次用的這般快?”
杜雋臉上依然是淺淡笑意,說話時候也帶着悠然,毫無波瀾的模樣就好似他在說着旁人的事情一般:“便是最近有人不安分了,這東西用的就快些。不過也幸而有你,不然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顧珏聞言只是皺眉,沉默的低了頭去將香囊袋子打開。
他的指尖微微碰了碰,拿手上就有了燦然光華,掌心裡就冒出了一捧雪白的花朵。
那花朵盛放得頗爲豔麗,而輕嗅上去便是清香撲鼻的玉蘭味道。顧珏將花朵放在香囊口邊抖落一下,上面的花瓣便是自己變小了些鑽進了袋子裡,那袋子口又重新紮上。
玉蘭花朵便是顧珏的本體,他本是被人精心養起來的蘭花,因着一次變故從而得到了部分精元,修煉成精,只不過因爲是半路出家沒有根基,故而顧珏的力量算不得強大,要想走到修仙一路也是艱難了些。
顧珏對此倒是看得開,從未有過奢望,而長久的修煉中他也就發現了自己帶着的花瓣有些區別與別的花朵的功效,素來都是香氣不散,而那雪白的花朵沾染到髒污劇毒之物便會泛了黑色。
自從認識了杜雋並與之交好以後,顧珏便會把這些花朵給他一些,讓他拿去護身。
只是這次的居然短短個把月就用了個乾淨,顧珏把香囊帶子交回給杜雋的時候,眉尖顯然是蹙緊的:“你自當了宰相以來就沒少被人惦記,可是什麼時候都沒現在這般,怎麼,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杜雋也不隱瞞,一邊將香囊栓到腰間一邊淡淡道:“便是那蘇家罷了,他們家向來是仗着身爲國舅便有些張狂的,如今卻出了變故,那如今的家主蘇玦行爲無狀欺男霸女,以前有着老蘇大人管束着倒也無事,如今老蘇大人交出權力,讓他成了家主便是越發的張狂,甚至於鬧出了人命官司。”說着,杜雋瞧了眼顧珏的臉面,淡淡道,“我素來是不歡喜那家人的,想來你也知道。”
顧珏對此明白得很,她雖然是花妖,看似大隱隱於市,但是身處這京城中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消息來源的。
千里香中不僅僅是有杜雋會光臨,許多達官顯貴都喜歡到這裡採買花卉,顧珏看似與世無爭,但心中也是有着一本賬的。那蘇家因着出了個皇后,身份三級跳,若是子孫爭氣倒還罷了,偏生那蘇玦是個紈絝子弟,沒個端莊模樣,做出些事情倒也不出乎預料。
但是單單如此就能讓杜雋身處險境倒是讓顧珏有些不信的,他看着杜雋精緻的眉眼,道:“你與蘇家不對付也不是一兩日,如今蘇玦鬧出了事情來,他們要找的必然是刑部中人,爲何要來尋了你的晦氣?”
杜雋將自己的茶盞拿過來,指尖摸了摸茶杯壁,感覺到有些涼了便又倒了些熱茶進去,聽了顧珏的疑惑便笑着道:“這事情不過是根刺,因着最近龜茲鬧事,朝中分了主戰和主和,我是一定要打了那龜茲的,可是蘇玦卻不願意。”
顧珏聞言,微微蹙起眉尖道:“膽小如鼠。”
這套邏輯不難猜,蘇玦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因爲蘇皇后的關係到也拿到了個肥差,在主管國家錢財的衙門謀了個差事,官從正二品,也是極高的位置了。
而這打仗講究的便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尤其是龜茲地方偏遠,更是要花上大筆錢財來供軍。大周朝堂多年沒有戰亂,百姓富足,這國庫也是充盈的很,及是隆?帝出來進去都喜歡鋪張排場,但是那國庫卻依然沒有任何負擔。
但是一旦打仗,那麼其他的各種支出就要削減一些來供養軍隊,這些錢是要從蘇玦手底下流出去到了軍營裡,蘇玦這一來二去會少了不少油水,他自然是不樂意的。
杜雋知道,顧珏說的話也是對的,那蘇玦是害怕打仗,但卻不是因爲膽子小,畢竟他們蘇氏滿門盡然遷到了京城之中,龜茲再厲害也不至於達到京城中來。蘇玦害怕的只是他的錢財沒了,沒有油水抽成就像是從他身上割肉一般讓人難受。
但這其中的種種杜雋卻沒有對顧珏解釋,並不是信不過這個花妖,而是顧珏的心思比起杜雋來還是頗爲直爽單純了些,杜雋可不想用一些人心裡頭的算計謀劃來讓顧珏學了去。
妖精,還是天真些好。
杜雋吹了吹茶水面上的茶葉末,抿了口,而後撂了茶盞後道:“龜茲本就是彈丸之地,幾次偷襲得手固然有邊防將軍看守不利,但也有放縱時間太久讓他們大了膽子。”說到這裡,杜雋原本溫潤如水的眸子變得銳利起來,聲音冷清,“打蛇打七寸,尤其是這樣的接壤小國,若不能一次將他們打得元氣大傷,只怕以後還有好一番糾纏。”
對於軍國大事顧珏是不懂的,但是他總是相信杜雋的判斷,這個男人當了宰相以來守護了大周這個諾大的帝國十數年的平安,自然是非同尋常的。
顧珏拿起了杯盞,也給自己倒了杯,道:“你想打,那便打,想來那皇帝也不會不聽你的。”
提到這個杜雋便是笑了笑,他素來是得到隆?帝信任的,當初一步登天平步青雲,不得不說是隆?帝一力支持。
如今主戰的人不多,其中挑頭的大多是清流一派,最爲重量級的便是宰相杜雋和御史臺鳳亭。讀書人在尋常人眼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是他們恰恰也是最簡單的一羣人。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趨避之。
這兩句話便能支撐起不少讀書人的信仰,在他們看來,龜茲勢小,可是能挑釁大周便是大過了天的事情。自然是要打的,不僅要打,還要打得他毫無招架之力就此偃旗息?纔可以。
這幫讀書人的底氣來源便是隆?帝,這位皇帝總是站在杜雋身後。
看到杜雋臉上有了笑意,顧珏也便安了心,他對這些人於人之間打來打去的事情是沒有興趣的,比起這些,顧珏更高興能看到自己養的花兒盛放,那才最讓花妖開心的。顧珏一想到這裡,便又想起來那個曾經差點毀掉自己花圃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還悄無聲息的在自己手臂上點了個紅點,便是被杜雋嘲笑的什麼勞什子守宮砂。
顧珏嘆了口氣,只求那個女人莫要再來了,簡直是災星。
不過這時候,一人一妖並沒發現,有個黑影正悄無聲息的從庭院中通往前廳的門中迅速的溜了進來,而後躲閃在了幕簾之後。
一抹火紅的裙角露了出來,而後便迅速的收了回去,幕簾微微飄動,卻沒引起任何人關注。系樂肝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