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正殿時有着月娘領着,不過待回來時,便是穆鳶與賽金二人獨自回去。
甘露殿正殿與偏殿本就相隔不遠,從正殿的殿門口出來不過是跨出一道拱門便能看到偏殿的臺階了。穆鳶這會兒卻是沒有扶着賽金的手,在無人的時候她也懶得裝出那副樣子,自顧自走的輕快。
賽金提着宮燈照亮前路,見穆鳶臉上帶着笑意便問道:“公主,我不喜歡這裡。”
穆鳶聞言偏頭瞧她,左右看了看,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走廊路邊掛起的宮燈照亮前路,倒是沒有旁人,穆鳶便問道:“爲何?”
“這裡悶得很,而且……公主,你以後不會像是那個娘娘對待月娘一樣對待我吧?”賽金嘴巴癟了癟,看上去有些單純的擔憂。
穆鳶聽了便知道賽金在擔憂什麼,這丫頭雖然不言不語卻是個心思通透的,想來是剛剛柳賢妃呵斥月娘那幾句嚇到她了。
“你是我帶來的,賽金,情分不比旁人。”穆鳶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笑容溫軟。
賽金點點頭,臉上也多了些笑模樣,穆鳶也彎彎脣角,有這麼個喜怒形於色的姑娘陪着,日子也能過的簡單些。
跨了拱門,便看到了偏殿上懸掛的宮燈,隨風搖曳,而木架上的琉璃燈罩牢牢的保護了裡頭的燭火,讓它在風中也依然明亮不滅。
宮門口是兩個穆鳶十分眼生的人在站着,穿着太監的衣服,瞧着遠沒有歲餘的精緻,想來是地位不高的。
穆鳶神色不動,步調輕快地走進去,經過那兩個宮人之時目不斜視,只當沒看到便罷了。
剛進入大廳,穆鳶便瞧見了一個身穿深藍色錦緞長袍的男人站在正中,背對着自己看不到臉,不過穆鳶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畢竟那頭髮依然是提亞男人的髮型,還未改變。
“夫焉?”穆鳶走了過去,輕聲喚道。
男人回了頭,那標誌性的大鬍子出現在穆鳶面前的一瞬間穆鳶就知道自己沒認錯人。
穆鳶笑着走到了正手的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了男人幾眼後道:“換了身裝束卻是瞧着精神不少。”
不過顯然夫焉並不習慣,他皺着眉頭扯了兩下衣袖:“這大周人的衣服軟塌塌的,而且就一層布,若是和人打鬥起來豈不是一下子就能捅破了?”說着,胳膊養起來甩了兩圈,“這樣也不舒服,難受的很。”
“若是不合身,趕明個兒找個繡娘來給你重新做了便是。”穆鳶朝他招了招手,待夫焉站到自己面前時伸手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把上面的褶皺撫平,而後笑着擡頭看着夫焉道,“在這宮廷中要防備的,永遠不是拿刀拿槍上來的兇人,而是用陰損着數害人的小人,那身甲冑我幫你留着,不過暫時是用不着了。”
夫焉耳尖發紅,但臉上的鬍鬚遮擋住了神情。
穆鳶偏頭看他,問了一句:“你這鬍子能不能剃了?”
夫焉一愣,而後猛的搖頭:“公主,屬下,屬下不想……”
“可這未免太過扎眼了些。”穆鳶扎巴着眼睛盯着他瞧,根本不給夫焉反抗的機會便轉頭對着賽金道,“打盆熱水來,夫焉這頭髮和鬍子都要收拾收拾了。”
賽金忙提了裙襬出了殿門,沒多久就取了盆熱水來。夫焉簡裝知道自己躲閃不過,便也就不再抵抗,老老實實的跟着賽金去了東邊的廂房。
穆鳶沒有跟着,而是進了偏廳,對着裡面的銅鏡細細的瞧着自己的臉。
雖然這張麪皮用了數十日,但穆鳶還是會擔憂它會不會露出破綻。
指尖輕輕地撫摸着眼角眉梢,那冰涼的溫度和柔軟的觸感恍如真實。
玄逸送給她的那顆精元被穆鳶放在了小小的錦囊中,穿了繩子掛在頸子上,這是穆鳶身上唯一散發着熱度的東西。
這時候,身後有了動靜,穆鳶回頭去瞧,一眼就看到了低着頭的賽金,還有站在她面前的清秀男子。
一身藏藍色長袍,腰間是黑色腰帶,袖口被緊緊箍住方便活動,是與別的事爲一般無二的衣衫。可是那張臉卻是如玉白皙,嘴脣很薄,那雙劍眉微微蹙起,伸手抓着披散在身上還散發着水汽的黑色長髮。
穆鳶眨巴眨巴眼睛,而後,纔不確定的喊了句:“可是……夫焉?”
男人聞言便擡了頭,對上了穆鳶的雙眸時眉間的褶皺更深。
“夫焉你長得着實好看。”穆鳶輕聲嘟囔,然後在心裡感慨,難道真的是提亞的遺傳基因好麼,這爾雅公主長了張足以禍國的臉孔,賽金也是嬌俏秀美,就連夫焉這個本以爲是個糙漢子的男人也有個俊俏的面孔。
夫焉卻顯然不是很喜歡這個評價:“屬下一個習武之人,長得如何全然沒甚關係。”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張面孔,完全嚇不住人,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年紀輕輕的就留了鬍子。
“但你這樣,我很喜歡。”穆鳶朝着他微笑,語氣無比真摯。
夫焉原本不十分歡喜的臉此刻卻是沒了陰霾,耳尖依然紅彤彤的,從墨黑的髮絲中露出,顯眼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