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賽英比之前清瘦了些,她濃密的劍眉就更顯眼。她見胡仙仙那疑慮重重的樣子雙眉直豎,那氣勢把胡仙仙嚇得直陪笑。
胡仙仙笑嘻嘻地說:“別生氣嘛,我是覺得段天妃無緣無故的送我東西,我受之有愧。”
葉賽英將盒子塞給胡仙仙就走,“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只是送東西,你要覺得有愧,就自己送還給她。”
胡仙仙跑上前去攔住她,“賽英,你等一等。謝謝你哦。哪個,你……你還有沒有金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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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賽英鄙夷的瞥她一眼,“沒有。出家人不蓄私財。”
“哦,哦。那你慢走……慢走……”
葉賽英走了兩步又轉回頭,沉聲說:“你如果真需要錢財,可以在三月二十八那天往墨湖去。水妙虛說,那天會舉行一個法會,施捨大衆。還要辦一個賽詩會,寫得好的人可以領一百兩銀子。”
胡仙仙聽懵了,“墨湖?辦什麼法會?辦法會還辦什麼賽詩會?”
葉賽英不耐煩又很無奈地解釋:“法會是爲慶賀墨湖有靈魚化龍飛昇啊,這是難得的吉祥之事,所以段天妃特地來辦法會。她今天到瓊蓮宮正是爲法會之事做準備。至於賽詩會,那樣的法會盛況肯定要文人吟詩作文,以便傳誦。”
胡仙仙聽得張大了嘴,卻什麼都說不出。待葉賽英走遠,她捧着盒子進門。
二胖問她,“誰找你?盒子裡是什麼東西?”
胡仙仙笑着一揚手,“是寶貝。我剛纔不是說給人治好了病就有錢嗎?瞧,這不就送來了?”她說着就把盒子往二胖面前一晃,他還沒看清,她就進了屋。
胡仙仙在小屋裡,關好房門,把這木盒翻來覆去的看。她實在想不出段夢柔會給她送什麼,這個段夢柔明知墨金冕是怎麼死的,又怎麼要辦什麼化龍飛昇的法會?
最後,她直接打開盒子。她想,段夢柔要致她於死地很容易,沒必要搞什麼陰謀詭計。
盒子一開,裡面是一張網,一張晶亮泛彩的青墨色網,是霧隱無隙網!
胡仙仙輕撫一下網,關上盒蓋,心說:真是寶貝。都給我送這些無價之寶,我卻是快吃飯的錢都沒有了。沒想到十三大神器,已經得了三樣,還都是別人主動送與自己,那剩下的十樣神器也會這般易得?
胡仙仙在家靜養了半月,她不出門,也很少說話。但她自己看到父母就很安心,父母每天能看到她也很安心。
到得三月二十八那天,她動身前往墨湖。她對段夢柔辦法會有什麼目的,很好奇。
暮春的墨湖景色很美,近幾日因聽說段天妃辦法會,很多人都來此觀禮。有些遠道而來的賓客就把船泊在湖中,一邊等待法會開始,一邊遊賞湖景。
胡仙仙獨自在岸邊走着,她看到有處小山丘旁起了個大墓,墓前立着一塊很大的石碑。碑上寫着:墨湖金龍遺骨之處。
胡仙仙搖搖頭,直嘆氣。
旁邊一個穿藕白色長袍的青年男子笑說:“胡姑娘嘆氣是因爲什麼?”
胡仙仙略微有些詫異,“你認得我?”
那人說:“胡姑娘忘了?我是阮紹倫啊。那年上京趕考,我還曾在你店中住過。”
“哦,阮公子。”
阮紹倫一笑,“胡姑娘還沒說因何嘆氣呢?”
胡仙仙說:“這墨湖金龍既然化龍而去,怎麼又留個墓?這墓上的字寫得很好,能寫出這樣蒼勁雄渾之字的人,又怎麼甘心爲人刻寫墓碑?”
阮紹倫說:“胡姑娘想的還真多,我可沒想到這些問題。我妹妹常說你是隻會亂殺亂砍的人,其實你心思挺細的。”
“敢問令妹是哪位?”
“我妹妹道號阮文月,是喬元君的二弟子。”
胡仙仙一下想起來,“你妹妹是阿月?唉,我的確莽撞傷過她……”
阮紹倫擺擺手,“她那次受傷的事,喬元君已經和我細說過了,不能全怪你。我們家族也曾是官宦之家,後來家道中落,我妹妹還是改不了大小姐脾氣。”
胡仙仙見他臉上有些憂戚之色,就問:“阮公子也是來遊玩的?怎麼眉宇之間顯得有些憂愁?”
阮紹倫苦笑一聲:“不瞞胡姑娘,我是來參加賽詩會的,而且是衝着那一百兩銀子來參加賽詩會。我妹妹天資聰穎,跟着喬元君也算是有個着落,我落榜之後就一直四處漂泊,賣文爲生。”
胡仙仙感嘆幾句,又說如今的開科取士,錄取的不一定是人才。
阮紹倫點點頭,“嗯,你知道這碑上的字是誰寫的嗎?是馬爍。"
他介紹當年他們一起趕考,幾個人都落榜了。馬爍不好意思回景春縣,就在陵州馬家村一個遠房親戚那兒幫忙題字刻碑,如今算是小有名氣。杜諄還留在京城,他一邊幫人記賬,一邊準備復考。當年他們幾個好友,倒是葉贊混得最好。
胡仙仙問他:“葉贊?就是葉冠英的堂弟,透露杜婉芷的行蹤,領賞錢的那個人?”
阮紹倫答道:“是呢,他用得的賞錢開了個酒坊。雖說不如玉液酒坊那樣遠近馳名,卻也是生意興隆。”
胡仙仙嘆兩聲,不知該說些什麼。
阮紹倫倒談興甚濃:“胡姑娘爲何沒與程道長同來?那次在瓊蓮宮見到他與下棋下得真酣,他聽聞有急事就匆匆走了,我將殘局記下來,還想與他再接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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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仙仙真不知怎麼回事,明明離程浩風離得很遠了還是會到處聽到有人提起他。她有些氣惱他無處不在的陰影,都沒聽清阮紹倫還說了些什麼。
忽然聽得幾聲鑼響,阮紹倫說是賽詩會開始了,拉着胡仙仙也一起去參加。
胡仙仙幼時念過書,但也只能算認得字,對詩文可是一竅不通。只是筆墨紙硯都已擺在面前,她也不好推辭。
拈起筆,她想,這文題是要作與墨湖有關的詩文,那就直寫自己此時此刻對這墨湖的感觸吧。
胡仙仙揮毫落筆,一氣呵成:
煙波渺渺,畫舸悠悠盪逍遙。細雨瀟瀟,雨絲如酒醉春光。 清潤天地韶華好,多少眷侶攜手笑。
水岸風暖,鴛鴦依偎沙鷗跳。香榭花繁,梨花淡雅海棠嬌。秀美景色藏龍蛟,一生傳奇誰知曉。
柳堤拂綠,殘骨埋處青青草。湖灩墨光,染血之地落英飄。魂歸幽冥恩怨消,心性空靈自在妙。
停筆之後,她就走到湖邊望着那湖中游船出神。她在想:墨金冕自己也沒想到他死後,段夢柔會辦法會,讓百姓都以爲他是飛昇化龍,還爲他慶賀吧?從此,他在人間就成了受人尊崇的墨湖金龍了。
有時候,得到什麼,失去什麼,真不是自己的本心能決定的。
只是,選擇了什麼樣的人生態度就會有怎樣的人生,沒必要糾結抱怨。
在聽二胖說着那些話的時候,胡仙仙真的有點怨恨老天不公,命運捉弄。
可見到阮紹倫之後,聽他說着當年幾人的際遇,她才覺得,其實命運一直是自己在主宰。
就像走路,選擇一條崎嶇山路,會坎坷 難行,也會有別樣的美景,還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奇遇。選擇一條平坦的路,也許一路平順,也有可能走着走着就走進了死衚衕。不論得到怎樣的結果,都是自己選擇的路。
胡仙仙心中放下對得失的計較,頭腦中紛繁的思緒也條理清晰起來。她決定再赴凌山,她有些事想問問凌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