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捨去終生幸福,也要拉着程浩風去除掉高有全?茶兒端詳着曹清澄,真有些嫉妒她了,因爲自己連反抗高有全的膽量也沒有。
茶兒猜測了一些她來找自己的目的,但不能確定是哪種,於是啜了一口茶,慢悠悠拖長語調說:"他不會爲了你殺高有全,不管你多卑微多包容,他也不會答應你。他們這些人的修爲到了一定程度,不能隨便大殺四方,必須要有巧合的正當時機。"
"或許他不願意爲我殺高有全,但我可以給他製造能夠殺高有全的時機。"曹清澄的信心沒有受到打擊,在炯炯有神的眼睛襯托下,她更顯得光彩照人。
這藏身之處狹窄陰暗,但茶兒是講究品味的人,灰黑的牆壁上一幅百花爭豔圖,掉漆的木桌上一個花瓶中插着帶蕾白梅,窗簾旁邊吊着幾串草編的蟋蟀、蚱蜢、蜻蜓,減去了屋內的破舊寒酸之感,增添了幾分清雅別緻。
茶兒不願意讓人看到她的窘迫與失落,再狼狽的境況也要保留點宦門貴氣,她微挺了挺身,想在氣勢上賽過曹清澄。
又略帶傲慢語氣說:"知道我和高有全是什麼關係嗎?如果不是他相助,我已經被朝廷抓去千刀萬剮了,在我面前談論怎麼找殺高有全的時機,你可真是大膽。"
曹清澄搖頭說:"你不用虛張聲勢,你很清楚高有全並不會真心對你好,目前依靠他,只是因爲你還沒有找到新的靠山。"
“新的靠山又能帶來什麼好處?我可不敢依靠程浩風。”
"我沒有說浩風是你新的靠山呀,你現在需要理智一點,先弄清楚誰是你新的靠山。還有,也不要奢求太多好處,首先要保住你自己性命,其它的利益都退後一步再談。有性命在,有能力在,任何事情都會出意想不到的變化。"
聽完這些話,茶兒擰眉沉思,她當然明白保住性命最重要,跟着高有全多半會當短命鬼,可如果背叛高有全會不會死得更快?
曹清澄見她已經在順着設好的思路走,繼續勸道:"只要找到新的靠山,再把高有全的關鍵罪證交出去,皇上不會再信任高有全。只要皇上想堅決處死高有全,那麼我二叔和浩風不就有殺高有全的時機?"
天道、國運、皇命息息相關,只要韓澤熙想除掉高有全,程浩風他們也就有殺高有全的時機,茶兒深覺她說得有理。
雖然覺得她說得有理,還是對她將信將疑,問道:"那誰是我的新靠山?要做證,該怎麼去見皇上?會不會一露面就馬上被抓起來殺掉?"
"你的新靠山是薩貴妃。"
茶兒驚得霍然站起身,覺得自己被戲弄了,怒聲道:"薩意珞?她與高有全是相互利用與合作關係,你們故意送我去死?"
曹清澄也站起身,微笑安撫道:"你也知道他們是互相利用與合作的關係,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不變的利益,當高有全和薩貴妃的利益發生衝突,而你和薩貴妃的利益方向變得統一,薩貴妃和高有全就是對手,而你們就不再是敵人。"
利益會讓人的關係變來又變去,茶兒已經變了好幾種立場,她理解這些話的深意。
她再次坐下,反覆想了很久才鄭重發問:"我和薩意珞有什麼共同利益?"
"薩貴妃最大的心願是什麼?不是生下皇子得到寵愛,到老來當太后,是要保住番邦安寧,想有機會回到番邦,和扎措恩愛相守到老。"
茶兒搓搓額頭,沒懂這些事和她有什麼關係,皺眉問:“我又不可能幫她回到番邦,更不可能幫她與扎措白頭偕老,哪有什麼共同利益?”
曹清澄再詳細解釋:"薩貴妃要想回番邦不太可能,但可以掌握法朝的權柄,永遠保持法朝與番邦的友好關係,並建立她自己的勢力,等她強大了,扎措要達成目的,肯定會對她有所求。而她實現願望的第一步,還是要獲得皇上的信任。你們的共同利益就是讓皇上相信你們,然後掌控法朝。"
茶兒聽得囈笑一下,與薩意珞共掌權柄?薩意珞更偏向番邦一些,那麼法朝的政務是不是全由自己處理了?這可比如今東躲西.藏的日子好了太多。
做過白日夢之後,茶兒又清醒地發問:"在狂花之亂當中,我已經舉旗反叛朝廷了。皇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信任我,算了吧,沒必要再去牽連薩意珞。"
曹清澄有些着急了,聲調也拔高几分:"所以要讓薩貴妃幫你取得皇上的信任呀,只有你得到信任,她才能長久擁有皇上的信任與寵愛,你們兩個協作才能達成最終目標。"
"我不得不承認我還不夠聰明……聽糊塗了……我如今是被通緝的反賊,薩意珞跟我撇清關係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幫我?"
其實曹清澄也有些沒明白,這些話都是程浩風教她說的,她對薩意珞和茶兒不瞭解,對利益博弈更懂得不多,面對茶兒的種種質疑,她快不知道怎麼回答。
京城郊外,程浩風和高有全還在打個不停,高有全已經看出他在故意拖延時間,想要尋機會脫身離去,可他緊追不捨,難有機會。
高有全心裡憋着火,惱怒萬分,可程浩風不急不躁和他纏鬥着,像畫了個圈把他關着,能跑能打就是不能出圈。
曹清澄和茶兒文靜地端坐着說話,可言語交鋒比打鬥還要更激烈。
怕說話出現漏洞,曹清澄沒有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答道:"高有全幫薩貴妃打壓了柯家姐妹,但從此也掌握了薩貴妃的秘密,限制着她的想法,可她會是甘心被人控制的女子?估計早有除去高有全的心。"
被人控制着的滋味兒不好受,茶兒也認爲薩意珞是想除去高有全的。
見她神情顯出認可自己所說的意思,曹清澄繼續說:"再者,高有全和扎措不管是敵對還是合作,早晚會挑起番邦和法朝的爭端,因爲只有烽煙四起,他們纔有可能實現他們的目標。薩意珞不希望番邦與法朝交戰,更不希望扎措與高有全攪在一起,她和高有全早晚會鬧翻。"
已到冬月初四,早晨看着要天放晴了,一陣冷風颳過,空中又是陰雲密佈。茶兒非常不喜歡冬天,很多令她難過的事都發生在冬天,可終究冬天還是要來,只能想方設法去熬過冬天,不能改變什麼。
不能按自己所願去過一生,那麼盡力過得風光一些,也不錯吧?
茶兒內心開始動搖,但她還不願意讓曹清澄看出她已經被說服,拂了拂額角散發,將簪子插得更緊些,又端起茶杯啜飲。
氣氛沉悶,等曹清澄讓她表態,急切催問了幾次,她才以嘲弄的口吻開口:"這些事情是他講給你聽的吧?怎麼來說服我,也是他教你的吧?你只是一個傳聲筒,別白費口舌了,讓他親自來勸我,或許我能聽他勸說。"
“對,這些道理都是他讓我說給你聽的,他相信我能辦好這件事。"得到程浩風信賴,曹清澄也不掩飾自豪感。
那茶兒心裡酸溜溜的,程浩風從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還連一點信任也沒有,可是把很多重大的事全給曹清澄說了,兩相對比之下,令她很不舒服。
見茶兒的神色又起變化,曹清澄怕說不動她,腦中靈光一閃想出個對茶兒有絕對誘惑力的條件。
"浩風也想信賴你,是你沒有給過他機會。"曹清澄開始編程浩風沒有說過的話,"浩風他不可能放棄在法朝的勢力,他付出心血經營那麼久,怎麼可能輕易丟開?他需要一個幫他在法朝統管各種勢力的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你呢,只顧和胡仙仙明爭暗鬥,讓他沒法放心把事情交給你管。"
這是曹清澄心急胡編的,然而卻在茶兒心裡敲了聲重鼓般,震得她心靈激盪。因爲她很不理解程浩風爲什麼要任由韓澤熙通緝,把從前的勢力也壓制下來?到了黑球也沒必要放棄法朝的一切呀。此時說來,是管不了那麼多勢力?
茶兒眉眼間溢出喜色,低聲問:“我一個只能藏在暗處的叛賊,他哪會有讓我幫他管事情的想法?他恨不得掐死我呢。”
"他要是真想殺你,還能讓你活到今天?至於管各種事情,只要你恢復寧興長公主的身份,你就能擔起這項重任。"
這些話又是曹清澄隨口胡說的,然而又正說到茶兒心坎兒上了。程浩風要殺她很容易啊,爲什麼一次又一次放過她?雖說明面上講的原因是不願把事情扯得更復雜,可多少還有些情愫在其中吧?
曹清澄見她眉眼兒中的溫柔多了幾分,連忙再問是不是願意指證高有全?她只需當證人,別的事一概不用理。
“薩貴妃會真的願意與我聯手?她依靠高有全一樣能獲得很多利益,不可能願意幫我,要是做證之後,你們把我踹開,那時候我會腹背受敵,你們誰會真心護我?”茶兒仍有疑慮。
“你自己護自己,到那時候會有很多人求你庇護他們,你還擔心沒人來護你?你只要扳到了高有全,你也已經夠強大了,還需要誰護你?”
茶兒捂臉一笑,又斂起笑意,肅色說:“你還挺會拍馬屁的。可我們不管說得多熱火朝天也沒用,如果薩意珞拒絕相助,下一步又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