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老爪知道胡仙仙是暗諷苟班頭他們根本沒把他當兄弟,不過當成條揀殘渣的狗。
他自己心裡也明白,可又能如何?不跟着他們,他連生存下去都難:“我成了這樣子還能撈點兒錢,混頓飽飯,真是全靠他們幫着……"
稍頓了頓,他又鼓足勇氣直視胡仙仙說:"我知道仙姑和他們有仇,要咋罰我,我都認……再咋樣也不會有當年慘了。”
“我沒把他們當仇人,只是瞧着不順眼。”胡仙仙不屑而笑,又因他總以爲自己要整他而稍有不悅。
壓下不快之感,又說:“我不會把你怎樣,就想問一些事情。我看出來了,他們沒拿你當兄弟,你倒還念着他們給的恩惠。你要真和他們有兄弟情份,就告訴我實話,苟班頭想要保命,就看你說不說實話。”
苟老爪眼神發懵,盯着胡仙仙看了一會兒後問道:“讓我告訴你啥實話?"
“苟班頭是靠着誰纔沒受車昂牽連?”
苟老爪訝異反問:"你知道他有人保着?”
“我知道他有人保着,而且這個人絕對不是霍飛!我還清楚保他的人也是保車昂的人。車昂在叛軍中算是重要人物,只有死路一條,苟班頭要是再跟他們混在一起,你們也會被拉上死路。”
胡仙仙加重了語氣說出這番話,苟老爪聽得低下頭,似乎是在盤算什麼。
氣氛僵了一會兒,苟老爪微擡頭,聲音壓得很低再問:“你們想動那個保他們的人?滾爺早就說過,朝廷裡的事兒就是不怕捅婁子,只怕沒人罩着。靠上了大樹,就不怕樹倒,因爲那些大樹都是同氣連枝,互相遮蓋着。”
這些話可算是苟老爪用盡他平生智慧思考後,才總結出的,要提醒胡仙仙,但不能透露得太多。
胡仙仙明白了,車昂和苟班頭那些人還有靠山,這個靠山不在乎底下的人對朝廷是否忠心,只在乎能不能撈來好處。
而苟老爪的意思還表明,這種靠山還不只一座,是盤根錯節的大關係網,朝廷不敢隨意剷除他們。因爲一旦要動他們,就會引發政 局動盪。
叛亂才平,若是再起朝爭,國家局勢又會混亂。胡仙仙突然不想再細究車昂去向,可若放棄追究,她又覺得不甘。
想來想去,她決定先自己弄清楚,不告訴程浩風他們就是,只要車昂於國於民不產生大威脅,就暫讓他苟且偷生。
“朝中大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請給我解答一些疑問就好。再者,我和車昂之間有私怨,解決了他,苟班頭他們也許還能和他徹底撇清關係,過得更自在。”
胡仙仙這麼一說,苟老爪也覺得有理,車昂再有人護着也畢竟參與了叛亂,萬一朝廷抓到他,再細查起來,苟班頭這些人也要跟着倒黴。
苟老爪擡眼看了看四周,低聲說:“仙姑想知道啥就問,我半點兒都不隱瞞,只是我知道的事有限,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到如今都還敢罩着車昂的人,肯定地位很高,一點點錢是收買不了的,車昂如今境況也拿不出很多金銀財寶。那麼,他背後的靠山憑什麼要罩着他?”胡仙仙問出關鍵疑惑點。
“車昂不是收買那個靠山,是要挾那個靠山。因爲車昂身邊的郭師爺手裡有本賬,這郭師爺的藏身地只有車昂才知道。還有呢,郭師爺有把柄讓車昂捏着,只聽車昂的話……”
胡仙仙揮手打斷苟老爪的話,嚴肅細問:“車昂能拿捏住那朝中靠山,是因爲郭師爺賬本上記了證據?郭師爺還只聽車昂的,別人使喚不動?”
“嗯,是這樣。”
“郭師爺藏身的地兒真只有車昂知道?”
苟老爪點着頭說:“是真只有車昂知道。唉,這些事兒我都是聽苟班頭和滾爺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起過,我也弄不清。”
緊要之事,肯定是苟老爪這樣的人難以知道的,胡仙仙相信他已說出所有知道的事。向他道別的同時,囑咐他別跟其他人提起這些。
回家後,泥蛋兒已請了郎中來給翠兒和馬爍更細緻的上藥包紮,此時馬爍和翠兒正都犟着要走。
馬爍知道翠兒是列御風的賢妃後,怕翠兒看着他尷尬,就想避開。可翠兒覺得是自己連累了衆人,說是該她走。
“走什麼走?都別走!給我在院兒裡好好歇着。”胡仙仙讓泥蛋兒把院門栓好,再到廚房幫她做晚飯。
日已西斜,她不吃飯可以,別人可受不住餓。
飯後,胡仙仙把馬爍和翠兒喊到院子角落坐下,鄭重對他們說:“翠兒是青丘國國主賢妃不假,但我五師兄只當他是妹妹,他們也沒有圓房。你們要想在一起,就好好兒相處,別瞎鬧。”
翠兒看看馬爍,帶幾分歉疚之意說:“我與國主算不得真正夫妻,但他在我心裡的位置是不可取代的,就算終有一天我能放下這份念想,可如今真不是談這些的時候。”
“嘿嘿……”馬爍乾笑兩聲,不自在地搓搓手說:“胡姑娘……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我又不是離了翠兒就沒法活了。我就是見不得她受欺負,她如今沒了危險,願意如何就如何。你這個陣勢就跟要逼她嫁給我似的,別嚇着人家。”
說完了,馬爍轉身就走,去找泥蛋兒扯閒話去了,生怕胡仙仙再說什麼。
胡仙仙衝翠兒笑笑:“你瞧瞧,就跟我故意要爲難你似的。唉,算了,不多說這些了。我看你還是空有力氣,運用不出威力,我再細想想怎麼改進‘力鈞法’。”
“多謝胡姑娘,若能增強攻擊威力,那就太好了。國主有難我卻無能爲力,真的是很難受。”
翠兒謝過胡仙仙后,就自回客房打坐調息,讓傷能儘快好。
夜深後,衆人入眠,胡仙仙這才發現一個大問題。這小院裡只四間臥房,胡大倉夫婦一間,馬爍和泥蛋兒一間,翠兒住了以前杭無一睡的客房,三花佔了胡仙仙的房間。
那麼,胡仙仙睡哪兒?
本想和翠兒擠擠,可翠兒早栓好門,且盤坐牀上入定了,不便打擾。去自己房間一看,三花直挺挺躺在牀上,雖說知道她還沒死,可旁邊躺個活死人,讓人彆扭不說,也沒法兒好好躺。
胡仙仙是可以不睡,但這是到了家裡,不是荒郊野外,就她一個人沒地兒安歇,莫名就覺得有些委屈。
月亮快圓了,明晃晃地照在院兒裡,像是故意要來照照胡仙仙委屈的小模樣兒。
胡仙仙撅着嘴,皺起鼻子,朝那幸災樂禍的月亮揮了揮拳頭。
月亮嚇得躲進烏雲,片刻後又探出半張臉,彷彿清楚胡仙仙並不能真的怎樣。
輕嘆一聲,胡仙仙認輸了,斜躺在椅子上看星星,不再理那氣人的月亮。
一顆又一顆的數着星星,數得眼睛都花了,上下眼皮澀得直打架。
迷迷糊糊中,脣上傳來溫熱濡溼的觸感……
這是,春夢?不可能的,要是這都分不清,她真枉有那麼高修爲。
意念一動,慧心玉劍在手,翻腕便向那大膽的登徒子刺去。
可刺了個空不說,腰還被攬住,完全被來客擁入懷。此際她才完全清醒過來,一驚一怒之後卻又是一喜。
她臉色微紅,敢趁她小憩就來輕薄她,她還沒能提前察覺的人極少,怎麼就沒有首先想到是程浩風?
“不錯,反應還算靈敏,就是警覺性太低。已經被人佔了便宜了,再打也沒法補回來。”
耳邊的低語明明是在嫌棄她,可熱哄哄的呼吸吹得她耳廓癢癢,癢得她想笑。
程浩風輕捂上她的嘴,抱着她凌空而起:“噓,別吵着他們。”
兩人落身在河邊草地上,程浩風捧起她的臉,含情脈脈問道:“我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沒有,真的沒有。”她很乾脆地答應,“主要是不敢想……”
這個回答,程浩風很不滿意,湊近她的臉,鼻尖抵着鼻尖兒,聲音暗啞問道:“不敢想?是不是快忘了我?你說得怎麼罰你,才能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他一隻手摟着胡仙仙的腰,一隻手扣着胡仙仙的後腦勺。胡仙仙想別挨那近都掙扎不開,就使勁兒縮着下巴,好解救自己快扁平的鼻子。
呼吸剛順暢些,胡仙仙還沒喘勻氣兒,就察覺他雙瞳都燃起危險的火焰,趕緊討好地甜笑起來。
“我真的不敢想你,怕犯病。”
程浩風臉色緩和,狐疑地出聲:“嗯?”
“真的,一想你我就會犯花癡。這一陣兒發生好多事,得見各種雜七雜八的人,要是別人看到我的花癡樣子,有損我的形象,也有損你的威名……”
程浩風可不想再聽這粉嘟嘟的小嘴冒出什麼奇談怪論,有什麼都一起吃下去好了,哪用說出來?
月亮真是害羞了,躲在雲層裡久久都不好意思出來。迷亂的激 情之後,兩人躺在草地讓心境慢慢恢復平靜。
胡仙仙靠在程浩風的臂彎裡,含着淺笑,臉頰緋紅,古靈精怪的人兒此刻十分乖巧安靜。
程浩風將另一隻手臂放到頭下枕着,看滿天星星調皮地眨着眼睛笑自己,是打趣自己得了一點點空閒,就飛那麼遠來跌進溫柔鄉?
雖說,明晨卯時之前能趕得回去,但這麼不停奔忙着實有些 色 迷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