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霸被刀鋒所傷,痛得忍不住悶哼一聲,沒法再繼續說下去。
胡仙仙這才覺出傷了他,收了刀,冷着臉讓人來給他敷藥。鄭天霸拒絕上藥,揪着手中人頭的髮髻,猛在地上捶了兩下,只說交待清楚情況,就以死謝罪。
衆人見他那般,又都有些於心不忍,胡仙仙向樊鼎瑤看了看,示意他出面。
“天霸大哥,事已至此,愧悔無用。你先敷藥,再說詳情,咱們一起盡力想補救措施。”
樊鼎瑤言詞懇切,伸出雙手扶他。他直視着樊鼎瑤問:“我是土匪出身,你是將門之後,你有沒有瞧不起我?我在戰前不服你調遣,你恨不恨我?”
一個兒子都當了副將的大漢,一個堂堂平越軍副統領,犯了錯後還來這麼問,真顯得有些莽撞又幼稚。
樊鼎瑤朝衆人笑了笑,再對鄭天霸說:“你先起來,我再回答你。”
“起來吧,別讓父老鄉親們笑話。”胡仙仙斜了兩眼還在擰巴着的鄭天霸,以靈氣強行扶起他。
樊鼎瑤見他起身,趕緊拽上他就往廳中走去。鄒祖寬讓閒人們都散去,與胡仙仙、樊楚瑤也去了廳中。
胡仙仙先讓人把鄭天霸手中抓的人頭拿去示衆,再讓他細說此事。
他望向樊鼎瑤,樊鼎瑤回答了他的問題:“我雖說是將門之後,可所得一切並不是靠祖蔭得來,在官場上更是幾起幾落,最落魄的時候被弄去驛站當馬伕。你說我會不會瞧不起別人?”
鄭天霸聽他這樣說,有些驚訝地看向胡仙仙,她點了點頭,表示樊鼎瑤所說是真的。
他一直以爲自己壯志難酬是出身農戶,後來又落草爲寇才被人打壓,沒想到本來出身很好的人也會被人打壓、甚至遭陷害。
說了這些後,樊鼎瑤又再說他:“你不服調遣,我不恨你,可你爲私利造成糧倉失火,我真是想殺 你泄憤!不過,殺了你就能讓糧食都裝回倉嗎!不能吧?所以,得留着你的命,給我上戰場將功補過!”
鄭天霸聽了後,單膝向樊鼎瑤跪下,抱拳沉聲說:“樊統領,你的確該當平越軍統領。末將服你,心服口服。”
樊鼎瑤扶他起來,拍拍他的肩,兩人都灑然而笑。見兩位將領沒了心中芥蒂,胡仙仙他們幾個也都相視微笑。
然後,鄭天霸細說火燒糧倉之事。原來,鄭天霸想私吞老木匠私藏的財寶,並不是爲了自己享樂,是當年蟠龍寨有很多兄弟在招安後混得還不如當土匪的時候,他想接濟他們。
還有,他認爲那個師爺就算想做什麼壞事,偌大的糧倉有那麼多管倉小吏,怎麼也不至於弄得糧食幾乎全毀。
後來,他見糧倉火勢難控,才意識到那是早有計劃的陰謀。他四處追查那師爺,終於在城外尋到化裝逃跑的師爺。
這師爺交待說,糧倉的那些佈置是早在起兵反叛前就安排好的,火油溝之類備下足有三月時間。
韓澤燦的人早有密令傳下,要是順利佔領城池,就不做破壞之事,並在推翻韓澤熙後再消除隱患。要是,守不住城池,就要毀了必要的物資,讓朝廷得個空城。
聽得這些,鄒祖寬憤慨不已,說那韓澤燦只顧爭權,全然不管老百姓死活。
胡仙仙雙眉擰緊,總覺得此事還有重點沒把握住。她反覆回想鄭天霸的話,又再次問:“那師爺交待說火油之類埋了近三個月時間?都是韓澤燦的人直接發話?”
“是的,那傢伙死活不肯說,還想服毒自盡,我把他手給掰斷了,才問出話來。”鄭天霸肯定地答覆胡仙仙的問題。
“快!去查查城裡的水源有沒有問題……還有,聯繫所有你們能聯繫的人,讓他們防着叛軍的陰招兒!"
胡仙仙嚴肅說出這話後,他們立即意識到韓澤燦手下的奸細不會只針對糧倉搞 破壞,也不會只在一地搞 破壞。
"是,馬上就去!還有,仙仙你快發符告知國師,請他傳出消息。其他州縣不能再出事,若是再出事,平定了叛軍又會鬧饑荒。”樊楚瑤匆匆出門又匆匆返回,提醒胡仙仙。
胡仙仙點了下頭,立即發靈符告知程浩風,讓他傳令各地州縣都小心防範類似的事。
查看水源後,真發現有幾處水井被投了瀉藥。還好,這海豐縣城是快速收復的,那些奸細還來不及大量投藥。
那些莫名其妙就腹瀉的民衆有一百多人,樊鼎瑤讓軍醫給他們用最好的藥醫治。
鄭天霸帶人抓住了幾個沒來得及逃跑的奸細,押往城中十字路口斬了。
因這些事鬧得人心惶惶,樊鼎瑤他們又聚在一起商討如何安撫民心。
“也不知道是誰給韓澤燦出的這些陰損主意,投毒在水裡,只要有人被毒死就會發現水裡有毒。這瀉藥弄水裡,要不是仙仙提醒,哪能想到水有問題?那些人還以爲自己染了瘟疫,要是一直亂傳謠,亂醫治,我們就得不打就先敗了。”
樊楚瑤感慨着,其他人附和着,鄒祖寬說:“如今坊間各種流言四起,都有些不相信朝廷能平定叛亂,可得早想辦法穩定民心呢。”
他們都陷入沉思,“吃”是最基本也是最簡單的需求,現如今糧食問題不解決,如何穩定民心?
“要不然,把老木匠搜刮來的財寶都送還各家各戶?他們能認出是自家東西的,就讓他們出個證明領回去,有些分不出是哪家的,就分給窮困的人?”
鄭天霸小聲說出自己建議,他覺得分財寶挺像土匪分贓,怕他們不同意,眼睛都不敢直視他們。
誰知他們都同意,鄒祖寬說:“有了錢財暫時還買不到糧食,不過等平定叛亂後,商道復通就行了。有了盼頭,心中就不慌了,這主意不錯。”
定下這事情,他們就派人登記銀庫中的東西,和老木匠私藏的東西,再出告示讓百姓知道。分東西的那兩天,有軍隊維持秩序,也沒出什麼亂子,縣城中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歡笑。
到得正月二十九,縣衙廳堂中的氣氛又凝重了幾分。因所剩的糧食全部加起來只有一萬斤了,是先供給軍隊前往越州州城,還是繼續和海豐縣幾萬百姓一起勻着吃?
有的說要先給將士們吃,只要能速戰速決拿下越州城,就能調糧食到這兒;
有的說州城城池堅固,守軍又多,難以攻克,應該去打鄰近的海平縣;
有的說長駐在海豐縣,軍民都勒緊褲腰帶,一起種莊稼,等幾個月後收穫了再打州城……
樊鼎瑤否決這些亂七八糟的提議,他想了很久之後讓胡仙仙先變些糧食出來讓底下士兵和百姓有個盼頭。
變物品是需要消耗靈氣的,胡仙仙不能消耗過多靈氣,得防着敵軍有會法術的高手。她變了兩百斤稻穀,爲了讓軍民定心,鄒祖寬做出變了兩千斤稻穀的假像。
無月的夜晚,天空中陰沉沉的黑雲讓人備感壓抑。胡仙仙坐在縣衙後院的臺階邊發愁,沒有糧草就難以安排進攻越州州城的事,越州無法平定,京城的壓力就更大。
她知道發兵前,程浩風爲什麼說只能勝不能敗,因爲他們敗不起。他得等着越州的勝利鼓舞士氣,也得等着平越軍與平廓大軍會合去攻廓州,纔能有辦法解京城之圍。
“仙仙,很少見你這般多愁善感的樣子呢。”樊楚瑤笑着來和她打招呼。
“我不是多愁善感,只是愁悶。多愁善感是傷春悲秋,是雅緻的人才有那情緒,我只是爲具體的事兒發愁鬱悶。”
“哈哈,你這些道理還真是特別。嗯,仙仙,我們總不能這樣拖下去……我認爲攻打海平縣還算是比較可行。”樊楚瑤深思熟慮後纔來找她商議,因爲沒其他更好的計策了。
“我們能快速攻下海豐縣是有諸多巧合因素的,海平縣肯定比海豐縣難打。並且,我們主要的任務是打越州城,去打海平縣後萬一引得越州叛軍來反攻海豐縣,我們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了。”
是啊,爭戰不能存了僥倖心理,軍隊去攻海平縣,越州叛軍完全可能趁城內防守空虛,把海豐縣奪回去。
一城難攻,一城失守,要成了那般境況,這支平越軍只會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兩人沉默許久,胡仙仙腦海中靈光一閃:“你想攻打海平縣目的是爲了分糧食,對不對?只要糧食,我們可以不去攻城,可以……”
胡仙仙眼睛亮亮地朝樊楚瑤閃了閃,“我們可以去偷!”
“哈,對哦!”樊楚瑤立刻贊同,憑她兩人的法力應該能偷不少糧食回來。
兩人去找樊鼎瑤商議此事,樊鼎瑤咧了咧嘴,兩個有朝廷職事的女子去偷糧?他實在不想同意,但又沒其他更好的辦法,只得同意。
兩人當即行動,胡仙仙攜着樊楚瑤趁夜色飛掠往海平縣城而去。
海平縣同樣被叛軍集中了物資,她們在官倉外瞅準了一間很大的倉房,裡面裝的是從米行徵繳上來的米。
偷米可比偷糧食好,省了舂的工序,還沒損耗。
胡仙仙裝米,樊楚瑤放哨,兩人協作默契,第一次就偷了五百斤大米。要不是胡仙仙的袖裡乾坤中只放得下這麼重的物品,她們還能多偷。
連偷三次,換了三間倉房,卻在第四次去時,剛入倉房就聽得銅鈴亂響,捉賊聲四起。
胡仙仙忙拉樊楚瑤隱身在倉房門後,她們無懼捉拿,卻聽倉中傳來有些熟悉的聲音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