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後,傅墨雲和項之恆便藉着夜色潛入了傅府,徑直前往了佛堂。
佛堂被傅府守衛團團圍住,其嚴密程度堪比監牢。
“我來引開他們,你和老夫人長話短說。”項之恆將帷帽帶上,咻地一下竄了出去,目標便是傅衍的書房。
“有刺客,保護老爺,”有一個侍衛率先發現,當即出聲提醒而剩下幾人卻是始終圍在了佛堂之前。
傅墨雲暗道蹊蹺,快速用輕功潛行到幾人身後,點了睡穴,任憑他們栽倒在地上。
傅府中侍衛的實力,傅墨雲自是比傅衍還清楚,這麼不堪一擊定然不對。
傅墨雲暗道不對,快速後退,並吹響了口哨提醒項之恆。
項之恆此時剛打算故意闖進書房,一聽口哨,頓時腳尖一點強行擰身躍上房頂快速跳出了傅府。
根據哨聲的位置,項之恆和傅墨雲很快匯合,而傅墨雲在臨走時踹開了佛堂的後窗,兩人盯着黑黝黝的室內陷入了沉默。
而傅府此時卻也是熱鬧了起來,他們沒有料想到刺客竟然一沾即離,瞬間燈火通明的傅府讓傅墨雲得以看清了佛堂之內。
不如說,現在是靈堂。
刺眼的白色讓傅墨雲心底一顫,而顫抖着走到窗前的老夫人更是讓傅墨雲和項之恆恨不得直接衝進去將她帶走。
老夫人並不知道傅墨雲和項之恆棲身於佛堂正對的古樹上,不過她彷彿有感應一般,覺得今晚前來的一定是墨雲。
“墨雲啊,奶奶幫不了你,這傅家已經不是以前的傅家了,走,不要再回來,”老夫人老了近十歲,而原本硬朗的背也有些佝僂了,這一段日子也不知經歷了什麼。
佛堂的大門被轟然推開,數人的腳步聲傳進了傅墨雲的耳朵中,傅衍將老夫人強行帶走,自己則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尋找着傅墨雲和項之恆的下落,寂靜一點點地蔓延,連呼吸聲都會成爲關鍵的轉折,不過傅衍似乎並沒有要抓住傅墨雲的意思,揮手讓其他人退了下去。
矗立在牀前的傅衍也明顯的滄桑了許多,負手而立的他卻是不願示弱一般朗聲開了口,“傅墨雲,我不管你今日來這兒到底做什麼。你只需記住,傅府再無留你之地。”
再無留我之地嗎。
傅墨雲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項之恆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
而傅衍卻還是繼續地說着,“聽聞你與三公主殿下的婚約,這樣也算是保留了我們傅家最後的顏面。所以今日也不再爲難於你,日後好自爲之。”
“爹,你若是不要哥哥,那便把我也趕出去吧。”傅墨淵聽不下去,衝進了佛堂,不過卻是被老夫人一把抱住,捂住了耳朵。
老夫人聲淚俱下的聲音在風聲中聽起來格外淒涼,“衍兒,我懷胎十月將你生下,斷沒想到你是這般絕情之人。墨雲和墨清的事,你有聽過墨雲解釋過嗎。”
“死者爲大。墨清已死,這墨雲就是做了錯事都可以推他身上,”傅衍拔高了語調,傅夫人的哭聲也在同時隱隱傳來。
“哈哈哈……”傅墨雲的笑聲漸漸遠去,卻又在傅府的上空打了個轉兒。
“哥哥,”傅墨淵掙脫了老夫人的手想要衝出去,他可以肯定,要是今天就這麼讓哥哥走了,以後一定就不會理自己了。
“哥哥,”傅墨淵被傅家原有的侍衛摁到,淒厲的哭喊聲不斷地刺激着每一個人的耳朵。
老夫人拄着柺杖走到了傅衍面前,當頭就敲了下去,“逆子啊,你個逆子,”
“娘,你是糊塗了還是如何,若是讓皇上知道傅墨雲便是他的親弟弟怎麼辦,我們遲早也會被連累啊,”傅衍見傅墨淵不在場,這才和老夫人開了口。
“連累連累。口口聲聲說着他是災星,口口聲聲說着他要害垮我們傅家,娘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事兒沒見過,偏偏生了你個沒用的兒子啊,”老夫人氣得直拍胸脯,話都只是堪堪說上來。
“娘……”傅衍替老夫人順着氣,卻被老夫人拍開,不由也是有些尷尬。
“行。這傅府,你最大,你當家。爲娘說什麼也沒用了。爲娘也待不下去了。明日爲娘就動身去三聖庵,還有你,就知道哭哭哭,當初老身喪子的時候也沒你這般,這日子不過了是吧。”語畢,老夫人便踉踉蹌蹌地離開,再也不看傅衍和傅夫人一眼。
傅衍嘆了口氣,命人給老夫人備下細軟和馬車,送她去三聖庵。
傅墨淵在自己的屋中哭鬧個不停,而原本和傅墨雲做好的秘密通道也被傅衍用了強硬手段回去。
鬧夠了,他便坐在已經不能再跑出去的通道前,坐了一個晚上。
他無數次好像聽到了腳步聲,可是興奮地醒來去看,卻發現只是自己的幻覺。
而今日的事又太過蹊蹺,讓傅墨淵也不得不開始想着是不是自己害了哥哥。
莫非今天被人跟蹤了。
可是跟蹤自己而且能不被發現的,傅府中幾乎沒有。
除非……是師傅……
傅墨淵猛地推開了木門,打退了守在門口的護衛,憑藉着靈活的身形徑直就往傅府的客房闖去。
遠遠便可看見客房中閃耀的燭火,聽見客房中傳來的交談聲,傅墨淵便已經肯定是傅衍請了聞人霆出山。
顧不得什麼禮節,傅墨淵二話不說就闖了進去,“師傅,你竟然幫着爹爹害哥哥。”
聞人霆原本還在談笑的表情猛地凝固住,不解地打量着同時噤聲的傅衍和傅墨淵,“這是發生了什麼。傅兄,你不是說要找墨雲好好談談嗎。所以這纔要我跟着墨淵,看看他是不是去找墨雲,若是會回來便不出手阻攔。”
“師傅,你沒有聽見爹爹他剛剛說了什麼,。別裝糊塗,”傅墨淵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手指卻是穩穩地指着傅衍的鼻子。
聞人霆覺着這是傅衍的家事,所以特意今日在酒樓中待至雞鳴纔回來,回到屋中茶都沒喝上就被傅衍叫住,剛說了幾句寒暄話,這墨淵又闖了進來,弄得他也是滿頭霧水,“不是,你們兩倒是說說,這究竟怎麼回事啊,”
傅衍始終閉口不說,喊了句來人便示意侍衛將傅墨淵帶下去,傅墨淵此時也是倔脾氣上來,便是十頭牛也拉不走他。
“爹,你心虛了。你敢做不敢當,”傅墨淵打傷了侍衛,穩穩地站在了屋中,雙目中盡是血絲。
“反了反了,”傅衍原本以爲墨淵不過是小孩子心性,所以也沒有打算多說他,可是事到如今,已經是再忍不下去,起身抽過雞毛撣子作勢就要打傅墨淵。
聞人霆自是出聲相勸,一老一小對着他便是一句閉嘴。
傅墨淵梗着脖子寸步不讓,“當初你便是這麼對哥哥的吧。也怪不得哥哥要走,”
“你這兔崽子,”傅衍空抽了一下桌子,又對着聞人霆拱了拱手,“讓聞人兄見笑了,這是傅某的家事,還煩請聞人兄迴避一下。”
“這是自然。”聞人霆嘆了口氣,只得大步離開。
可是心中卻是放不下傅墨雲的安危,便打算藉此機會碰碰運氣,也許能在路上遇見,至少能將事情問個明白也是好的。
離開了傅府再往前穿過一條街便是酒樓與茶樓聚集的地方,聞人霆知道傅墨雲一向是飲茶不飲酒,便在每一個尚且還開着的茶樓中看看。
可是這都早上了,包子鋪都開起來了,林林總總的店鋪也都開了不少,也保不準傅墨雲會不會因着心情不爽而往別的地方去。
四處打量了一陣子,聞人霆也是毫無收穫,只能搖着頭在路上百無聊賴地看着。
傅墨雲大笑離開傅府之後,便一路一聲不吭地和項之恆去了祈雨臺。
現如今祈雨臺已經基本完工,就差最後的裝扮進行祈雨大典。
而且蕭文宣爲了不出問題,也暗自調動了一部分御林軍守着,斷然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更何況現如今六扇門也在他的掌握之下,他也無需再動用其他手段打壓傅墨雲,所以舉辦好祈雨大典便是。
傅墨雲心中石頭一落,便折回了京城。
“墨雲,你還好吧……”項之恆猶豫不已地開了口,打量着他的神色。
“我沒事。你先回府中休息會兒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傅墨雲牽強地笑了下,讓項之恆趕緊回去。
項之恆還想說什麼,可是見傅墨雲不願多說,也只得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項之恆有沒有跟蹤自己,傅墨雲定是清楚的,所以確定他沒有跟着自己之後,傅墨雲也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
自傅府長大,他能忍的,能受的,也都全數吞進了肚子。
還想着要回報。
可是到頭來,卻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傅墨雲在京城中閒逛,卻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糖人鋪子前,伸手買了一個。
看着糖人,傅墨雲才露出了些微的笑容,拿着它走到了河邊,腳尖輕點騰身而起坐在了樹杆上。
月汐……你現在要是在身邊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