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上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別說傅墨雲不知道,便是連阿慶都不知道。
阿慶只知道,要將桐月汐捉回來便是。
只是他前一陣子剛將桐月汐的母親送入宮中,這又要捉她回來,當真是有些說不過去。
阿慶撓了撓頭,哀怨無比。
不過既然皇上吩咐了,不做便是自己的錯,至於最後到底能不能捉回來又是另當別論了。
現在桐月汐應當和二皇子在一起,真是沒想到這個女人的桃花運不錯。
先是傅墨雲,又是二皇子,有這兩人護着,當真是安全無比。
哎……
阿慶嘆了口氣,把玩着六扇門的令牌,思考着對策。
天色逐漸泛白,桐月汐伸了個懶腰,放下手中的小碗。
而蕭文宣聽聞墨香和沁硯願意跟從桐月汐,當即二話不說就跑到葉世風那邊將她們要了下來。
葉世風自然也是大開方便之門。
從此處到昔日的桐府不過是一炷香的車程,所以衆人收拾妥當之後便倍感輕鬆地上了馬車,出發前往。
“江南比之京城當真是多了一份雋秀之意啊。”蕭文宣打量着江南的小橋流水,似乎也極其欣賞,“怪不得孕育出的女子也是美若天仙。”
桐月汐笑了笑,便專心致志地看着街道上。
日趨熟悉的街道反而讓一直極爲冷靜的桐月汐有些慌神。
所謂近鄉情怯,越是到了這個時候,桐月汐就愈加驚慌,倒似近家情怯。
“二皇子,我們可以下馬車走走嗎。就讓他們停在這吧。”桐月汐顫巍巍的聲音讓蕭文宣失笑,不過還是允了她,伸手將帷帽給她帶上之後牽着她下了轎子。
曾經最喜歡吃的那家酒樓現在已經沒了影子,那個仙風道骨的郎中還是經營着那家小藥鋪。而桐家……卻是已經破敗得不像樣了。
當桐月汐在桐府前站定的時候,眼中也忍不住噙滿了淚水。
顧不得蜘蛛網與灰塵起飛的景象,桐月汐推開了塵封許久的大門,大步走入。
九曲迴廊,亭臺水榭,位於江南水鄉一角的桐家彰顯着最爲名門望族的輝煌。可如今,廊半塌,亭半落,那還有昔日景象。
走在家中,桐月汐忽然眯起了眼睛,兒時的記憶似乎呼之欲出。
桐家乃是七大家族之一,且排名靠前。
父親桐立言與皇上有着袍澤之情,之後更是位列將軍,所以桐府也算得上是江南之地最爲氣派的府邸。
桐月汐看着乾枯的池塘,稍稍拂去了石凳上的灰塵,便坐了下來,靜靜地環顧着偌大的桐府。
蕭文宣則站在一旁也看着,不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
桐月汐所坐的位置正對着書房和主臥,而這一片空地,是爹爹教授她們幾人武藝時的地盤。
“月汐,你身子弱,所以更要鍛鍊,聽爹爹的話,準沒錯。練了武藝,包治百病。”桐立言爽朗的笑聲和一本正經地胡扯總是在府上響起。
而這個時候,孃親則會在旁邊笑着,然後繼續做着繡活兒。
自己的雙面繡還是一時無聊從孃親那兒學來的,只是沒想到最後成了才藝。
如果自己聽從爹爹的話習武,這個時候弟弟一定會跑過來搗亂。
只是這傢伙從小身子骨就好,腦子也好使,人還討喜,自己也當真不會生他的氣。
家中姐姐最像母親,溫婉大方,弟弟最像父親,總是有着一腔熱血。
自己到成了當中之人,溫婉比不上姐姐,熱血比不上弟弟,只得了一股執拗勁兒。
“你在想什麼。怎麼笑得那麼開心。”蕭文宣的聲音將桐月汐的思緒全部拉了回來。
“在想一些舊事。二皇子殿下,月汐可否問一個問題。”桐月汐收回目光,看向蕭文宣。
“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蕭文宣此次可是秉承了一定要將桐月汐拐騙到手的目的,自然態度好了不知道多少。
桐月汐裝作沒有察覺到他的過分殷勤,淺笑着開口,“月汐在到教坊司之前,是不是有得罪過二皇子殿下。”
蕭文宣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還請二皇子殿下明說。”桐月汐含糊其詞地帶過,等着蕭文宣回答,畢竟這可是從前世就困擾着她的問題。
蕭文宣原地踱了幾步,又靜默了片刻纔開口,“你可還記得小時候你的爹孃帶着你們隨同皇上一同去草原騎馬。”
“你是指那一次的出巡。”桐月汐皺着眉頭,此事太過久遠,而且那時她歲數尚小,連弟弟都尚未出生,根本記不起多少。
“你倒還有印象,我還以爲你都忘了呢。”蕭文宣嘆了口氣,平靜地說起了那時候的事,“出巡的時候,你爹爹和我父皇比狩獵,我們幾個便在一旁玩耍,然後不知道是誰跑入了森林之中,侍衛們將他帶出來後發現後面跟了一羣狼,那些狼好似已經餓了許久,看見我們連眼睛似乎都亮了起來。侍衛們反應迅速,但還是有漏網之魚。當頭狼撲過來的時候,你推開了我和太皇兄。不過人卻是護着皇兄。”
桐月汐暗自揉了揉太陽穴,自己當時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頭狼撲過來竟還有膽子護着別人。不過,如果是因爲護着太子就成了得罪的原因,她可就冤枉死了。
“年紀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搶皇兄的東西。既然你護着皇兄,所以你就是皇兄的東西,我自然也要搶過來。到了晚間,我故意去搶你的食物,你就讓給了我。可是第二日就聽說你回去了。所以我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你搶回來。”蕭文宣抿了抿嘴,如今就這麼說出來,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啊……不過反正都這麼做了,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那是因爲我氣喘犯了,不得不回去了。”桐月汐輕輕地開了口,冷冷地盯着蕭文宣的背影。
就因爲這個荒誕的理由。
雖然爹爹死去的原因是因爲皇上的善妒,可是誰又敢肯定這個二皇子是否在其中添油加醋。
而且將自己徹底推入深淵的,便是前面這個男子。
光有無上的身份,俊朗的長相,卻有着蛇蠍的心腸。
“難道說,你以前就心繫於我。”蕭文宣聽着桐月汐的辯解,便戲謔地轉頭看向她。
桐月汐咧了咧嘴,卻是不答,“二皇子殿下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想去屋中看看。”
“好。”蕭文宣看着髒兮兮的屋子,當真是提不起興趣陪她進去,既然她開了口,還樂得這麼做呢。
書房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只剩下幾本破敗的書籍落了一地,又被蟲子啃噬得坑坑窪窪,再也看不清其中的內容。
桐月汐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又往更深處走去,打開了塵封許久的木箱子,果不其然裡面也是空空如也。
桐月汐只能暗自搖着頭,走出了書房。
又走向了主臥。
主臥中值錢的除了幾件傢俱和飾物便是孃親的首飾,眼看着空蕩蕩的主臥,桐月汐便是有些哭笑不得,連牀都搬了去,這當真是如同掃蕩了。
不過衣櫥還在,不知裡面還有沒有留着孃親和爹爹的衣物,以後有機會倒是尋個不錯的地方給爹孃立個衣冠冢,也算是有個念想,也算是有個地方可以祭拜。
走到衣櫥前的時候,桐月汐似乎踢到了什麼,便俯下身查看,定睛一看,卻見這幾塊方磚似乎有被重新砌過的跡象,而且因着潮溼,所以翹了起來。
桐月汐收回帕子,伸出手掰了一下,方磚幾乎是很輕鬆地就被擡起了一些,見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爬出來,桐月汐這纔將整個青磚擡起來。
青磚之下是潮溼的泥土,似乎是有心填進去的。
桐月汐皺了皺眉,將顏色不對的幾塊青磚盡數扒開,又取過吹進來的樹枝,打算嘗試尋找下,結果只不過試探地戳了一下就似乎碰到了硬物。
“你在做什麼。怎麼待了那麼久。”蕭文宣等得不耐煩,便走到了屋前,一眼便看見桐月汐似乎在翻找什麼,當下臉色一變,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你在找什麼,”
爹爹便是留下什麼東西,也不可能藏於這主臥之中,更何況這羣如同蝗蟲過境的官員早就清掃一空,再加上爹爹若是能夠留下什麼可以讓皇上忌憚或者二皇子忌憚的東西,又何苦不在當時便用出,這樣孃親和衆人也不至於受這般多的苦。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桐月汐如實稟告,繼續用樹枝探了探,“這形狀倒是剛好放得下一張古琴。”
蕭文宣可顧不得桐月汐的猜測,將她一把拉了起來,命人將泥土中的東西取出來。
蕭文宣的手下自是利落之人,只是幾息就將東西擡了出來。
“好似,真的是古琴……”蕭文宣讓他們搬到空地上之後,猶豫地開了口。
桐月汐快步走近,去除了已經破爛的麻袋和油紙,一股淡淡的清香就飄散了出來。
金絲楠木古琴……外婆留給孃親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