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雲合璧,雲彩被夕陽染得金燦燦的一團,在天空裡變幻着它的形狀。一抹鮮紅的晚霞,就如美人脣上的口脂,紅豔豔的一片,不住的蔓延着燒了過去,似乎要將整個天空鋪滿,不餘半分空地。
“讓廚房送晚膳進來,我要陪王妃用飯。”赫連毓站起身來朝外邊吩咐了一句,就聽着有人細聲答應了一句,腳步聲漸漸的遠去了。
“微兒,你都餓了一日了,我來餵你吃飯。”赫連毓朝慕微笑了笑:“你放心,有我照顧你,絕不會讓你有一絲閃失。”
慕微沒有出聲,一雙眼睛只是望着屋頂,上邊用木板封住了屋樑,整間屋子都用了各色花朵與泥巴塗滿,屋頂上邊也是,因此顯得顏色格外柔和,屋子裡邊還有着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是花香,還是薰香燈裡的點了薰香。
不多時,秋月和秋雨兩人端了托盤進來:“王爺,王妃,請用膳。”
“去將王妃扶起來。”赫連毓拿起了白玉碗,笑着從那個湯盅裡舀出了一些湯汁來:“微兒,我先餵你喝湯,這鮎魚據說是補血的,你今日中箭失了那麼多血,合該多喝一些。”
鮎魚的湯汁已經燉得雪白,裡邊加了青蔥與薑絲,飄浮在湯上,格外清爽。赫連毓拿着玉勺放到熬慕微脣邊:“微兒乖,喝湯。”
慕微只覺得臉上發燒,輕聲道:“王爺,秋月秋雨還在旁邊呢。”
赫連毓爽朗一笑:“她們在旁邊又如何?我照顧我的妻,旁人還會笑話?”
“是啊,王妃,王爺對你這麼好,真是福氣。”秋雨羨豔的看着那白玉勺,心中只是感嘆慕微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王爺這般對她好,可她卻偏偏總是冷着一張臉。也不知道昨晚慕微是跟誰逃走了,王爺這般不計前嫌的將她追回來,還下令府中的下人都不許再提這件事情,看來王爺對於慕微,實在是用情至深。
慕微聽着秋雨在旁邊附和,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今日的眉眼完全不似平常,裡邊有一種說不出的諂媚,只是那一臉諂媚,卻是對着赫連毓的。
莫非她有些什麼別樣的想法?慕微忽然想到了慕夫人在出嫁前與她說的話:“微兒,男人不一定因爲你生得美貌便一心一意的對你,你也要看開些。若是那宇文家的七小姐要與你爭寵,你只管在自己的陪嫁丫鬟裡挑個美貌的給太原王做侍妾,反正侍妾什麼的,在王府裡是不會少的,你主動給他,既能讓你的陪嫁丫鬟幫你固寵,也能讓太原王覺得你賢惠。”
慕微當時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爭寵,宇文如眉將赫連毓霸佔了去,她是求之不得,這樣自己就有了機會自己一個人獨處,一個人靜靜的想着燕昊,不會有人來干擾她這一份寧靜。
瞧着秋雨那張臉孔,慕微默默的想着,如果她真有這份心思,自己一定會讓她滿足心願,無論如何要是有人願意替她分擔一部分壓力,她還是會發自內心的感激。
赫連毓餵了慕微用飯,自己也匆匆用過飯,秋月將淨面的水送了過來,赫連毓接過秋月手中的帕子,一點點的替慕微擦着嘴脣,見她脣上灩灩的紅光,不由得心中盪漾了起來,他含情脈脈的望着慕微的臉,只覺得她白玉般的肌膚在燭光的照映下,分外的美,對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
“你們出去罷。”赫連毓極力的吸了一口氣,朝身後的兩個丫鬟道:“將東西都撤走。”
慕微能感覺到赫連毓眼中神色的變化,她心中一咯噔,難道赫連毓準備與她同牀共枕?她陡然一驚,只覺得全身都有些緊張。
她不願意,一點都不願意。
她的身子已經給了燕昊,就不能再容忍另外一個男人在侵佔她的身體。望着赫連毓臉上浮起的紅潤,她低下頭去不再看他,露出了一段潔白的脖子,頎長而柔軟,閃着細瓷一般光滑的亮光。
“微兒。”赫連毓的聲音有幾分顫抖,他能感覺到自己身子裡似乎有一把火,從心底的最深處蔓延了上來,不斷的擴散,似乎要燃燒着他的四肢五骸。慕微光潔白皙的脖子,那黑鴉鴉的一頭青絲,都無不吸引着他,讓他往她的身子那邊靠了過去。
他幾乎就要聞到她肌膚的香味,能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赫連毓心旌搖搖,正準備伸手將她的臉捧起來,將嘴脣落在她的脣瓣上,這時就聽到慕微輕呼了一聲:“好痛。”
赫連毓吃了一驚,感覺挪開了些身子,就見慕微皺着眉頭,左邊肩膀上包紮着的布條上滲透出點點的紅色。“微兒,怎麼了?”
“你擦到了我的肩膀,好痛。”慕微用右手壓住了左邊肩膀:“你快些喊秋月進來,讓她給我換藥,重新包紮一下。”
“是我不好,我忘記你肩膀上還有傷,今日就想……”赫連毓的左手重重的打了他的右手一拳:“微兒,請原宥我,我只是一時情不自禁。”他戀戀的看着慕微的臉:“你好好歇息,等着你肩膀上的傷全部好了,我們再來過這洞房花燭夜。”
站起身來,赫連毓走到門口,朝外邊喊了一聲:“秋月,快進來服侍王妃。”
秋月有幾分驚訝,瞧着赫連毓那模樣,似乎想與小姐同眠,爲何又改變了主意?來不及多想,她站起身來,匆匆忙忙的走了進去。秋雨也站了起來,朝走出屋子的赫連毓行了一禮:“王爺,爲何不在新房過夜?”
“快去伺候王妃。”赫連毓沒有搭理她,揹着手走了出去。
屋子外邊有些黑暗,若不是烏藍的天幕裡有一輪月亮照着地面,四周肯定是黑乎乎的一團,全然看不見旁的東西。赫連毓站在紫薇花前,聞着那淡淡的清香,惆悵的看了看那茜紗窗裡透出來的淡淡燭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曾嚮慕微承諾過,自己會一直細心的守候在她的身旁,用自己的行動感化她,讓她徹底忘記那個該死的燕昊。欲速則不達,自己不能太心急,否則會將關係鬧僵。他攀了一支紫薇花在手心,輕輕一揉,手中有溼潤的感覺,還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小姐。”秋月走進來見着慕微坐在牀頭,一隻手捂着肩膀,不由得有些驚慌:“你這是怎麼了?”
“你去打水來,幫我換藥,重新包紮一番。”慕微扯了扯嘴角,方纔她見着赫連毓似乎有想要親熱的舉動,一時間只能用右手將那左邊肩膀恨恨的摳了一下,這才成功的提醒了赫連毓,她現在還有傷在身,實在不宜侍奉枕蓆。
手掌攤開,上邊殷紅的幾處血跡,就如幾朵豔色的梅花。
暖黃的燈光照在那梅花上,有些地方顏色淺淡,彷彿是缺了一角。
“小姐!”秋月唬了一跳,將頭湊了過去:“我來瞧瞧是怎麼一回事情,如何又出血了?”
慕微擺了擺手:“你快些去打水過來,不必多說。”
秋月慌慌張張的走了出去,慕微低頭,見着牀邊還有一個人的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她嘆了一口氣:“秋雨,這裡有秋月服侍我便夠了,你去王爺那邊瞧瞧,看他要不要人伺候着歇息。你是個聰明丫頭,自然知道做事情要手腳勤快些,爲何還呆呆的站在這裡?難道你只將我看成主子,便不將王爺看在眼裡?”
秋雨驚愕的擡頭望着慕微,見她臉色很是平靜,這番話說得很是自然,沒有半分勉強得意思,不由得有幾分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些,或許慕微只是讓自己去服侍太原王梳洗,並不是要她去自薦枕蓆,畢竟有誰會在自己還沒有圓房得時候將自己的丫鬟給推出去呢。
“王妃。”秋雨低聲答道:“王妃,奴婢不敢,恐怕王爺有自己的丫鬟伺候着呢,我去恐怕不大好。”
“有什麼敢不敢的?你過去問問,若是已經有了伺候的人,那你再回自己屋子去便是了。”慕微沒有擡眼看秋雨,她低着眉望着地上的影子。那條人影雖然依舊在那裡,可那衣裳似乎正不住的在飄飛,看得出來她有幾分激動。
“怎麼,還站在這裡作甚?,沒聽見我說的話不成?”慕微皺了皺眉,這秋雨在慕府的時候還沒看得出她有這份向上爬的心思,沒想到自己剛剛嫁到太原王府,她便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秋月端着水進來的時候,正遇着秋雨急急忙忙的從出去,她伸出一隻手的手指勾住了她的衣裳:“秋雨,你去哪裡?”
秋雨的臉微微一紅,若不是正站在門口背光處,肯定能被看得清清楚楚:“王妃命我去看看王爺那邊是否要人服侍梳洗。”
她的聲音不大,可卻十分清晰,在這暗夜裡,就如一根針,刺破了那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