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娘?”香絹詫異地看着玖珠, 忽然想到,縣主曾寄養在陵州,難道真的知道些什麼?
“我……”玖珠扭頭看了看四周, 有些不好意思, 也怕別人聽見:“姑姑, 我們進去再說。”
“好。”香絹點了點頭, 正打算引玖珠進內殿, 想起殿門外還跪着個寧妃,腳下一頓,這下該怎麼嚮明姑娘解釋?
“殿下。”玖珠揪着宸王的袖子不撒手, 眼睛忽閃忽閃地看他:“你陪臣女一起進去,可不可以?”
“行吧。”宸王就這麼隔着衣袖, 牽着玖珠往前面走。香絹看着兩人的背影, 忍不住笑, 殿下也知道關心人了。
“冷?”隔着布料,宸王都感覺到玖珠指尖的冰涼。
“不冷。”玖珠搖頭, 笑着說:“殿下跟小時候一樣,溫柔又細心。”
他?
溫柔細心?
宸王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小時候怎麼樣,你又不知道。”
玖珠笑眯眯看他:“我就是知道呀。”
說着話,玖珠看到有人跪在門口, 腳步一頓:“殿下, 好像有人跪在那裡?”
“不用去管。”宸王瞥了眼跪在門口的寧妃, 用手摁住玖珠的腦袋:“宮裡有些人, 爲了達到某些目的, 會拿下跪當作一種手段。”
“哦。”玖珠點了點頭,走近後發現跪着的人是寧妃娘娘。
寧妃聽到腳步聲, 擡頭與玖珠的視線交匯,眼中有隱忍、痛苦、無助,似有萬般委屈卻不敢述說。
玖珠在宸王耳邊小聲問:“寧妃娘娘沒進宮前,學過唱戲嗎?”
宸王:“這話從何說起?”
“我覺得她這段演得特別好,很像戲臺子上的花旦,命不太好的那種。”
宸王手腕微微用力,把人拖進屋內,他怕寧妃聽到明小豬說了什麼,會被氣暈過去。
“母妃在哪?”宸王擺手免了一干宮女太監的禮。
“回殿下,娘娘在後殿。”
“走。”宸王繞過前廳,往後殿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蘇貴妃在跟太監說話:“誰來求情,誰就跟她一起跪着。怪本宮這些年太溫和,讓她們爬到了本宮頭上。陵州那邊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我,聽到沒有?”
宸王看了眼玖珠,咳嗽兩聲:“母妃,兒子來了。”
蘇貴妃翻着手裡的妖妃傳記,擡頭看向走進門的宸王與玖珠:“玖珠,來,到我這裡坐。”
宸王把鮫紗燈交給小太監,讓他把燈掛到玖珠的屋子,轉頭挨着玖珠坐下:“母妃,可曾用過晚飯?”
蘇貴妃看了眼天色:“你跟着玖珠跑過來,就是爲了在我這裡吃飯?”
“母妃誤會兒子了,兒子這不是擔心你胃口不佳,忘記用晚膳?”宸王扭頭看玖珠:“不信你問明小豬。”
“娘娘,殿下是爲了送臣女,纔過來的。”玖珠乖乖解釋:“來之前,殿下與臣女已經用過飯了。”
蘇貴妃沒想到玖珠竟然把她的玩笑話當了真,忍着笑意道:“既然是玖珠說的,那我就暫且相信他一次。”
“既然人已經送到,你就該回去了。”蘇貴妃毫不留情地趕兒子離開:“後宮雖然沒有年輕妃嬪,但你一個成年皇子,隔三岔五往母妃宮裡晃悠,像什麼話?”
宸王嘖了一聲,懶洋洋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算是明白了,有了明小豬這個未來兒媳,他這個兒子已經是多餘的那一個。
“等等。”玖珠心裡一急,伸手去抓宸王的袖子,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指:“殿下,你先別走。”
宸王看着自己被拽住的手指,渾身僵直,彷彿變成了一尊雕塑。
蘇貴妃笑眯眯地看着這一幕,轉頭溫柔地問玖珠:“玖珠,你是不是有什麼是想跟我與渡卿說?”
她揮了揮手,讓屋裡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能靠近這間屋子。”
宮人們躬身退了出去,替蘇貴妃掩好了門。
玖珠仰頭看着宸王。
“你、你慢慢說,我又沒說要走。”宸王坐了回去,他摸着發燙的耳朵,難道他耳朵被寒風吹傷了,不然怎麼燙得這麼厲害?
玖珠緊緊拽着宸王的那根手指,彷彿有了無限勇氣:“娘娘,我聽香絹姑姑說,你在找一個陵州的小姑娘?”
蘇貴妃察覺到玖珠表情與語氣都不太對,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起來,向玖珠點了點頭。
“八年前的冬天,陵州城郊外的花溪河上,對嗎?”玖珠雙目灼灼地看着蘇貴妃,隨後扭頭看向宸王:“殿下那日穿着淺紫圓領錦袍,披着一件狐皮大氅,就像是仙人座前的仙童。”
宸王怔怔地看着玖珠,心裡有個荒誕的猜想,但又害怕這個猜想成真。
他無法想象,這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在冰寒河水中浸泡時,是何等痛苦。
“你……”蘇貴妃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殿下當年救下的人,是我。”玖珠低下頭:“對不起,一直瞞着殿下與娘娘。”
誰都不知道,當她走進明月宮,看到娘娘時,有多高興。她差一點就想問娘娘,救她的小仙童在哪裡,是不是變成了溫柔又仁德的君子。
可是她從未忘記過娘娘說的話,京城是沒有秘密的地方。
她不敢說,不敢讓娘娘與殿下陷入危險。
八年以來,她日日在三清神像前焚香祈禱,希望三清爺爺保佑恩人平平安安,生活順遂,無病無災。
好在,三清爺爺聽見了她的祈求。
“孩子。”蘇貴妃走到玖珠面前,猛地把她拉進自己懷裡,溫柔地撫着她的髮髻,眼淚順着眼角流下:“真是個傻姑娘。”
玖珠靠着蘇貴妃軟軟的胸膛,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環住了蘇貴妃。
娘娘身上,真的好香好軟哦。
難怪她第一次看到自己時,會那麼高興。難怪她總是開心地喚着自己娘娘,在自己跟渡卿身邊打轉,即使別人說她討好寵妃,說她世俗好利,她都從未退縮過。
她就那麼傻傻的,相信着她與渡卿。單純的,毫無保留地,信任着他們母子。
“娘娘?”察覺到有溫熱的眼淚掉在自己臉上,玖珠想擡起頭看她:“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高興。”蘇貴妃狼狽地單手擦着眼淚,另一隻手怎麼也捨不得鬆開玖珠:“我就是,高興的。”
“能與娘娘與殿下再次相遇,臣女也很高興。”玖珠靠着蘇貴妃,嘴角往上揚了起來:“陵州與京城相隔千萬裡,天下人來來往往,一定要很特別很特別的緣分,才讓我見到了殿下與娘娘。”
宸王看着靠在母妃懷裡的玖珠,緩緩伸出手,手指輕輕搭在玖珠的肩上,卻又飛快收了回去。
他五指捏成拳,心裡情緒翻江倒海,咆哮着想要倒出來,然而在乖巧的玖珠面前,一切都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明小豬。”他問:“當年,我是不是給你吃過幾粒糖?”
玖珠在蘇貴妃懷裡扭頭看他:“嗯,殿下送我的薄荷糖,可甜可甜啦。”
她常常在荷包裡裝上薄荷糖,是以爲他還喜歡吃這種糖?
宸王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良久後輕笑出聲:“本王給你的糖,當然比任何人的都甜。”
“嗯!”玖珠點頭,認真地贊同宸王的話:“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薄荷糖了。”
蘇貴妃鬆開玖珠,擦去眼角的淚,對玖珠努力露出笑容:“玖珠喜歡什麼糖,我讓御廚給你做。”
“母妃。”宸王忍不住開口:“明小豬喜歡吃什麼,我比較清楚,這種事你交給兒子就行。”
蘇貴妃摸了摸玖珠的臉頰,看也不看宸王:“你跟渡卿在這裡坐一坐,我出去處理一些事。”
“好。”玖珠點頭。
蘇貴妃走到門口,轉過頭對玖珠道:“玖珠。”
“娘娘?”玖珠仰頭看她,水汪汪的眼睛裡,全是對她的喜歡與親近。
蘇貴妃展顏一笑:“能與你再次相遇,我也很高興。”
然後她就看到,少女的臉上,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燦爛得讓她的心,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推開殿門,她看到躬身等在外面的香絹:“怎麼回事?”
“娘娘,齊郡王妃求見。”香絹看了眼門內,猶豫了一下,幫殿下與明姑娘掩上門。
“她來幹什麼?”蘇貴妃甩了甩披帛,裙襬在臺階上如流水劃過。
“依奴婢猜測,應該是來爲寧妃求情的。”香絹扶着蘇貴妃的手:“娘娘,齊郡王妃是孫家女,孫家祖上出過三名相,四狀元,十進士,在讀書人與文臣中,極有威望。”
“那又如何,我家玖珠的父輩伯伯以及兄長也都很了不起。”蘇貴妃開口:“孫家祖上,有三兄弟都考上一甲的麼?”
香絹沉默。
像明家這種,還是極少見的。
“祖上風光,又不代表現在的孫家人厲害。”蘇貴妃知道香絹在擔心什麼:“身爲孫家小姐,這種事她不讓雲延澤出面,自己舍下臉面來求本宮,對雲延澤情意倒是十足。”
孫家人向來不喜歡她這個寵妃,雖然面上恭敬,但是孫家老夫人在她面前,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傲慢,她看得一清二楚。
孫家知道她心裡清楚他們不喜歡她,她也知道孫家人的傲慢,只是看在孫家出了幾個能臣的份上,她懶得與他們計較。
這些年,孫家與她一直維持着互不冒犯的維妙平衡,孫採瑤卻爲了齊郡王,選擇向她低頭。
“不過是個爲男人犯傻的小姑娘罷了。”蘇貴妃語氣淡淡:“本宮不會跟晚輩計較。”
香絹笑:“奴婢知道,娘娘對小姑娘一向寬容。”
蘇貴妃笑了笑,倒不是什麼寬不寬容,只是沒有必要罷了。
“母妃。”孫採瑤見到寧妃還跪在明月宮正殿前,伸手欲扶,被一個神情冷淡的宮女攔了下來。
“齊郡王妃。”宮女向她行禮:“寧妃娘娘誠心向求見我們家娘娘,您若是扶她起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奴婢擔心,貴妃娘娘會看不見寧妃娘娘的誠意。”
孫採瑤知道這是蘇貴妃有意刁難母妃,只好道:“母妃身體嬌弱,我願代母妃跪下,以示誠心。”
“郡王妃孝感動天,令人欽佩。然而奴婢只是明月宮不起眼的小宮女,貴妃娘娘的心思,奴婢豈能揣度?”宮女朝孫採瑤跪下:“還請郡王妃莫要爲難奴婢。”
“請郡王妃莫要爲難奴婢等人。”其他守在殿外的宮女太監齊刷刷跪了下來。
孫採瑤看着這些明月宮的下人,又看着體力明顯不支的寧妃,咬了咬牙在寧妃身邊跪下:“求貴妃娘娘一見。”
寧妃扭頭看孫採瑤,身體晃了晃:“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母妃在此受苦,兒媳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孫採瑤扶着寧妃:“母妃,您若是難受,就靠着我。”
寧妃恨不能把孫採瑤推回去。
她已經在這裡跪了幾個時辰,跪暈死纔好,孫採瑤現在來,反而壞了她的計劃。
“你回去照顧延澤,我沒事……”
正殿大門緩緩打開,寧妃擡起頭,看着穿着繁複宮裝的蘇眉黛,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當年的貴妃冊封大殿上,她跪在下面,蘇眉黛高坐青鸞椅上,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見過貴妃娘娘。”孫採瑤給蘇貴妃行了一個大禮。
“你們怎麼回事,怎麼能讓齊郡王妃跪在這裡?”香絹開口假意斥責宮人:“還不快扶郡王妃起來。”
“郡王妃是來找玖珠的?”蘇貴妃看着被宮女們“扶”起來的孫採瑤,頷首一笑:“你們去向通報縣主一聲,就說郡王妃來找她了。”
“貴妃娘娘,我不是……”
“郡王妃,本宮是你長輩。”蘇貴妃鳳目微挑,語帶笑意:“這麼晚了,你不是來找縣主,難道是找本宮的?本宮年老體弱,夜裡最忌他人打擾。延澤向來知禮仁孝,你是延澤的正妻,我想你應該如延澤那般孝順吧。”
孫採瑤心裡暗暗叫苦,卻無法反駁蘇貴妃的話。
宮中沒有皇后,身份最高的蘇貴妃位同副後,細論起來,後宮所有皇子公主,稱她一聲蘇母妃都沒錯。
“帶郡王妃去側殿,等縣主過來。”蘇貴妃擡了擡手,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寧妃:“本宮記得,八年前陛下南下時,你病了,對嗎?”
寧妃低着頭:“妾聽不懂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不聽得懂不重要。”蘇貴妃抓着寧妃的頭髮,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鄭蘭音,看着本宮!”
寧妃掙扎了兩下,她咬牙忍下心中所有憤怒:“娘娘,您想幹什麼?”
“嗤。”蘇貴妃冷笑:“本宮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本宮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囂張跋扈的寵妃。”
寧妃臉色大變。
“別怕,也別急。”蘇貴妃鬆開她的頭髮,站起身轉身在銅盆中洗乾淨手,一邊擦手,一邊繞着寧妃慢慢走:“本宮覺得,寧這個封號不太好,妃位也不適合你。”
“你覺得……”她腳下一頓,笑吟吟地俯視寧妃:“鄭美人這個封號怎麼樣?”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寧妃終於慌了:“我爲陛下誕下皇子,陛下不會這麼對我。”
“那你就試試看。”蘇貴妃把手帕遞給宮女,語氣冷漠:“鄭蘭音,種什麼因,結什麼果,我們之間的賬,可以慢慢算。”
寧妃慌亂地看着蘇貴妃,她知道了什麼?
蘇眉黛知道了,那陛下呢,陛下是不是也知道?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蘇貴妃笑了:“你可以猜猜,本宮知道了什麼事。哦,還有陛下那裡,你猜本宮知道的事,陛下會知道嗎?”
“蘇眉黛!”寧妃瘋狂地拽住她裙襬:“你今日如此猖狂,就不怕日後被他人報復?”
蘇貴妃往後退了兩步,彷彿聽了什麼笑話:“在這後宮裡,只要得到陛下偏愛,無論猖狂與否,都是其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以爲我在乎?”蘇貴妃輕飄飄道:“女人本不該爲難女人,可你萬萬不該算計我的孩子。”
“鄭蘭音,你是母親,本宮亦是。”
“蘇眉黛,你仗着陛下寵愛,如此囂張,總有一日……”
“噓。”蘇貴妃溫柔一笑:“鄭蘭音,本宮向來有個原則,那就是禍不及孩子,你不要逼我破壞這個原則,懂嗎?”
寧妃把話硬生生嚥了回去,她縮了縮僵直的腿,重新跪在蘇貴妃面前,朝她磕了一個頭:“你究竟要怎樣才願意放過我?”
蘇貴妃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齊郡王殿下?”
聽到宮女的聲音,蘇貴妃擡起頭,看到站在不遠處,面色慘白的雲延澤。
後殿,宸王看着玖珠,玖珠雙手放在膝蓋上,彷彿一個聽話的乖寶寶,眨着眼睛看他:“殿下,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宸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總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看着她,又覺得說什麼話,都不對味。
他腦子裡甚至產生一個荒誕的想法,當年如果直接把明玖珠帶回京,就養在他身邊,好像也不錯。
“你被寄養在陵州的這些年,有沒有受過委屈?”他腦子亂哄哄一團,最後只問了這麼幹巴巴的一句話。
玖珠搖頭:“師父對我很好,她們是修行之人,不愛沾葷腥,但會爲了我買雞買魚。她們說修者修本心,不束他人。我自小山水爲伴,遠離鬧市,很少下山。唯一一次受委屈,就遇到了殿下。師父說,我這就叫命裡帶福,有貴人相助。”
養在遠離紅塵之處,難怪會是這般天真的性格。
“明小豬。”他伸手輕輕捏她的鼻尖:“你啊,你啊。”
好好的小姑娘,不能在嫁給他以後,就嚐盡世間各種陰謀黑暗,看盡人心變幻啊。
“殿下。”玖珠抓住他的手腕:“女孩子鼻子不能經常捏,會變醜的。”
“沒關係,就算你變成豬鼻子,本殿下也不嫌棄你。”宸王放開她的鼻子:“本王又不是好色之人。”
“那也不行哦。”玖珠搖頭:“我不能讓別人看到你,就說你娶了一個豬鼻子王妃,多丟臉啊。”
“別人說什麼,本王從不放在心上。”宸王很想在小姑娘臉蛋上捏一捏,但想到小姑娘還沒嫁給自己,只能硬生生忍住:“反正只要本王覺得你好,你就是好,懂了沒?”
“所以,臣女在殿下眼裡,很好的,對吧?”玖珠期待地看着他。
“哼。”宸王笑哼一聲,朝她勾了勾手指。
玖珠把腦袋湊了過去。
宸王彈她腦門:“你猜?”
玖珠捂着腦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
“咳。”被這樣的眼神瞪得有些心慌意亂,宸王快速地點了兩下頭:“嗯。”
“殿下點頭,是我很好的意思嗎?”玖珠馬上又高興了。
“嘖。”宸王看她,發現她的腦門,被自己彈得微微發紅,他伸手用指腹揉了揉那裡:“疼不疼?”
“不疼。”玖珠搖頭,拉着他的袖子:“殿下,你再說說嘛。”
“你聰慧能幹,美貌動人。”宸王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在眼前晃啊晃:“而且還畫技卓絕。”
“哎呀。”玖珠捧着微微發紅的臉頰:“人家哪有殿下你說得那麼好。”
宸王:“……”
嘴上說得沒那麼好,臉上卻笑得很開心。
哼,不誠實的女人。
“殿下沒有騙我吧?”
“本王會騙你?”
“不會。”玖珠搖頭。
宸王輕輕給她揉着額頭:“時辰已晚,我該回璋六宮了。”
再不回,宮裡那些妃嬪,就要拿她說事了。
“那我送殿下到大門口。”玖珠蹦蹦跳跳地站起身,渾身都洋溢着快樂。
“小心門檻。”宸王拉了她一把,然後仍舊像來時那樣,隔着袖子,牽住了玖珠的手。
“殿下。”被殿下袖子包裹着手,玖珠特別有安全感,她甚至覺得,就算自己閉着眼睛走,殿下也不會讓她摔跤:“明天我還能去璋六宮找你嗎?”
宸王很想說,你爹給了我厚厚一匣子的書,還等着我抄,然而說出口的,卻是:“好。”
小姑娘剛來宮裡住,可能還不習慣,他就陪她兩天。
只有兩天,絕不能再多了。
“見過貴妃娘娘。”雲延澤看着卑微地跪在蘇貴妃面前的母妃,走到蘇貴妃面前,一掀袍角跪了下去。
“母妃若有做得不周到之處,兒臣願爲母受罰。”他向蘇貴妃磕了一個頭:“求貴妃娘娘饒了母妃。”
夜風吹動宮門前的燈籠,燈籠搖晃着,在雲延澤臉上,投下一片晃動的陰影。
咚,咚。
雲延澤一下又一下地磕着頭。
明月宮的大門處,寂靜一片,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傳來少女的笑聲。
玖珠走到門口,看到跪在大門口磕頭的雲延澤,嚇了一條,扭頭問宸王:“齊郡王捱了板子,這樣跪着,傷口會不會裂開?”
衆人扭頭看向與凝重氣氛格格不入的明縣主。
宸王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擋在了自己身後。
衆人連忙收回視線。
身爲皇子挨板子,是齊郡王不能言說的痛,明縣主這話,是明晃晃朝齊郡王胸口扎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