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默然無聲,主子刻意忽略和扭曲的事實,她也無法改變。
葉青梧親手剝了柚子吃掉,指尖沾染了一股清柚的清香,對於玄珒她十分確定,自己與他素昧平生,僅僅是從那次借傘才認識,可心中有一種無端的底氣讓她相信,玄珒不會傷害自己。
她倏然輕笑出聲,真是可笑的底氣。
“好了,我們去看看王佔山吧。”
安排了人守着洛青陽,葉青梧去見王佔山,“醒了嗎?”
“醒了一次,只有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又昏過去了,之後一直沒醒。”葉青梧點點頭,推門而入,外面照料的大夫是軍中隨行的軍醫,對付些外傷一直很是有些手段。
葉青梧走至牀榻旁,王佔山睡在牀上,除了面色有些白之外看不出什麼,葉青梧又問:“爲何一直不醒?”
軍醫搖頭,“所有的傷都處理了,不知爲何不醒。”
“可有發熱?”
軍醫再次搖頭,“沒有。”
葉青梧蹙了蹙眉,上前打了個脈,卻沒發現沒什麼症狀,只好收了手,“好生看着吧,若是有狀況,儘快叫我。”
軍醫點頭稱是,恭敬的送走葉青梧。
葉青梧想了想,又問道:“王佔山的夫人如何了?”
“一直看着呢。”
葉青梧捏着指尖,想不通鮮國要將王佔山千里押送,王佔山身上有何秘密嗎?
“姑娘,那日我們剛到雲城時,我先去收拾房間,聽到幾個小丫鬟閒話,說的好像是與王將軍有關的事。”
葉青梧眉梢動了動,她知道,若是子虛烏有的嚼舌根的話夏至應當不會提起,於是便道:“說來聽聽。”
“說的是半年前,朝廷的軍餉未到,王將軍帶人進了森林找吃的,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不少金銀,人們一直不知到底是爲何,後來聽隨性的一個小兵酒後說走了嘴。”
“哦?他們在森林裡找到一個寶藏?”葉青梧似笑非笑的問。
夏至卻一下子瞪大了眼,“姑娘你怎麼知道?”
葉青梧:“……”
主僕二人面面相覷,葉青梧訝異於自己隨口一說竟然說對了,半晌才笑了一聲,“你繼續說。”
“這個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後來也有人趁着王將軍不知道跑出去找,結果好像路不好走,他們一直沒有找到,但消息越傳越遠,連鮮國那邊也時常有人去森林裡找寶藏。”
“結果呢?”
“沒找到。”夏至晃了晃頭,又道:“姑娘,你說這是不是就是鮮國一定要開戰的原因?”
葉青梧一時沒有說話,寶藏?誰家的寶藏會藏在森林裡?可若不是這個,鮮國千里迢迢把王佔山弄回鮮京是到底爲何呢?
兩人出了驛館,便朝客棧走去,走出不遠便見到玄珒,玄珒一見到她便上下打量了幾眼,“沒事吧?”
“沒事。”葉青梧淡淡的道。
玄珒便點了點頭,告辭離開,似乎來找她只爲了說這樣一句話。
葉青湛沒有着急去攻打另外幾座城池,而是利用葉青梧給出的規劃重新選出城主,而後推行政策,減免賦稅,辦學堂,建軍校,開通水道,可直通南北,如此一來百姓紛紛奔走相告直呼英明。
半月後,葉青湛帶先皇大印帶兵去了另外幾座城池,如葉青梧所料相同,竟有人獻城而出,葉青湛大軍軍紀嚴明,恪守軍規,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給百姓留下鮮明印象,推廣政策,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將鮮國全部城池劃入康源版圖內。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洛青陽的刀傷也漸漸好了起來,黑血除盡,不再麻木,葉青梧堅持每天爲他換藥,直到半個月後徹底見到刀口變紅才放心,卻一直未曾注意到洛青陽看她時微囧的目光。
隨後兩人北上,離開那天細雨紛紛,在這裡的這段時間葉青梧也習慣了這邊的天氣,時而下雨,帶着微微的涼意。
策馬剛到城郊,便見到了站在那裡的玄珒,一身蕭瑟的冷意令人膽寒。
幾人蹙眉,葉青梧下馬走到玄珒面前,“你怎麼在這兒?”
“離開都不道別?”
葉青梧笑了,“我不喜歡離別。”
“一路順風。”玄珒目光看着葉青梧腰間的荷包說。
“有緣再見。”
他送她四個字,她還他四個字,雲淡風輕,只是,誰也不曾看到雲後面的糾*纏有多重。
馬匹在他身邊遠去,玄珒佇立在原地許久,口中一聲呼哨,一匹黑馬從路旁的小樹林裡跑出來,他翻身上馬,向北而去。
回去的時候走的很快,近鄉情怯,越是離着京城近,那些離去之前的事情便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迴盪,結果剛到河南葉青梧便病了,長途奔波疲憊不已,一陣陣發熱讓她渾身無力,若是沒有生病,她很可能要去看一看黃河,見一見河南河北當地的官員,可如此以來便只好作罷。
洛青陽勸了幾次沒有勸住,只好換了馬車繼續前行。
臉上似乎還有巴掌的疼痛,耳畔是那人狠冽的聲音,葉青梧苦笑着從夢中醒來,北方的冷讓她難以承受,剛動了動便被夏至發現,扶着她起來喝了杯熱茶,“娘娘,馬上就要到了。”
葉青梧唔了一聲,“還有多遠?”
“已經到京郊了。”
葉青梧點了點頭,又問:“宮裡如何?”
“一切照舊,只是涼心公主沒了。”
她昏昏的靠着沒有說話,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一步步走進一座牢籠的感覺。
“讓人把進來發生的事情都傳消息上來,告訴方懷,整理好再給我。”
夏至應聲稱是,葉青梧又睡了過去,一個時辰後馬車進宮都沒有醒來。
狐裘裹身,離去時病着,回來時也病着,南硯一見她回來立刻過來拜見,見到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又招來江鷓鴣看診,葉青梧跟南硯說了幾句話哄着他出去一轉頭又睡了。
洛熠宸匆匆而來,葉青梧睡意安然,潮紅的臉一陣陣發燙,夏至在旁邊守着,見到洛熠宸立刻行禮,洛熠宸蹙眉,“爲何看診之後仍然不見好轉?”
夏至搖頭,“娘娘已經病了許久了。”
“江鷓鴣呢?”洛熠宸語氣冷冽許多,江鷓鴣連滾帶爬的進來,聞言忙磕頭道:“娘娘身體沒有大礙,只要喝幾服藥睡一睡便好了。”
洛熠宸不疑有他,誰知葉青梧卻白日睡夜間睡,足足五六日纔看了他一眼。
燭光晃動,葉青梧掀開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洛熠宸在批摺子,身上已經爽利了許多,也不見發熱了。
“醒了?”洛熠宸聲調微揚。
葉青梧點了點頭,“是。”
“朕讓江鷓鴣過來。”他起身快步出了門,站在門口一番交代又走了回來,葉青梧低眉垂眼道謝,“多謝皇上。”
“喝茶嗎?”說話間他已斟了一杯端着走了過來,葉青梧再次道謝,接過茶杯飲了一些,問道:“幾時了?”
“剛過丑時,餓了嗎?這許多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
“還好。”
江鷓鴣進來給葉青梧又把了個脈,風寒已經好了,便叮囑葉青梧出門多添衣衫又退了出去,房中剩下兩人,靜默無語,葉青梧早已料想會是如今這般處境,便也沒有多尷尬。
她垂眸望着指尖,不動聲色,若非剛纔還說過話,便感覺她跟不存在似的。
洛熠宸眉心蹙了蹙,又舒展開,才說:“青陽與大將軍遞上來的摺子朕已經看過了,這次多虧有你。”
葉青梧依舊淡聲說道:“謝皇上誇讚。”
不悲不喜,無情無慾,讓洛熠宸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等夏至伺候她吃了東西,洛熠宸才說:“你……還在生我的氣?”
“臣妾不敢。”她垂眉道。
“你……”洛熠宸在房中走了兩圈,見到放在梳妝檯上的玉佩,說道:“爲何不戴?”pw3u
“此物貴重,帶出去易暴露身份。”
“依朕看你就是不願意戴!你生怕暴露了你的身份!這樣任何男子都不能貼近你了!”
葉青梧啞然,她掀被下牀,雙膝跪地,依舊語調平淡,無波無瀾,“臣妾不敢。”
南硯推門而入便見到此番情景,葉青梧一身單衣伏於地上,洛熠宸高高在上怒不可遏,他瞟了洛熠宸一眼,洛熠宸甩袖出了內寢,南硯上前將葉青梧扶起來,“孃親,可好些了嗎?”
“已然好了。”葉青梧笑了笑,摸摸南硯的頭,並不打算將先前的事情告知他,而是說道:“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睡?”
“我正要睡下,聽人說皇上招了江大夫過來,便想着可能是您醒了,所以過來看一看。”
葉青梧拍拍他的臉,又道:“那便快點回去休息吧,過兩日*你妹妹回來了,孃親帶你出去玩一玩。”
南硯也立即叮囑她好生休息,便退出了內寢,對面書房燭光晃動,南硯想了想越過書房直接離開了。
葉青梧一連睡了幾日這會兒有些睡不着了,她躺在牀上望着帳頂,想着離去前發生的這些事,忽然覺得有點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記憶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門聲響起,她側頭望去,洛熠宸站在門口,他似乎未曾想到她還醒着,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爲何還沒睡?”
“不困了。”她答,洛熠宸卻走了過來,脫掉外袍,葉青梧脣角動了動,還是忍住沒有說話,往裡挪了挪,讓出一個人的位置,洛熠宸躺在她的身側,擡手揮滅燭光,將人攬入懷中,大手搭在她的腰間,炙熱難耐。
葉青梧身子繃得很緊,無法放鬆,卻聽男人問道:“是不是特別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