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柳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大學生村官勇救落水兒童,然後英勇就義的夢。
夢是那樣的真實,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南方冬日不刺骨卻冷心的河水漫過她的頭頂,一點一點侵略她的胸肺時的痛苦。
只是,爲什麼現下她的腦袋也這般的疼呢?她記得自己明明沒有傷到腦袋啊。
“嗚嗚,柳柳,你不要死啊,你說過過幾年就嫁給我的,我還要讓你過好日子呢。柳柳……”稚氣的男聲傳進秦初柳的耳朵裡,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她只覺得自己的頭被吵得更疼了,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這般的聒噪,只是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怎麼擡也擡不起來。
吵她那人還不罷休,竟然還搖晃她的身體,秦初柳只覺得一股濁氣在胸前晃盪了幾個來回,最是憋悶的時候突然破口而出。
“咳咳……”濁氣吐出,秦初柳竟然覺得舒服了不少。
眼皮好似也沒有那般重了,試了幾下,終於有刺眼的光亮射進了她的眼睛裡。
她還有些不大適應,只得把眼睛眯成一條縫,慢慢地適應。
“柳柳,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嗚嗚,你沒死,太好了。我回家就跟娘說娶你過門,以後換我來保護你,再也不讓你爲我出頭了……”還是剛纔的男聲。
秦初柳尋聲看去,只見一個男孩兒蹲在她身前。他面上十分的狼狽,還有兩注鼻血汩汩下流。
再看男孩兒的打扮,他頭髮上梳,綰成一髻,只是現下發髻已經歪散在一邊,頭上還沾了不少枯枝樹葉之類的雜物。
他的身上穿的是寬大的青布褲褂,上面也已經髒污不堪,甚至還有暗紅色的血跡隱隱透出來。
秦初柳心下狐疑,現代應該沒有人這樣打扮了吧?
她又慢慢垂頭看向自己,這一看之下徹底懵住。
一個枯瘦的小身子直接躺在土地上,上身一件藍底白花的小襖,下面則是一條寬大蓬鬆的青灰色長褲,腳上是一雙已經裂開了口子的布鞋……
這不是她,這絕對不是她!
她二十三歲的年紀,怎麼會這般的瘦小,還有這身土的能掉渣的衣服,她怎麼會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初柳越想越頭痛,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大炕上了。
房間有些昏暗,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適應了一會兒纔看清周圍的情景。
她身上蓋了一**已經洗的發白的薄被,裡面的棉絮應該用了有些年頭了,硬邦邦的。
炕梢的位置豎立着一架衣櫃,衣櫃少了一扇門,裡面寥寥幾件衣物清晰可見。
房間的正中還擺放了一張四角桌,桌上有一隻掉了瓷的瓷碗,碗裡隱隱還透着些水光。
看着瓷碗,秦初柳下意識地抿了抿脣,真的好渴。
但是,她卻一點兒都不想動彈。
她的頭還有些疼,但這不妨礙她認清一個事實,她穿越了,現代二十三歲大學生村官穿成了不知道多少歲的窮苦農家女。
好吧,其實她應該慶幸的,死而復生是多少人想得都得不到的,這樣幸運的事卻落到了她頭上。
而且,現在這具身子明顯還是個孩子,她返老還童了,白白撿了好幾年,她應該偷着笑纔對。
可是現在,她只覺得鼻子發酸,對未知生活的恐懼和對前世生活的懷念瞬間佔據了她所有的情緒。
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這時,虛掩着的房門被人推開,正是她睜開眼便看到的那個男孩兒,“柳柳,你好些了沒有?”
他踉踉蹌蹌地奔到炕前,見秦初柳睜着眼睛,緊張的詢問。
秦初柳看着他,穿越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心裡多多少少產生了些許依賴的情緒。
“柳柳,你別怕,大夫給你看過了,說你只是撞到了頭,不嚴重,連血都沒流,養幾天就好了。”男孩兒見秦初柳不說話,只默默地流眼淚,便以爲她是害怕了。
其實,他有一點沒說,大夫來看着的時候就說了,柳柳醒過來之後可能變成傻子,也可能什麼都不記得。
不過,就算是柳柳變成了傻子,什麼都不記得了也沒有關係,只要她還能睜着眼睛看他就好了。
“我是誰?這是哪裡?”秦初柳乾涸着嗓子終於憋出了一句話。
她看了不少穿越小說,若是穿越而來不帶原身記憶,最大的法寶就是裝失憶,好吧,她要裝失憶了。
男孩兒愣了一下,無限喜悅從臉上蔓延開來。
然後習慣地撓了撓頭,只是他頭上受傷都受了傷,手剛碰到頭就發出了一聲痛呼。
“柳柳,你沒傻,太好了。你是覃初柳,這是你家,我是蕭黑子……”蕭黑子腆着一張青紫不堪的臉笑意盈盈地看着秦初柳,還不忘補充一句,“我是你未來的夫婿。”
這下換成秦初柳呆怔了,她還叫秦初柳?還有,這麼小的小屁孩兒,是自己的夫婿?
而且,自己都不急自己是誰了,這個蕭黑子怎麼還能笑的這麼開心。
“我,我家人呢?”秦初柳艱澀地問道。
她不知道這個破敗的家裡還有什麼人,乾脆就直接問家人呢,不管是爹孃還是爺奶還是兄弟姐妹,都包含了進去。
蕭黑子聽出了她聲音的艱澀,把水端過來扶着她喝了幾口,放回瓷碗纔回答道,“你爹從軍了,不過已經兩年多沒有消息了。外人都說,都說你爹死了……”
原來還是個沒爹的,“那其他人呢?”秦初柳繼續問道。
“你娘在罵街,一會兒就能回來!”蕭黑子得意洋洋地說道。
秦初柳不解,她娘罵街是很光榮的事嗎?爲什麼蕭黑子回視這個表情?
“安大寶把咱們打成這樣還不承認,大夫看診的錢他們家也不想出。你娘不樂意了,就站在他們家門口罵,已經快罵了一個時辰了,安大寶家連門都不敢開,你娘定然是能把看診的錢要回來的。”蕭黑子給她解釋道。
秦初柳覺得不可思議,她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竟然能站在別人家門口罵一個時辰,也太剽悍了吧。
正想着,就聽外面有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很快便進了屋子。
然後房門上碎布拼接而成的簾子被人挑起,一個二十七、八多歲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
她身量很高,卻並不壯碩,眉目清秀,膚色也很白皙,一點兒都不似農家媳婦。
她步子邁的很大,三兩步就走到了炕邊,略微有些粗糙的手直接擰上了蕭黑子的耳朵。
蕭黑子“哎呦”一聲從炕上彈起來,一手想拉又不敢拉擰着他耳朵的手,便只堪堪地舉在頭頂,口裡還不停的求饒,“元嬸子,你放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進來了!”
被稱爲元嬸子的女人可不管蕭黑子如何大呼小叫,拎着蕭黑子的耳朵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斥道,“你個混小子,這麼大了還要我們家柳柳替你出頭,忒沒種!等你什麼時候能打得贏安家那個肥豬再來見我們柳柳吧。”
然後就是“嘭”的一聲,小院子的門被重重地摔上了。
秦初柳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就是她那個罵街的娘吧,果然很剽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