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覃初柳提到譚紹維,小河霍然擡起頭,一臉的憤憤之色,“我才和他不一樣!”
說完之後,他才驚覺自己和譚紹維其實是一樣的。
譚紹維離家這麼些年,若真的不自私,就算不回家來,也應該給元娘帶個消息,不要讓她苦熬這麼些年。
而他自己呢,整日對劉芷卉不冷不熱的,劉芷卉的日子不也是苦熬。
“我,我……”小河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所有的語言都是那麼的蒼白,他根本無力反駁。
“你回去吧,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估摸着一會兒我娘也跟小舅母談好了,你和小舅母也多說說話,別整日對她冷冷淡淡的。”覃初柳細心地叮囑小河,手裡捧着茶盞端坐在那裡,就像是小河的長輩。
小河心裡原本還鬱郁的,可是看到覃初柳這個樣子,竟然忍不住笑了。
“好,那我回去了。”小河起身離開。
元娘和劉芷卉聊了許久,一直到天全黑下來,劉芷卉纔回房間。
小河正在燈下看賬冊,馬上到月底了,該覈算給長工的工錢了,這些細碎的活計一向都是他一個人幹,早已經駕輕就熟。
看到劉芷卉進屋,他放下手裡的賬冊,“芷卉,你來幫我算算賬吧。”
劉芷卉呆怔了一下,眼睛還是紅紅,臉上卻有了笑意,“哎,好!”
她嫁進來這麼久,除了元娘離開後製衣作坊少個管事,她代元娘管之外,小河並未讓她參與家裡其他的事情。
她只以爲小河是不信任她,心裡還難過了很長時間。
沒想到今日小河竟然讓她看賬冊了,她怎能不心花怒放。
乖乖地坐到小河身邊,小心翼翼地拿過賬冊,細細地看了起來。
“我已經覈算好了,你看我覈算的對也不對?”小河對劉芷卉道。
劉芷卉盯着賬冊。臉色越來越不好,到最後已經蒼白的嚇人,一抔眼淚也迅速聚集,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你這是怎地了?”小河被她突然掉下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想給她擦眼淚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帕子。
劉芷卉頹喪地把賬冊推到小河身前,自己拿帕子擦了眼淚,才十分委屈與羞赧地說道,“我,我不識字,我看不懂……”
小河一愣,剛剛她回答的那般爽利,他還以爲她識字……
小河的怔愣在劉芷卉看來就是瞧不起她,就是對她失望了,再想到剛纔元娘勸解她的話。讓她多和小河說話,他們這樣,哪裡還有話好說。
越想越難過,?眼淚流的更加洶涌。
“哎,哎。你快別哭了,不識字就不識字,我識得的字也不多,就是能看看賬罷了。你要是想學,以後我教你就是了。”覃初柳很少哭,所以小河並沒有多少哄女孩子的經驗,見劉芷卉哭的梨花帶雨。他已經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真的,你真的肯教我?”劉芷卉滿臉的淚水,不難看,反而有一種嬌弱的美感。
小河原只是隨口一說,可是現下見劉芷卉一臉期盼的樣子,也只得硬着頭皮點頭。“真的,以後你得閒了,我就教你。”
劉芷卉立即破涕爲笑,又把賬冊拿了回來,雖然她看不懂。卻還是還是一頁一頁地翻看着。
這一晚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還算和諧,睡覺的時候,小河把褥子鋪到劉芷卉的褥子旁邊,雖還是各睡各的,但總歸距離是近了些。
夜半三更,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彼此均勻的呼吸聲。不過,兩個人卻都沒有睡着。
劉芷卉面朝着小河躺着,紅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河的後背,離得那麼近,真好。
而小河則再次陷入了迷茫。剛纔,他好像也沒做什麼,劉芷卉卻笑的那麼開心。是不是以後繼續這樣,他就不會讓她們失望呢?
覃初柳歇了一天,就在家裡待不住了,整日無事可做實在憋悶,於是回家的第三天,她就跟着小河下了地。
她最關心的還是辣椒,雖然小河告訴她辣椒長的很好,地裡已經紅彤彤一片,但是當她看到一眼望不到頭的土地上都是紅豔豔的辣椒時,還是被這樣的場面震撼到了。
“怎麼這麼多?去年留下的種子可以種這麼多?”覃初柳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你說苗不能長太厚,我就讓長工把間下來的苗都栽到別的地方,這樣一來,可不就是這麼多了。”小河十分得意地說道,“按你說的,今年種了這麼多,全都留作種子,明年咱們就能採青辣椒賣了。”
是啊,紅辣椒主要是用來做辣椒麪和辣椒粉,最後是醃菜和拌菜用。青辣椒可以直接用來炒着吃,這樣豈不是又多了許多來錢的方子。
不過,很快覃初柳就發起愁來,這麼多辣椒,光摳籽兒就不是一個小工程,最主要的是,辣椒摳籽啊,多痛苦的活計。
覃初柳把她的擔憂說了,小河卻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只要咱們肯出錢,還找不來人幹活?再說了,家裡還有這麼些長工呢,你別把別人都想的和你這般吃不了苦,他們可是很能幹的啊。”
覃初柳被嘲笑了也不氣惱,繼續查看其它的莊稼。大豆、水稻這些都已經收割完畢,整齊地碼在地裡,地邊上被軋平了一大塊,是打算當場院用的,過些天就要在這裡打穀。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覃初柳看過之後連連點頭。
“怎麼樣,沒叫你失望吧?”小河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忍不住邀功。
“你做的比我好,若是交給我做,我指定弄得一團糟。”覃初柳很有自知之明地說道。
小河卻沒有接她的話,在小河心裡,覃初柳是無所不能的,只要她願意去做,她什麼事情做不好?
她在很多方面都有才華,而他,也只能幫她管管家罷了。若是這些他都做不好,他以前說的那些保護元娘和覃初柳的話豈不都是空話。
“改天我帶你去山上看看,果樹糟蹋的太厲害,今年沒收多少果子,估計明後年能好些。過些天帶你去,順便也能自己摘果子吃。”小河突然提議道。
去摘果子,這個主意真不錯!
覃初柳當即就應了下來,還說要帶着元娘她們一起去呢。
只是,計劃永遠也趕不上變化,當天下午回到家,她只來得及喝口茶緩口氣,安冬青就急慌慌地跑來了。
“柳柳啊,縣太爺要來拜見你呢,差不多就是明天來,你看咱們要怎麼準備啊?”安冬青一邊擦汗一邊問覃初柳的意見。
覃初柳擰眉,她最不耐煩這些應酬,若是這個縣太爺真有心,直接過來拜見她就是,何必先給安冬青打招呼,還不是想讓村民好好招待他。
“不用管他,他不是想拜見我嗎,那等他來了,直接讓他來拜見就是。咱們村又不是沒招待過縣太爺,上次怎麼招待的,這次就怎麼招待。”覃初柳毫不在意地說道。
上次來的是徐大人,這次來的是賈大人,怎麼能一樣?
而且,這位新來的賈大人很有些手段,這才上任多久,他治下的不少大戶都去打點過了,賈大人幾乎是照單全收,這樣的人,最是小人,怎麼敢得罪呦。
安冬青把這些解釋給覃初柳聽,覃初柳更是不屑,“咱們安家村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又不犯着他什麼,怕他作甚!再說了,就是犯着他了又能怎樣,咱們還怕他!”
她一點兒也不怕,先不說她是縣主,就算她還是以前那個小農女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就算他賈大人有些權力,還能給無辜百姓找麻煩不成。
安冬青見覃初柳心意已決,只搖頭嘆氣卻也沒有再說。
第二天,賈大人過來的時候安家村還如往日一般平靜。
該下地幹活的下地幹活,該去製衣作坊的去製衣作坊,除了安冬青並沒有其他人在村口迎接他。
賈大人登時心火就燃了起來,他作爲地方官,放到別的地放可能不顯眼,可是在這一片兒,?還有人敢不賣他面子。
再說,他們也不打聽打聽他背後有誰撐腰。
馬車行到安冬青身邊停下,賈大人黑着臉從馬車上下來。
“早前我去了趟柴陽城,聽城守說莊良縣主是你們安家村人,現下已經歸家,此番特來拜見,你且引我去吧。”賈大人耐着性子與安冬青說道。
安冬青的態度始終恭敬,這個不陰不陽的賈大人可比徐大人難對付多了。
賈大人從村子裡走了一路,雖然來之前早打聽過安家村的情況,可是看到這一排排整齊的磚瓦房,還是難掩心中的震撼。
震撼過後,他又咬牙,這些可都是上一任縣令的政績,若是他在任的時候不能超過前一任,他就很難升官啊。
去到覃初柳家的時候,覃初柳正在給隼順毛,按着狼的壽命算,隼現下已經進入到中老年階段了,皮毛都不若剛來家裡的時候光滑有光澤,覃初柳給它順毛的時候還挺感傷。
所以,安冬青和賈大人一行人已經走到門口她都沒有發現。
安冬青輕咳了一聲,“柳柳,賈大人到了。”
覃初柳這才緩緩起身,雖然穿着平常的家常衣裳,頭髮還是編成了兩根大辮子,但是她整個身子都沐浴在陽光裡,看上去便平白多了些許神聖、高貴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