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才從福順酒樓出來,覃初柳已然輕鬆不少。
不管是醃漬還是臘制都需要些時間,覃初柳便與掌櫃說好,等這邊有了消息再派人去通知她。
覃初柳與小河邊走邊說,走出去好一會兒才發現身邊少了一個人。
“哎,小舅母呢?”覃初柳回頭去看,卻見劉芷卉垂頭跟在他們身後,很是鬱郁的樣子。
覃初柳捅了捅小河,又朝劉芷卉努了努嘴,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小河對她無奈一笑,搖了搖頭,到底還是開了口,“芷卉,來我身邊,莫落下了。”小河清清淡淡地說道。
劉芷卉的臉上馬上綻開笑容,不顧形象地提着裙襬跑過來,“我在想事情,所以……”
她跟在小河身邊,小聲怯怯地說道。
小河只輕輕點了點頭,並未多言。之後的路大家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路沉默着到了成衣鋪子。
成衣鋪子的生意依然十分紅火,他們到的時候恰好青柳鎮的一家成衣鋪子來上貨,武掌櫃在一邊查貨,武掌櫃的媳婦劉氏在一邊招待其他的散客。
覃初柳他們不好打擾,便都去了後堂等着。
三個人依然保持着沉默,這樣的氣氛覃初柳覺得十分無聊,她便漫不經心地聽外面武掌櫃與客人說話。
“你們現在還送帕子嗎?”客人問武掌櫃。
“送啊,自然是送的,你們買了這麼多,我多給你們搭幾條。”武掌櫃態度極好,笑呵呵的回答。
“哎呀,這眼看都要冬天了,你們要是送些暖手捂就好了。”客人半真半假地說道。
武掌櫃放聲大笑,“你可真會開玩笑,那東西可比衣裳貴多了。你就是把我這鋪子裡的衣裳都買走,我就送你一個……”
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說着,覃初柳聽着聽着便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武掌櫃終於送走了客人親自過來招待他們。
“柳柳。我早前還想着,若是你這兩日不來,我就去安家村找你呢。”武掌櫃笑意盈盈地說道。
生意好,武掌櫃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不多大的年紀,平白多出不少笑紋來。
“啊?哦!”聽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她才迷迷瞪瞪地緩過神來,“武掌櫃找我有什麼事?”
“自然是讓你看看咱這鋪子現下的生意有多好啊,”武掌櫃玩笑道,“你是不是也該考慮給我提工錢了?”
覃初柳還沒表態。恰巧進門的劉氏和劉芷卉聽了武掌櫃的話臉都白了,生怕主動要求提工錢的舉動引起覃初柳的不滿。
“說什麼呢?柳柳你別聽他瞎說,你給咱們的工錢已經不低了。”劉氏趕緊上前打圓場。
“我看武掌櫃可不是瞎說,他是真的想漲工錢!”覃初柳笑眯了眼,“不過這可不怪我。現下我可都不管這些事兒了。”
她拍了拍小河的胳膊,對武掌櫃他們道,“現下這些事情都是小河在管,你們想漲多少工錢和小河說就是了。”
說起來,小河和武掌櫃是連襟,比她和武掌櫃的關係還近一些,自然也更好說話。
武掌櫃笑得更開懷。他本來只是開玩笑,沒想到覃初柳卻當了真。
覃初柳想的比較長遠,緊接着就問小河,“小河,你不會誰的工錢都沒漲吧?不是說今天豐收嗎,家裡的長工做的好的也要漲漲工錢。不能光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
她這話說得風趣,小河也跟着笑了起來,直說花出去的也是她的錢,他可不心疼。
劉氏見他們三個聊得歡實。自己妹子卻坐在一邊垂頭不語,心裡琢磨着妹子可能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便悄悄地把劉芷卉拉到了後院自己房間裡說起了體己話。
“妹妹,是不是有啥心事?”劉氏握着劉芷卉的手,關切地問道。
劉芷卉開始還死活不說,架不住劉氏總問,最後還搬出了自己爹孃,這才淚眼濛濛地與劉氏道,“我早前就知道小河家裡的田地鋪子都是柳柳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小河在打理。但是,但是我看了小河的錢匣子,裡面就只有幾兩銀子,柳柳根本沒給他開工錢。”
其實,還有一點劉芷卉沒說。她自從嫁給小河,不愁吃不愁穿,每次要來鎮上或者是回孃家,小河都會給她錢。
她一直以爲這些錢都是小河的,可是自從她跟着小河學了一陣子看賬,能看懂簡單的賬目之後才知道,原來每次小河給她錢都會記賬,最後是要給覃初柳看的。
她早前從來沒問過小河自己有多少錢,前幾日她有意問起,小河便把他的錢匣子拿了出了,挺大的一個。
她當時心裡還挺高興,這麼大的錢匣子,就是光裝銀子就得不少,若是裝了銀票那就更多。
可是打開一看,她就傻眼了,裡邊只貼底兒放着幾塊碎銀子,還沒有她手裡的銀子多。
當時小河是怎麼說的,她一直牢牢記着。
小河好似沒看到她驚詫的表情,對她道,“左右咱們在家也花不到什麼銀子,若是真有花銀子的時候,我再去支就是了。”
去支,去哪裡支?自然是覃初柳那裡!
就算是覃初柳遠在京城,家裡的銀子也都在覃初柳的房間裡放着,除了覃初柳,便只有小河和元娘知道具體放在哪裡。
沒有人想着要告訴她,她在家裡就和冬霜、梅婆子他們一樣,看着和覃初柳的關係很好,其實到底還是隔了層什麼。
這些事情她憋在心裡實在難受,剛纔聽自己姐夫讓覃初柳給他漲工錢的時候,她的眼淚都差一點兒掉出來。
她什麼都不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小河和她姐夫在忙活,憑什麼最後做決定的卻是她?憑什麼?
劉氏緊了緊我這劉芷卉的手,輕聲安慰道,“你沒嫁過去之前人家就是這麼過的,難道還能因爲你去了就讓人家改?咱們都是給別人家做媳婦的,早該看透纔是。”
劉芷卉抽出自己手。用帕子擦了滑落頰邊的眼淚,低聲訥訥地說道,“這些道理我怎麼不知道,早前姐姐就和我說了。出嫁前娘也跟我交待了。可是,我這心裡就是不好受。”
“你才嫁過去半年,等日子久了就好了。”劉氏點了點她的鼻子,“你看看我,早前剛嫁給你姐夫的時候回孃家不也哭鼻子,不也告狀,說你姐夫家裡不好,我這不也和你姐夫過了這麼些年。你們就是太年輕,都琢磨明白了也就會過日子了。”
劉芷卉雖然沒應和劉氏,眼淚卻不再繼續淚流了。顯然劉氏的話她是聽進去了。
等她們聊完出來的時候,發現覃初柳、武掌櫃和小河正圍坐在一張圓桌邊上,腦袋挨着腦袋好似在研究什麼。
她們走過去細瞧,就只見桌子上中央放了一摞紙,每一張紙上面都化了樣式新奇的衣裳樣子。
女人天生對這些敏感。劉氏和劉芷卉只一眼就被紙上面的衣裳吸引了注意力。
“這些都是我在京城看到的樣子,家裡還有幾套在那邊的成衣鋪子裡買的衣裳,這次來忘帶過來了”,等武掌櫃一一看過樣子之後,覃初柳說道,“武掌櫃是內行,覺得咱們做這些衣裳賣可行不?”
早前覃初柳想着多買些成衣回來讓製衣作坊的人照着做。可是後來發現這個辦法行不通,京城的新樣子實在太多,若是每一樣都買下來她要花不少錢,還不如自己畫下來呢。
雖然她畫的不怎麼樣,但是隻要能看懂個大概也就夠了,又不要求非得和京城的樣式完全一樣。
“可行。可行,怎麼不可行!”武掌櫃興奮地說,“女人的錢好賺,看到這麼些好看的衣裳還能不買?你買好的衣裳也不用拿過來了,直接叫製衣作坊的人做就是了。”
覃初柳點頭。把那一摞紙又重新摺好放進自己的袖袋裡,想了想後又道,“剛纔來進貨的那人說要暖手捂,我尋思眼看天就要冷了,讓製衣作坊做些也好,正好家裡的兔子多,咱們就用兔皮毛做。”
武掌櫃拊掌,“這主意好”,仔細想想,武掌櫃又耷拉下臉來,“你說的是好,可是咱們這鋪子門面太小,現下光做成衣的生意已經嫌擠了,再弄別的賣,若是生意好,只怕鋪子裝不開啊。”
這一點覃初柳早就想到了,“我其實最想和武掌櫃說的就是這件事,我想專門開一家鋪子,就賣這些小東西。”
這個想法早在開成衣鋪子之初她就想到了,可惜一直沒有功夫弄這些,現下天時地利人和,也是該開起來了。
除了兔皮毛的暖手捂,她還想做手套、圍巾、耳包這些東西,女人特別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對這些毛茸茸的玩意最是沒有抵抗力。
這樣一來,等福順酒樓想到保存兔肉的法子,兔子供過於求的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武掌櫃,找鋪面和僱掌櫃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鋪面看好之後,直接買下來就是,銀錢不夠就去尋我。”覃初柳十分豪氣地說道。
小河和武掌櫃都沒甚反應,站在他們身後的劉氏和劉芷卉對視一眼,都想到了剛纔她們的對話。
劉芷卉剛明媚起來的心情頓時又陰霾起來。
“柳柳你放心,這些事情包在我身上,不出十日,我肯定給你辦好。”武掌櫃拍着胸脯保證道。
覃初柳笑着點頭,坐直身子才發現去而復返的劉氏和劉芷卉站在那裡,且劉芷卉的臉色還十分的不好。
“小舅母,你這是咋的了,可是哪裡不舒服?”覃初柳仰着頭,關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