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聽到覃初柳的話,霍然擡起頭來,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恐懼。
“不,不可能……”老吳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沒說謊……你騙人……”
是個結巴?
“高叔,他平素說話就這般?”覃初柳忽而轉頭問高壯。
人在緊張的時候會有不同的反應,有的人是渾身出冷汗,有的人是做一些小動作,還有的人,會結巴!
果然,就聽高壯疑惑地回道,“他平日雖然話不多,卻也不是這個樣子。”
雖然早料到這個老吳是在誣陷鄭掌櫃,但是自己進一步驗證了猜測,覃初柳還是有些小得意。
微揚着下巴,睥睨着蜷縮在角落裡的老吳,也不嫌味道不好聞了,手已經從鼻子上放了下來,“你沒說謊?那我問你,是鄭掌櫃親自交代你進有問題的鮮魚?在這次之前,鄭掌櫃還讓你進過哪些有問題的食材?賣家是誰?你是怎麼聯繫到的?”
覃初柳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兒問題,問的老吳啞口無言,只一個勁兒的搖頭。
然後,她又緩和了語氣,“鄭掌櫃在永盛酒樓這麼些年,爲人如何你也知道,他對你自然也不錯,你這樣誣害他,心裡就不愧疚,晚上就不做噩夢,就不怕遭報應!”
老吳抖的更厲害,卻緊咬着牙關一句話都不說。
覃初柳看得分明,老吳的眼裡已經盈滿了眼淚,毋庸置疑,這眼淚裡定然有恐懼,但是更多的還是愧疚。
覃初柳嘆了口氣,“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這樣做對不對得起鄭掌櫃?明日我再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你還不說出實話。可就不要怪少東家無情了!”
她也知道,若說自己無情,指定沒有啥威懾力,畢竟現下老吳還不知道她是哪根蔥呢。把百里容錦擺出來效果肯定會更好。
說完這一番話,覃初柳便帶着高壯離開了。
出了大牢,高壯忍不住問道,“覃姑娘,現下形勢這般緊張,看那老吳的樣子,只要你再逼問幾句,說不準他就把實話說了,你爲啥……”
覃初柳腳下不停,直接走到一邊的巷子裡。見四下還算安靜,這纔對高壯悄聲道,“老吳這個人看上去不壞,就算有錯,也罪不至死。”
高壯不明白了。不就是讓老吳說實話嗎,怎麼就會死了?
覃初柳自有她的想法,指使老吳的人既然敢對永盛酒樓下手,敢對鄭掌櫃下手,說明實力不弱,只怕他們今日來大牢看鄭掌櫃和老吳的事情已經被指使之人知道。
若是他們真的把實話逼問出來,然後再去找縣太爺審查。只怕老吳早已經被滅了口。
既然這樣,莫不如就讓那人自己露出馬腳來,既能保全了老吳,還不會打草驚蛇,只等她的長線釣到最大的那條魚。
“高叔,車伕送我回去就成。你且在這裡守着,看看還有什麼人來見老吳,若是能聽到他們說話就更好了。”覃初柳交代道。
高壯神色一凜,立即點頭,“覃姑娘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回到永盛酒樓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她這纔想起來時匆忙,她只對家裡說來鎮上有事,沒說今夜不歸,這個時候還不回去,只怕元娘他們已經十分擔心了。
她叫來了小夥計,讓他去家裡報個信兒,只說在鎮上待幾日,事情辦完就回,讓他們別擔心。
小夥計得了吩咐,立即就去了。
當晚,覃初柳躺在永盛酒樓後院兒的客房裡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一直琢磨着幕後主使的事兒,直到後半夜才朦朦朧朧有了睡意。
而此時,採香院二樓茗煙姑娘的閨房裡,傻蛋慵懶地躺在矮榻上,雙目微闔,好似是睡着了。
茗煙手裡拿着一條繡花薄錦被,悄悄走進傻蛋,只距離傻蛋還有三步距離的時候,傻蛋突然睜開了眼,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茗煙。
茗煙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主子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她了。
看了一會兒,傻蛋指了指矮榻對面的席榻,“坐”。
茗煙受寵若驚,把手裡的錦被放到一邊,趕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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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牌就是頭牌,不過就是跪坐在席榻上,她卻能坐出一番別緻的風韻來。
只可惜,不解風情地傻蛋根本就沒注意她的搔首弄姿,動了動身子,改側躺爲平躺,眼睛看向棚頂。
“你身邊新來的丫頭是誰?”傻蛋冷冷的問道。
茗煙的表情一下子僵住,握着絹帕的手突然加力,把絹帕扭作一團,緩了緩心神,茗煙才苦澀地說道,“那,那是我從外面買回來的,她原是和她娘從遼河郡逃難過來的,不想她娘病死了,她身上沒錢,便想着賣身葬母,我覺着她可憐,便把她買下來了。”
好半晌,都不見傻蛋有迴應,茗煙心裡直打鼓,主子,不會是看上了鬱皎,或者是,知道了什麼!
狠了狠心,茗煙捏着嗓子糯糯地道,“主子若是喜歡,不若今晚就讓鬱皎服侍……”
傻蛋擺了擺手,打斷了茗煙的話,繼而翻過身,看着茗煙道,“把一隻蛇養在身邊,你得有本事馴服她才行。”
茗煙沒聽明白,正要問清楚,這時突然想起了敲門聲,而後就聽門外之人道,“主子,有消息了。”
傻蛋坐起身來,“你先出去,喚他進來!”
茗煙心裡不願意,卻不敢違抗傻蛋,只得慢慢騰騰地起身走了。
不大一會兒,剛剛敲門的男人走了進來,他二十多歲的年紀,面目冷凝,渾身肅殺之氣,見到傻蛋,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這纔回道,“主子,太平鎮最近新進的大商戶只一家,是原遼河郡首富邶全林,準備在鎮子裡開一家酒樓、一家糧店、一個布莊和一家當鋪。現下鋪面都已經選好了,過些日子就能開張。”
傻蛋端坐在那裡,手指輕輕地敲擊着膝蓋,“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準備這些事的?”
“回主子,大約是遼河郡的戰事快要結束的時候。”
傻蛋哼笑一聲,這老匹夫,看來是遼河郡混不下去了,就想着來太平鎮發展,只是他運氣不好,接二連三地碰上他。
“下去吧,”傻蛋揮了揮手。
那人卻站立不動,欲言又止。
傻蛋也不催促他,片刻功夫,那人就撐不住了,恭謹地道,“主子,諸葛先生不肯回去,只說,只說要在大周好好遊玩一番,現下谷良正陪着他。”
“嗯”,傻蛋應聲,卻沒說別的,那人總算鬆了口氣,大步退了出去。
待房間安靜下來,傻蛋伸手捏了捏眉心,果然是請神容易送神難,諸葛爾不折騰出什麼大事來恐怕根本不會回去啊。
第二天一大早高壯就回來了,此時覃初柳正好在大堂裡和大家夥兒一塊吃飯。
高壯匆匆都到覃初柳身邊,躬身耳語了幾句,覃初柳馬上放下手裡剛吃了一半的餅子,“上去說。”
進到雅間,覃初柳不待坐下就急急問道,“真的是這般說的?”
高壯執起桌子上的茶壺,也不管是涼是熱,直接對着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壺,一抹嘴,長舒口氣,“確實是這樣,來人應該不是幕後主使本人,他只告訴老吳,若是敢多說一句,便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
覃初柳捶了捶桌子,“當真可惡,竟然拿老吳的家人相要挾!”
“我跟了那人一路,那人後來似乎發現我了,在鎮子裡饒了好幾圈兒,最後歇在了客棧裡,我在客棧裡守了半夜,那人沒有一點異樣,我便有些鬆懈,只片刻的功夫,他就不見了。”高壯說到最後,語氣裡滿滿的都是愧疚。
說不準繼續跟下去就能知道幕後主使是誰呢,誰成想還是讓他溜了。
覃初柳拍了拍高壯的大手,安慰道,“高叔做的已經很好,知道老吳是因爲家人被挾才迫不得已做下壞事已經是很大的突破了,你且先回去歇一歇,我在好好琢磨一下。”
高壯見覃初柳擰眉思考起來,心知留下來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打擾覃初柳,便乖覺地走了。
等高壯離開,覃初柳整個身子瞬間垮了下來。
哪裡有什麼突破,還不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高壯沒有探聽到任何有關幕後主使的消息,也就是說,現下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且那人已經發現高壯在跟蹤他,回去之後定然會告訴幕後主使,他指定會提高防範,只怕以後都不會再去見老吳了。
看來她是得意的太早了,把所有的事情想的太容易了,殊不知事情只要一環不按着她預想的走,她就毫無辦法啊。
覃初柳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對方心思這般縝密,她在大牢裡就不應該想那麼多,直接從老吳口裡逼問出真相不就好了。
不過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心思,幕後主使有如此心機,又怎麼會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給老吳,恐怕老吳到現在也不知道要挾他的人到底是誰吧。
事情越捋越亂,覃初柳越發頭痛,小手重重地在頭上敲了起來。
“你就是把腦袋敲碎了,也救不出鄭掌櫃!”頭頂突然傳來嘲弄的男聲,驚了覃初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