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準你進來的?出去!”傻蛋的了臉瞬間變成三九天的寒冰,眼睛很不善地看着門外那人。
那人似乎沒感覺到傻蛋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氣,目光只定定地落在覃初柳的身上,清亮地眼眸裡有委屈、愧疚等情緒一閃而過。
“那個,小姑娘,你現下沒事了吧?都是我不好,你想怎麼處置我都行。”那人看着覃初柳,無比真誠地說道。
覃初柳恍然,怪不得她覺得這人有些面熟,原來他就是撞倒自己的人。剛剛撞到一起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有些髒污,現下髒污已經洗去,倒還真是個白淨的少年。
雖然明知道這人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一想到他的一個無心之舉,就有可能廢掉自己一隻胳膊,她心裡就不舒服,無論如何也不能對罪魁禍首笑臉相迎。
低頭默默喝粥,不再去看那人。
罪魁禍首討了個沒趣,吃飯的三個人都不再看他,他倒也不覺得尷尬,兀自走了進來。
對着覃初柳拱手一禮,“姑娘,都是我的不是,你的情況我已聽說,我大周男兒做不出那等推脫責任的事來,有什麼要求你只管說,我一定爲姑娘辦到!”
還不等覃初柳發話,一邊的傻蛋重重地把碗筷摔到桌子上,瞪眼看着那人,“出去!否則……”
“哎,公子,有什麼話好好說,你莫動氣,氣大傷身,特別是吃飯的時候,你這樣還容易積食!”那人一臉嚴肅,對傻蛋可謂是苦口婆心。
傻蛋一口氣梗在喉間,只覺氣悶,再加上傷勢的原因,背轉過身拼命地咳嗽起來。
老大夫坐不住了,趕緊去給傻蛋順氣,嘴裡還不住地勸解道。“賀公子啊,你的傷還未全好,可動不得氣啊……”
“是啊,平常人動氣都傷身。更何況你還受着傷,不知道這位公子傷在哪裡?現下……”
“你閉嘴!”這回發話的是覃初柳。雖然剛剛傻蛋把她從房間裡夾出來她很不高興,但是他也爲她做了不少事,他對她好,她心裡是知道的。
現下眼前這人太惱人,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好似看不出人的臉色似的,若他真把傻蛋氣個好歹可怎麼辦。
相較於眼前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混小子,顯然傻蛋在她心裡更重要!
出於愧疚,那人倒是對覃初柳言聽計從。不緊不慢地給覃初柳行了一禮,“小姑娘不讓我說話,我便不說話了!”
說完,當真靜靜站在覃初柳身側,一句話也不說了。
咳了半天。傻蛋才稍好一些,但是他的臉色更加的蒼白,覃初柳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傻蛋,你沒事吧?”覃初柳擔憂地問道。她已經兩次聽到老大夫說傻蛋身上有傷了,第一次聽她還沒在意,現下看傻蛋的情況,似是傷的極重。
傻蛋擺了擺手。往覃初柳身側掃了一眼,眉頭緊緊蹙起,但到底沒在說什麼,繼續低頭吃飯。
因爲這一個小小的插曲,覃初柳也沒了食慾,勉強喝了一碗粥。她便放下了碗。
身側的人馬上端起她的空碗,熟門熟路地給她盛滿,“你受了傷,應該多吃些纔是,只吃這麼一點兒怎麼能行!”
覃初柳怪異地看着他。她和他好似不熟!
“嫌粥太熱?我給你吹冷。”說着,他便俯身要給覃初柳吹粥。
覃初柳趕忙用雙手護住自己的粥碗,一句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誰要你吹,你把唾沫星子吹我碗裡怎麼辦?”
話音剛落,就聽邊上傻蛋又猛烈的咳嗽起來,不光是傻蛋,緊接着,老大夫也被嘴裡的食物噎到了。
覃初柳說完自己就後悔了,她怎麼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呢,剛剛傻蛋纔給她吹過粥,這下,她怕是要得罪傻蛋了。
誰知,傻蛋咳嗽完,把她的碗又端了過去,細緻地攪拌,不時吹上幾口。
然後,再推到覃初柳身前,有些得意地看着覃初柳身側說道,“左右已經有了第一次,再來一次也無妨!”
第一次,再來一次!覃初柳覺得自己的思維完全跟不上傻蛋了。
呆呆地看了眼前的粥碗很久,最後,她也沒把這碗粥吃下去。
老大夫和傻蛋都吃完了,老大夫打算收拾桌子的時候,一直站在覃初柳身側的那人突然開口說話了,“那個,小姑娘的粥還沒有吃,就這樣扔掉着實浪費,不如,給我吃吧。”
說完,也不等旁人應允,很是自覺地在覃初柳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捧過粥碗三兩下就扒拉乾淨了。
看來他是真的餓了,一碗粥下肚才勉勉強強一分飽。
手捧空碗,可憐巴巴地看着覃初柳,“小姑娘,我實在太餓了。自出京城,我就諸多不順,先是銀子被偷,然後是身上值錢的東西被騙,臨到了太平鎮,我一不小心把幾件換洗的衣裳也弄沒了。姑娘,你行行好……”
“這裡我說的又不算,你若是餓了,應該問這裡的主人要吃食纔對。”覃初柳打斷他的話,她可對他的悲慘遭遇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那人的目光自動從傻蛋身上跳過,最後落到老大夫身上,“老伯,您看,浪費總是不好……”
老大夫只把目光投向傻蛋,傻蛋誰也不看,只目視前方坐在那裡。
沒了主意地老大夫最終沒能經得住那人的軟磨硬泡,嘆息一聲,“算了,都給你吧。”
說着,把剩下的粥都給了那人。
那人很是有禮,這個時候也不忘起身給老大夫行禮,然後才規規矩矩地坐下來吃飯。
他只除了吃第一碗的時候動作有些大,有些急,剩下的時候他的動作都很慢,很有優雅,讓覃初柳不禁想到了傻蛋吃飯時的姿態。
覃初柳看着那人的吃相有些發呆,坐在她對面的老大夫百無聊賴地在他們之間看來看去,最後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咦”了一聲,驚異地說道,“仔細看來,覃姑娘倒是和這位,這位……”
那人正好扒拉完最後一口粥,慢條斯理地放下碗,咂吧咂吧嘴接道,“在下姓沈名致遠,老伯叫我致遠便好。”
老大夫從善如流,“覃姑娘倒是和致遠有幾分相似,若說脣鼻有三分像的話,那這雙眼睛可就足有九分像了。”
老大夫說完,覃初柳便和沈致遠對視,果然,眉眼間倒是相似的很,若是不明就裡的人,把他們認成親兄妹也是可能的。
沈致遠笑的很明媚,“覃姑娘倒是比我親妹更像我呢。旁人都說我這張臉長得像我爹,這眼睛長的像我娘,我也覺得……”
“傻蛋,我累了,你扶我回屋吧。”覃初柳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她一點兒也不想面對這個和她長得非常像的男人。
傻蛋收回幽深的目光,傾身過來就要把覃初柳夾起來。
“唉,唉,你扶着我就好,別夾着我了。”覃初柳抗議。
一邊的老大夫直搖頭,他家主子這是沒有經驗啊,對待小姑娘咋能這般粗魯,“賀公子,您,您可以抱覃姑娘回房”。
然後,他還做了一個打橫抱起的動作。
傻蛋學習能力很強,只掃了一眼便學到了其中精髓,隨着覃初柳的一聲驚呼,傻蛋已然將她打橫抱進了懷裡。
她的頭枕在他的胳膊上,能感受到他身上賁張的線條,還能聽到他胸膛裡“咚咚”的心跳。不知怎地,這一刻,她竟然忘記了掙扎,只靜靜地窩在他的懷裡。
身後,老大夫突然一拍腦門,大聲喊道,“賀公子,您還是扶着覃姑娘吧,您身上有傷啊。”
然後就是沈致遠略有些不贊同的聲音,“雖說覃姑娘年紀還小,可畢竟是女子,這樣不合規矩,不合規矩啊……”
傻蛋就像沒聽到一樣,腳下鏗鏘有力,很快就把覃初柳送回了房間,把她安置在牀上,還細心地給她脫了鞋,蓋上被子,這才轉身要走。
“傻蛋”,覃初柳突然喚住傻蛋,傻蛋回頭,黑眸淡淡地看着她,等着她繼續往下說,“那個……你的傷……”
“無事”,傻蛋突然轉身,急步往外走,一隻腳已經邁出門去,又補充了一句,“有事喚我一聲即可。”
他剛走出門來,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房間內的覃初柳對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她現下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叫沈致遠的男人。
他們的眼睛,真是太像了,都那麼晶亮,那麼透明。
只是他的目光中還帶了些懵懂和執拗,不若她靈泛,時而精明,時而乖巧,時而狠厲。
她還記得元娘說過,她的眼睛極像覃紹維,這天下間有那麼巧的事兒嗎?兩個完全陌生的人竟然那麼相像,她很難不多想。
不過,覃初柳很慶幸一點,沈致遠說他的眼睛像他娘而不是他爹,否則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她爹在來安家村之前生下的孩子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們除了眼睛像也就罷了,其他地方竟然也有三分像。她的長相像元娘,那沈致遠豈不是和元娘長得也十分的像。
覃初柳倏然坐起身來,她突然想到,她娘不是安貴和崔氏的親生孩子,那麼這個沈致遠,有沒有可能是她孃的親爹,也就是她的親姥爺的親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