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覃初柳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終於讓隼睜開了眼睛,它騰地一下從地上竄起來,飛身一躍,便從沈致遠身邊躍了過去,嚇得沈致遠連退好幾步,最後腳下被一塊突起的石頭絆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這一下坐的實成,半天沒爬起來,只捂着屁|股直哼哼。
隼跑到覃初柳身邊,大腦袋很委屈地在她的腿邊蹭了蹭,覃初柳伸手拍了拍它的頭,它便乖乖地跑到一邊繼續曬太陽去了。
“這位……沈公子”覃初柳斟酌了下措辭,“我的胳膊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們不追究,你也別介懷了,還是哪來回哪去吧。”
覃初柳自認爲自己的語氣已經夠軟和了,奈何沈致遠根本聽不進她說的是什麼。坐在地上脖子一梗,忍着痛執拗地道,“覃姑娘此言差矣,我雖不是故意撞你,但是你卻因爲這一撞受傷,我怎能沒有責任?”
這人是個死腦筋,非要往自己身上攬責任,覃初柳心覺他不知好歹,便也懶的多說,只淡淡道,“我不管你如何想,我好好的,不用你負什麼責,我家也不歡迎你,你趕快離開,若不然,隼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說完,覃初柳便轉身慢慢地挪回了房間。
元娘自然是和覃初柳站在一邊,也跟着回了房間。
安冬青看看地上坐着的人,又看看已經關上的房門,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把沈致遠攙扶起來,“既然柳柳已經這樣說了,我看你還是家去吧。”
沈致遠也來了脾氣,一瘸一拐地走到窗下,對裡面喊道,“你不管我如何想。我也不管你如何想,反正是我害了你成這樣,我是一定要負責到底的。我堂堂大周男兒,絕沒有遇難退縮的道理。”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你不用我負責一輩子,至少也讓我照顧你到你的傷好了,這樣還不行?”
站了好半晌,才聽屋內傳來覃初柳氣急敗壞的聲音,“你一句一個負責,那我要問你,你要如何負責?”
要如何負責?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安冬青過來打圓場,“你這樣站在這裡對元娘和柳柳都不好,你看。多少人看着呢?還是先跟我走吧。”
沈致遠四下瞅了一眼,可不是,已經有不少人在看熱鬧了,他皺緊了眉頭,“那覃姑娘。我先走了,等我想到要如何負責,再來找你!”
等外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覃初柳才頹然地倒在炕上,撅着嘴對元娘無奈地說道,“娘,你看這人。比傻蛋和谷良還難纏。”
沈致遠確實難纏,第二天天一亮,元娘出去打水做飯的時候,忽見院門外站着個人,仔細一看,正是沈致遠。
他似是在想着什麼。並沒有看見元娘,元娘便悄悄地退了回來,叫醒睡得正熟的覃初柳,“柳柳,那沈致遠又來了。就在咱們門口站着呢,你說咋辦?”
覃初柳迷迷濛濛地坐起來,揉了揉還有些乾澀的眼睛,這才清醒了些,“娘,莫要管他,咱們該幹什麼幹什麼,他若是敢闖進來,就讓隼咬他!”
元娘出去做飯了,覃初柳又躺了下來,卻再也睡不着了,心裡開始埋怨起安冬青了。
這人可真是,什麼時候做好人不行,這個時候偏要多管閒事,若他不收留沈致遠,沈致遠撞了一鼻子灰,指定就打退堂鼓了。
現在可好,他有吃有住,要是想走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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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沈致遠有吃有住,且吃的挺好,住的很舒適,安冬青對他堪比貴客。
安冬青爲什麼這麼做?這裡面也是有緣由的。
昨天沈致遠跟着安冬青回了家,回到家正趕上紫蘇和南燭爲書上的一句話爭辯。
他們字認的不多,還是覃紹維在的時候教他們的,更不要說看書了,他們這裡根本也沒有書。現下他們手裡的書,還是從覃初柳那裡借來的呢。
只是,書上的內容對於兩個認字不多的小孩兒來說着實有些艱澀難懂,他們才湊到一起研究着讀。
沒想到今日還是碰到了問題,紫蘇覺得她的理解對,南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
安冬青一向寵着紫蘇,斥責了南燭,“你是兄長,應該多讓着些妹妹,你若再這樣,我就讓你自己去山上採藥!”
往常安冬青這樣斥責他,他都會乖乖地承認錯誤,誰知今天南燭很犟,梗着脖子不服氣地道,“明明就是紫蘇說的不對,覃先生在的時候告訴我們,讀書決不能望文生義,紫蘇她……”
“這位小兄弟說的好,讀書不能望文生義,我進門的時候聽到了你們的爭論,確實是這位小兄弟說的更在理。”這時候沈致遠突然插了話。
這下紫蘇不服氣了,她心裡也不喜歡沈致遠,一方面是因爲是他撞到了覃初柳,才讓覃初柳受傷的,另一方面她聽說覃初柳幾次三番攆他走他都不走,這樣的性子太不討喜。
“你說更在理就更在理嗎?你讀過書沒有?沒讀過書就不要隨便說話。”紫蘇語氣很衝地說道。
沈致遠也不生氣,謙虛地斂衽拱手道,“在下不才,不敢說讀過許多書,只跟着先生粗粗讀了十年而已。”
十年,還而已!
紫蘇登時就沒話說了,南燭則兩眼放光,一定要讓沈致遠給他講書中他沒弄懂的地方,沈致遠也不忸怩,當即便和南燭進了屋。
有人教自己兒子讀書,安冬青自然高興,回去就讓小高氏晚上好好招待沈致遠。於是,沈致遠就在安冬青家裡得到了上賓的待遇。
元娘就按着覃初柳說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就算沈致遠在門外與她說話,她也假裝沒聽見。
一直到晌午十分,沈致遠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元娘有些焦躁了。
“我這就出去讓他走,他若不走我就用笤帚疙瘩抽他!”說着。元娘就去拿笤帚疙瘩往外衝。
梅婆子怕她惹出事來趕緊追了出去,覃初柳倒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態,趿拉着鞋一蹦一跳地也跟着出來了。
元娘站在院子裡,指着沈致遠道。“你莫不是看我們一家好欺負,才這般粘纏着我們柳柳,你現下就能走多遠走多遠,若是再敢來我們家,我打折你的腿!”
之前元娘給沈致遠的印象是溫柔善良的,誰成想一夜之間,元娘就變成了會吃人的母老虎,他有些接受不了。
“深院婦人,應當蕙質蘭心,端莊賢淑。你這樣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沈致遠搖頭嘆道。
元娘一下子就火了,她這性子都這麼些年了,覃紹維都沒說要她蕙質蘭心、端莊賢淑,他沈致遠是什麼人。竟然敢說她不成體統!
元娘不管不顧從院子裡衝出去,一笤帚疙瘩就向沈致遠招呼過去,邊打嘴裡邊嚷道,“我不成體統,你就成體統了,光天化日在寡|婦家門口站着不走,我看你纔是別有居心。你纔是衣冠禽|獸,你纔是豬狗不如,你纔是……”
元娘把她知道所有能罵人的四個字的詞兒都用上了,覃初柳在一邊看的張口結舌,她從來都不知道,她娘發起火來還能這般的有文采。
結結實實地捱了好幾下的沈致遠也知道自己不小心碰除了元孃的逆鱗。抱着頭四處躲閃,奈何元娘手中的笤帚疙瘩總是能很準確地找到他。
幸好安冬青及時出現,攔住了元娘,把沈致遠護在身後,“元娘你消消氣。沈公子他有口無心,你莫往心裡去纔是啊。”
元娘把笤帚疙瘩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沈致遠,“記着我剛纔的話,若是你敢再來,我定然打折你的腿!”
然後瀟灑地轉身,回了院子,重重地把門閂上了。
覃初柳給元娘豎起了大拇指,用外面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娘你真厲害,你若不是這樣,只怕咱們早被那些個別有用心的人欺負了去!”
成了別有用心的人的沈致遠心裡很憋屈,“冬青大哥,我,我真的沒想欺負她們……”
安冬青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你早飯還沒用,快跟我家去用飯吧。元娘就是這樣的脾氣,等她氣消了就好了。”
回去之後,安冬青把元娘和覃初柳的事情與沈致遠說了,沈致遠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就說道,“她們母女已經這般艱難,我還撞傷了覃姑娘,真是天大的罪過。這樣看來,我就更不能走了,我雖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但也是個男人,若是她們再受欺負,我也能幫上一把。”
做了這個決定,沈致遠便真的在安家村住了下來。
開始幾天他還覺得在安冬青家裡白吃白住十分不好意思,說是要在安冬青家裡幫着幹活,抵了食宿費用。
只是他一個文弱書生能幹得了什麼,安冬青也不爲難他,乾脆就讓他專心教南燭和紫蘇讀書。
不幾天,里正家裡請了先生教孩子讀書的消息就在村裡傳開了,不少有孩子的人家紛紛把孩子送到安冬青家裡,讓孩子跟着讀書,安冬青一直是個老好人兒,自然不會拒絕,一來二去,家裡就收下了十幾個孩子。
小高氏見十幾個孩子擠在不大的房間裡讀書不是個辦法,就和安冬青商量,“既然那個沈公子打定主意短時候不走,不若咱們單開出個地方來讓他教村裡的孩子讀書如何?”
“你的意思是,辦一個學堂?”安冬青驚訝地問道。